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和死人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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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阳的家不远，只隔了三户人家。
来到门口李向阳略微尴尬的说：“家里乱，你们别嫌弃。”
“李叔，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我爷爷等不急了，快让他见见我姑。”
李向阳干笑一声说：“好。”推开门走进去，老汉一把推开他，抢先走进屋里大喊：“柳，柳儿。”
里屋传来一声惊喜地回声：“爹？”
等到秦淮走进去时，就看见一个中年女子抱住老汉的胳膊放声大哭：“爹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秦老汉也一直在掉眼泪，不断拍着女儿的背说：“别哭，咱们不是都还活着。”
说着他招呼秦淮说：“秦淮，愣着干什么，快来叫姑。”
“姑。”
秦柳泪眼婆娑地抬头看他一眼对老汉说：“我出嫁的时候秦淮才这么高点，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老汉说：“我这把老骨头亏着这孩子才能活下来。”老汉说着想坐下来，却没想到坐在一只脚上，忙让了让说：“对不住没看见你。”
那个人却没说话，秦柳听他说话时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
秦淮才注意到炕上还有几个人躺着，见人来了也不起来，以为也是饿的，想拿出面饼给他们吃。
但是秦柳说：\爹，他们都已经死了，天还没冷的时候就死了，不用管他们。\
秦淮被吓了一跳说：“你们天天和尸体睡在一起？”
“能怎么办呢，天冷没力气埋人，只能等到春天再送他们下地。”
秦淮这才明白李向阳一开始说家里乱的意思。
李向阳解释说：“大家都这样，饥荒活人要紧，死人只能往后放放。”
秦老汉说：“是这个理，活人要紧。”说完他看向了女儿，又看了看李向阳说：“你怎么到这家来了？”
秦柳不禁露出悲伤的神色。
李向阳替她回答说：“老叔，是这样的，秦柳的丈夫儿子都饿死了，她自己也快不行了，是我把她救过来的，正好我老婆孩子也死了，就问她说不然咱俩一起过？她答应了，就跟我来了。”
秦老汉说：“你们做的对，人活下来就行。”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面饼递给秦柳说：“快吃，饿坏了吧。”
秦柳却不伸手却问说：“爹，咱家比这还穷，面饼是哪来的？”
秦老汉说：“多亏了秦淮，我才没饿死，才能在死前来看你一眼。”
秦柳说：“他还是个孩子，怎么......”
老汉说：“你先吃了咱们再说话，秦淮不是普通的孩子。”
秦淮把怀里的面饼都掏出来放在炕上说：“李叔你也吃，我和我爷爷今天不走了，等你有力气了，咱爷俩把人送下地吧，活人和死人待在一起，没病也弄出病来了。”
秦柳停下来说：“不要麻烦，天寒地冻地挖坑，再把你累坏了。”
老汉说：“秦淮你别折腾，让你姑他们春天再说吧。”
秦淮虽然觉得不太好，但是老人很坚决，说什么都不让他帮着埋人。
秦柳吃了几口面饼，被噎得直打嗝，秦淮说：“爷，你和我姑在这说话，我去烧点开水来吧。”
李向阳说：“我去吧，你不熟悉。”
李家的小院比普通人家强多了，小厨房里还有不少柴火，水也是有的。
家里有个强壮的男人，活下去的可能就多了很多。
李向阳保证说：“秦淮，我不会饿死你姑姑的，你放心。”
“我知道，李叔我们全家都要谢谢你，救了我姑姑。”
他们很陌生。秦淮说了两句就没话了，李向阳坐在灶火前烧火，他又回到屋里，听秦柳和老汉说话。
虽然是对着亲生女儿，老汉也保持着克制，并没把秦淮挣了很多钱的事说出来，只是说想带她走，等过了冬天再回来。
秦柳看了看秦淮，秦淮忙说：“姑，我爷爷说的就是我想说的，留在这里，我们都怕你过不去冬天。”
秦柳说：“爹，你们不要担心我，实际上向阳还藏了点粮食，我们不会饿死的，我是出嫁的女儿哪有再回娘家给爹娘添麻烦的道理。”
老汉说：“秦淮不会嫌弃你的。”
秦柳坚决的说：“我不会离开李向阳的。”
秦淮说：“爷爷你不用担心，大不了以后咱们多来看我姑几次，送点粮食过来，李叔不错，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这天晚上秦柳和老汉说了很久的话，李家的炕不大，上面本来已经有了五个人，又多了两个，一开始是秦淮和死人挨着，不小心碰到僵硬的四肢，秦淮才想起来有死人，吓得慌忙收回了手脚。
他坐起来，死人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死灰的眼珠似乎死死盯着他。
这个死人是李向阳他爹，秦淮两辈子都没有过这种体验，困意一下子消失了。
李向阳很细心感觉到异样，马上说要和秦淮换个位置睡。
整整一夜秦淮都不敢睡，害怕那个老头半夜爬起来掐他的脖子。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李向阳起来，他也跟着起身。
李向阳用他们带来的面粉煮了糊糊，每人吃了一点老汉就招呼秦淮回去。
在农村走路要趁着早上结冰走，不然等到出太阳的时候，冰融化了会特别湿滑不好走路。
秦柳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老汉的眼泪一直往下掉。
李向阳送了他们出来很远，准备回去的时候秦淮叫住他说：“李叔，这是五十块钱你拿着，过不下去的时候去买点粮食。”
李向阳惊呆了说：“你哪来这么多钱？”
老汉说：“你拿着吧，我闺女跟了你，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定要熬过冬天。”
李向阳惶恐的接着，老汉又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秦柳，扭头往前走。
秦淮说：“爷爷，我以后多来几趟你别担心。”
老汉正色说道：“不行，咱们全家都靠你呢，今天送钱送粮，该做的咱们都做了，你姑应该能熬过去，世道乱你来一次就有出事的危险，不能冒险。”
老汉早已经看透了一切，活下去，才是天下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