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讲公义的大巫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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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浩渺。
一艘泛着银光的鸢舟如梭，穿梭于云海之中。
许青坐在船上，两手抱胸，十分艳羡地看着眼前一幕：
八品大儒正在鸢舟中准备收徒的见面礼：
笔墨纸砚自不必说，蛮笺象管、端砚歙墨。
更有君子佩剑、龙骨折扇、佩玉等等。
更过分的，是许堃此时跟摆地摊一样陈列了一堆极品石料！
“我那弟子文章写得极好，以后少不了要各种盖章。
做先生的，总该给弟子未雨绸缪。
这块天坑田黄小巧温润，做闲章不错。
这块寿山厚重大气，做名章。
这块昌化鸡血石，用来做古语章再合适不过……
小许啊，快帮我想想，送徒弟还要送些什么？”
许青：“我……”
“你？”
许堃皱眉，“你有什么用，要送也是送个二八多娇的美人……呸呸呸，我的关门弟子是要立志于学，修儒炼字的，岂能为美色所累！”
“不是，老许，我觉得你准备的这么多，会不会让他恃宠而骄？”
“这才哪跟哪儿！”
许堃哼了一声，“要是你能保证一定修出本命字，老夫就照着这些东西再给你备一份！”
许青不说话了，摆了摆手，双臂环抱，您老自己慢慢备着吧。
小许我呀，看这云海流霓，胜过看你老头子谄媚嘴脸。
许堃又取出几枚色泽、造型极为别致的印章石头，兀自嘟囔：“这块巴林石做拦腰章，这块做压角章，这块做……”
“老许，坏了！”
许青忽然开口。
“坏了？哪一块，我怎么没发现？”
“不是，南雄县出大事了？”
“什么！”
许堃豁然起身，眯眼朝下方看去。
天色已经微亮，南雄县上空却蒙上一层阴霾。
阴霾之下的大地，有皮癣一样的火焰在燃烧。
阵阵抽泣之声隐约可闻。
显然，这里在此之前发生了一场大战！
许青立马反应过来：“妖蛮袭城！”
“该死！”
许堃浑身气息轰然爆发，鸢舟速度陡然快了数倍不止。
许青一个趔趄，差点被陡然加速的罡风吹落。
许堃大袖一卷，收起所有见面礼，一步踏出鸢舟，吩咐了一句：“你乘我鸢舟去齐家，先护住齐辰再说。
我随后就到。”
许青点头，认了方向，操纵鸢舟俯冲下降。
许堃凌空踏步，一步数百丈，两步上千丈，衣衫猎猎，发须飞扬。
三步之后他提气冲下方高声喝道：“妖蛮听着，老夫乃云梦书院儒修许堃，现在滚出城去，可饶尔等不死。
不然，休怪老夫手下不容情！”
话音未落，许堃抬手，凌空书写，写出一个金光灿灿的“墨”字，甩袖挥了出去。
刹那间，整个南雄城上空的阴霾更重，有大团乌云从四面八方汇涌而来。
乌云浓重，团团朝南雄城上空汇集，罡风从上而下，吹向南雄县。
眨眼之间，整个南雄县的火都被扑灭！
……
齐家。
残垣断壁。
齐辰死死攥拳，悄然吞下一颗参血养荣丹。
没想到巫妖去而复返！
齐霖满身是血，将齐霖、白柔并韩寔护在身后。
在他周围，有数十个东倒西歪的草人，都是他连夜做的。
在他面前，则是一个身穿七星大氅的高大老人。
老人虽穿道袍，头顶戴的却非道冠，而是一根金色羽毛。
脸上还有彩纹。
他的身份，齐霖认不出。
但他身边去而复返的阿奇拉、朵嘎，以及身份、地位明显比二者高出一截的玛乌力他却“认识”。
三个巫妖，在此人面前，个个卑躬屈膝。
尤其是新来的那个巫妖，气息隐隐，还在全盛的韩寔之上！
妖蛮的规矩齐霖知道，普通蛮族生灵只能穿毛皮，戴皮帽。
蛮兵可以穿皮甲，戴尖顶羽毛帽。
巫妖之类地位高，实力强的，可穿布料麻服，头戴彩色羽毛帽。
以此类推，眼前这个穿七星道袍，头戴纯金色羽冠，又脸上带着彩纹的，实力、身份定然都在巫妖之上。
巫妖之上……难怪只是对他哼了一声就让他受到重创，血流不止。
齐霖忍着浑身剧痛，冲来人欠身拱手：“南雄城司农吏齐霖，见过大巫祝。”
“嗯？”
花脸羽冠老者皱眉。
司农吏……
据他所知，农家修士向来是关注食物多过纷争。
他们不喜战斗，只想天下太平。
所以在无争斗冲突时，农家修士甚至也会教妖蛮一族的黎民种植、饲养牲畜。
特定时期，他们甚至帮妖蛮行云布雨，引水灌溉……
齐霖又道：“大巫祝，在下数日之前曾与两位同僚到苍云山一带行云布雨。
此事本是受巫妖邀请，也报了楚州司农属的。
不知为何，事成之后，巫妖杀了我两个同僚，也偷袭了我跟犬子，害我们父子差点横死。
你们妖蛮一族如此作为，不知是什么意思？”
高大老人皱眉看向一旁巫妖，声音低沉，不见悲喜：“怎么回事？”
