第86章 沉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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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过年了，天好像越来越冷了，秦淮觉得应该准备一些年货，一大早就带着两个妹妹一起进城。
前面有一个老农带着个不大的男孩，秦淮三人走得快些，走到爷孙俩身边时，男孩可能感冒了在流鼻涕。
鼻涕一直晃啊晃的，眼看要过河了，老农眼疾手快帮男孩擤，常理应该是随手甩掉，但是他却把男孩的鼻涕随手塞进嘴里，很自然的吃下去了。
瞧着熟练的程度，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见秦淮兄妹三人震惊的眼神看他，老头憨厚地说：“不能浪费，都是好东西。”
男孩还问说：“爷爷，我的鼻涕香不香？”
老头说：“小孩子身上掉的什么东西都是香的。”
秦淮只觉得一阵反胃，就连最扣的秦晓云都不能接受，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早饭差点吐完。
这个画面，只怕秦淮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走了很远，秦小米还不断呕吐，本来跟秦淮进城是想吃烧饼喝油茶的，现在说到吃她就摆手要吐。
粮食紧缺的问题并没有随着全县放粮降价，反而比开始更贵了，不过市面上终于出现了面粉，甚至看见了大米。
秦淮问了价格大吃一惊，怪不得能看到，面粉四块五一斤，大米五块五，
粮票也大幅涨价，一市斤地方粮票涨到了三块，全国粮票更贵，四块。
至于猪肉根本看不到，县里用肉罐头取代，价钱涨到发疯的地步，肉票本来就稀少，现在更是需要好几张肉票，才能换一罐肉罐头。
城里人也吃不上肉。
大米虽然很贵，秦淮还是买了五斤，三人走到秦小米最喜欢的油茶烧饼摊时，发现今天没出摊，问了街坊街坊说：“不出摊了，谁买得起，一个四两重的烧饼，要卖二块五一个，油茶二块钱一碗。”
他们也有了惊喜的发现，高级饭店、糕点、糖等东西都不再限量供应，但是价格也放开了。
兄妹三人正在街上走着，迎面碰上了李兰和她的母亲李老太太。
身后还跟着舅舅李癞子，李癞子身边站着个面相不善的姑娘。
正面碰上的，就连躲都不能躲了，李老太太的眼睛盯着秦淮挎着的小篮子不放。
秦晓云姐妹怯生生叫了声：“娘，姥姥。”
李兰仇恨地看了秦淮一眼，没理两个女儿，李老太太说：“捡来的就没有亲生的亲，养了这么多年连声娘都不叫了。”
李癞子看着秦淮有点怵，躲在老娘身后不敢说话。
秦淮呵呵笑了两声。
李老太太看了看女儿，把手伸出来说：“篮子里是什么好东西，给姥姥看看。”
秦淮说：“你不是不让我叫姥姥吗，我是石头缝里崩出来的，没姥姥，就不给你看了。”
“没天理了，你养了个什么东西啊，十八年养了个白眼狼，兰子啊，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她用上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李兰说：“我没这样的儿子。”
李老太太恨铁不成钢掐她的胳膊说：“认不认的另说，今天不能放着好东西不要，过年了家里还什么都没有呢。一大家子怎么过，你快给我把篮子要过来，他是你养的，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归根结底都咱们老李家的。”
秦晓云姐妹看见母亲，瞬间失去了抵抗力。
秦淮也不说话，静静看了看李兰一会，拉着秦晓云姐妹说：“走吧。”
“你不能走。”李老太太尖叫着张手拦住他们对李癞子说：“癞子，给我把篮子拿过来。”
李癞子胆怯地看了一眼脸色平静的秦淮，不敢上前来，他不敢他身边的女人却敢，她冲出来就抢秦淮手里的篮子。
秦淮等她快到了，飞快把篮子换了个胳膊，后退了几步说：“抢东西吗？还有没有王法？”
那女人说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我们都是你家大人，你们还敢不听话？”
秦淮说：“谁是我家大人，我怎么不知道，不要过来啊，谁来我都不客气。”
李癞子说：“枣花，你别过去，这狗东西手黑，六亲不认。”
秦淮说：“我和你们不是亲戚。”
李兰说：“秦淮，把你手里的篮子给你舅妈，他们才结婚，你得孝敬他们。”
秦淮说：“他们是你家人，不是我家人，我家人只有丫头小米，我敬不着。”
“嗯，估计就是点野菜树皮，我也不稀罕。”
李兰很能给自己找台阶下，秦淮心狠手黑她是领教过的，知道想他直接把篮子给自己不可能。
“兰子，你别上当，我看篮子里不像野菜，全县的生产队都分粮食了，我看他们篮子里估计就是，你快要过来，咱们还能吃几天。”
枣花捋胳膊挽袖子说：“姐，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替你教训这几个不孝的畜生。”
秦淮说：“李癞子，管好你的婆娘，嘴上再没有把门的，我就打你。”
李癞子忙说：“枣花，这是我姐自己家的事，你别管。”
李兰怔怔看着秦淮身后的两个满脸恐惧的女孩子忽然说：“娘，咱们走吧。”
李老太太一蹦三尺高说：“哪有爹娘怕捡来的孩子的，兰子，你这个没用的丫头。”
秦淮说道：“我爹秦大树还没死吧？”
李兰讥讽地笑说：“你还会管你的养父爹？他死了你不是心里更痛快。”
正吵着，秦大树忽然远远走过来，把秦淮挡在身后说：“你们又想干什么？”
从那次厂门口争吵以后，秦淮兄妹很久没见过他，他更瘦了，身上穿着油腻的工装，头发胡子乱糟糟，日子过得显然不会太好。
但是秦淮见了心反而安定下来，他一直担心秦大树血性大，换个人在被丈母娘和老婆在厂门口闹成那样，不死也会脱层皮。
也幸亏气性不大，人没事就好了。
李兰说：“你当宝贝，别人根本没把你当回事。”
秦大树却说：“秦淮，我本来想过两天给你送回家的，今天正好碰见你，我就不用跑了。”
听到这句话，李兰和李老太太都睁大了眼睛。
就看见他珍而重之的脱掉破旧的黄球鞋，从鞋垫里拿出几张票递过来说：“拿着吧，过年买点吃的。”
是厂里特地发给职工孩子的糕点票，每张二两，这是五张，一斤。
秦大树却一直藏着没拿出来，今天当着李兰拿给秦淮兄妹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