“这……”
三个巫妖支支吾吾不说话。
“嗯？”
高大老人眯眼，杀气如实质。
三个巫妖不由自主哆嗦起来。
玛乌力一把将身边的阿奇拉推到前面：“你说！”
阿奇拉哆哆嗦嗦：“是，是这样的……”
他说的虽然磕巴，事情经过却说得明白。
大意是他们终于培养出新型蛊虫，用蛊虫操控了洪胡，觉得这是个夺取南雄的好机会。
只是南雄县主韩寔难缠。
有他在，想要拿下南雄还是十分困难。
于是他们利用司农吏来降雨的事来算计韩寔……
齐辰本以为这阿奇拉会撒谎。
没想到他竟然一五一十把事情原委毫无保留全说了！
阿奇拉还没完全说完，就被高大老人一掌拍作肉泥，连个响都没有。
“妖主有没有说过，不许对农家、医家的人出手？”
玛乌力、朵嘎不敢抬头，只低头回应：“说过。”
高大老人这才转向齐霖：“对你出手的黑尔霸已经被你杀死了，我又杀了一个，算对你的赔罪。
至于他们两个，回去之后也会严惩。
如此你可有意见？”
齐霖欠身：“大巫祝公义。在下还有一事……”
“说。”
“妖蛮攻城跟大虞彼此攻伐，无可厚非。但攻城之后虐杀百姓却违背了两族盟约。”
大巫祝皱眉，盯着齐霖，目光凶狠。
但齐霖毫不畏惧，迎了上去。
即便是他刚刚被对方一眼就瞪得重伤。
大巫祝眯眼，双手负后，来回踱了一圈，这才点头：“好，妖蛮大军会放弃此次夺城，参与此事的都会严惩。”
高大老人说着，齐霖听着。
齐辰颇为疑惑。
老爹是要凭一己之力说退这个实力明显能横扫南雄的人？
更让他疑惑的是老爹说的明明都是指责妖蛮的话，对方不仅不反驳，反而还提出补救措施。
误会就此解开？
特别是当老人说放弃此次夺城、退军之后，老爹齐霖竟然还认真冲老人行了大礼！
这是什么情况！
“好了，”
老人摆手，“公事办完了，该办私事了。”
“私事？”
齐辰等人纷纷疑惑，还能有什么私事？
老人目光绕过齐霖，盯着齐辰：“他得死！”
齐辰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被猛兽盯上了，一股杀机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他能动的，只有眼睛跟嘴。
齐辰心中大骇。
这老头看着挺讲道理的，怎么突然就瞄上自己了？
齐霖也急了，沉声喝道：“大巫祝，他是我儿子，也是农家修士，才三品。
您，您不能杀他！”
“滚开！”
高大老人只是拂袖，便将齐霖、白柔都抽落在一边，目光盯着齐辰，“就是你，修出了本命字？杀了黑尔霸他们？”
朵嘎忍不住高呼：“巫祝大人，是他，就是他！”
“闭嘴！”
高大老人甩身一袖将其抽飞。
落地的朵嘎身上传来“咔咔咔”骨头碎裂的声音，七窍流血，看着够呛能活了。
玛乌力浑身哆嗦，跪伏在地。
老人似不解气，又将他也抽飞，
“蠢货，一群蠢货！区区三品，就把你们打得死的死，逃的逃。
你们是怎么告诉我的，八品大儒，八品！
这他娘的是八品？”
齐霖挣扎起身，猛冲到齐辰跟前，张开双臂，两手各提一个草人，咬牙咽下鲜血，沉声道：“大巫祝，您是个公义的人，应该知道六品以上的修士不得参与两地攻伐。
更不能对一个三品幼子出手！”
老人点头：“这一点你放心，杀了他之后我会当着你的面自斩一刀，自毁气海。
到时候我跌落八品，或许七品也维持不住，你拼死一战，或可将我斩杀。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老夫愿意接着。”
说着，他拂袖将齐霖抽到一边，森然道，“老夫现在还愿意跟你讲公义，别得寸进尺。
惹急了，老夫将这里的人全杀了，你儿子也白死。
以一个三品性命换我八品大道断绝，怎么看都是他赚了。”
齐辰轰然一震，猛然反应过来。
这老东西竟然是八品！
他竟然拼了自己大道前程不要，也要杀自己！
该死！
齐辰愤怒低吼，果然弱就是原罪！
对方所谓的讲公义就是自己放弃大道，自己却要死……
恰在此时，一道急剧的破空声从头顶传来。
接着是一艘形如鸢鸟的飞舟从天而降。
一人从飞舟中一跃而下，好巧不巧落在齐辰与高大老人中间。
来人背对齐辰，冲高大老人微微拱手，轻笑道：“巫祝大人，账不是你这么算的哦。
你一个八品大妖，换我儒家未来的十品儒圣，怎么看都是你赚了的。”
顿了顿，他又笑道，“当然，这笔赔本买卖我们是不做的。”
高大老人看了一眼鸢舟，又看向来人，眯眼冷哼：“若老夫不答应呢？”
来人呵呵一笑，指了指天。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响彻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