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拙之人最擅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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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在饥饿感的支配下，孟欣然顶着红肿的眼睛从被窝里探出头，拿起枕头旁的手机开机准备点外卖。
在手机打开的一瞬间，关书良铺天盖地的消息顷刻之间涌入眼帘，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怎么跟关书良说的，不过估计也没什么好话吧。
孟欣然叹了口气，翻看着关书良关心以及道歉的消息，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知道杨雨柔跟他的关系了，就在孟欣然犹豫要不要给关书良打电话时，一个最不可能出现在她消息提醒里的人给孟欣然发来消息。
“你这会方便吗？能不能来一下学校旁边的酒吧，杨雨柔喝多了，我不方便把她送回去。”
“关我屁事！”
孟欣然毫不客气地给莫凌霄回过去后，就把手机扔在一边，转身抱着一旁的布偶熊。不过没过一会，她拿起手机给莫凌霄一边打电话一边穿外套背包。
“我刚开玩笑的，马上来！你……看好她。”
“行！那你快来！”
两人没有多余的对话，孟欣然一路小跑到学校门口，直接拦了辆的士车往莫凌霄说的那个酒吧奔去。
“喂！我到了，你在哪呢？”孟欣然边打电话边关门，看到莫凌霄举着电话慌忙从酒吧走出来，看到孟欣然后朝她招了下手。
“这呢！”
孟欣然跟着莫凌霄走进酒吧，酒吧的音响里放着轻柔的音乐，环境也相对安静，酒柜上还摆着各色美酒，但孟欣然没心情享受这些，她跟着莫凌霄直奔酒吧的卫生间。
“欣然！你终于来了！”孟欣然刚过转角，关书良就上来拉着孟欣然的手。
“你怎么也来了？”
孟欣然错愕地把手从关书良手中抽出来，但这小小的动作很明显刺伤了关书良，他两手悬空呆呆地站在原地。
莫凌霄看气氛有些尴尬，连忙打圆场说：“哦，你说你不来，我就叫了关兄，毕竟他跟雨柔认识得比较久。先别说这个了，你快进去看看雨柔吧，我对象说她快吐了。”
孟欣然没再多说话，推开卫生间的门，进去之前她不自觉瞄了一眼关书良，他还是在那呆呆地站着。
“呕！”
刚进卫生间，这响亮的呕吐声就贯穿孟欣然的耳膜。见一个女生捏着鼻子拍着杨雨柔的后背。
“我来吧，你先出去。”孟欣然悄悄对女孩说，女孩如释重负地用力点点头，强忍着呕吐反应往门口走去。
杨雨柔吐完后虚弱地爬起来按下冲水键后靠着水箱，勉强扯了下嘴角对孟欣然笑笑说：“你来了……让你见笑了。”
孟欣然看到杨雨柔苍白的脸色，通红的眼眶以及散乱在额前的一缕一缕的头发，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颓废的气场时，刚才心中的火气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干嘛呀你这是？这么折磨自己。”
孟欣然走上去想把杨雨柔额前的头发拨到耳后，没想到杨雨柔一把抓住她的手，用虚弱的声音说：“欣然……对不起。”
孟欣然深吸一口气，用另一只手盖住杨雨柔的手背，杨雨柔才轻轻把手放下去。
“算了，都过去了。”孟欣然拨动杨雨柔的头发，“其实仔细想想，同样作为姐姐，我多多少少有些理解你的做法，为了弟弟……”
孟欣然话还没说完，就被杨雨柔用食指封住她的嘴唇。
“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我自己。”杨雨柔带着醉态说。
孟欣然愣在原地，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橘子气。
杨雨柔看到孟欣然不解的表情，便靠在水箱上，纤细的手指穿过她额前的秀发，头发顺着她手的行动轨迹被撩拨到后面。
“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以为我只是失去了父爱，我告诉自己我还有妈妈，还有弟弟，我做为家里的长女必须挺住，面对妈妈的改嫁我也表示理解，我也很支持，所以即使我在这个家里受再多委屈我也觉得值得，因为至少我们不用为生计发愁。”
“可是啊欣然……”杨雨柔转头看向孟欣然，眼里满溢着悲伤，“经过跟凌南江的那件事后，我终于发现我曾经珍视的母亲和弟弟早就已经不在了，诺大的家庭里没有一个人为我说话，我那时候才发现，我失去的不只是父亲，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常乞求神迹，哪怕让我那天代替父亲死去我也愿意，可是世界上没有神，也没有神迹……”
杨雨柔还没说完就被孟欣然紧紧抱住，酒精混合着孟欣然洗衣液的味道略微平静了杨雨柔激动的情绪。
孟欣然温柔地拍打着杨雨柔的后背：“傻雨柔，你还有我啊！我们都知道活着的人有多痛苦，你愿意让这么爱你的父亲承受这样的痛苦吗？”
杨雨柔不停地摇头，她知道那有多痛，时间或许能掩埋那种痛苦，但也仅限掩埋，那终究会在未来的生活里产生阵痛。
“所以活着的人就好好的活着，我相信叔叔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应该很高兴，高兴他最疼爱的女儿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孟欣然的话让杨雨柔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把脸埋在孟欣然的肩头号啕大哭起来。
“雨柔……你没事太好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父亲粗糙的手从杨雨柔白嫩的脸蛋上滑落，重重地落在地上，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最后也没在女儿的脸上留下一点血迹。
卫生间的门来来回回开关了多少次，关书良虽然担心但也没办法明目张胆地往里看。
“怎么就你一个人了？”孟欣然背着哭累睡着的杨雨柔走出来。
“我让他们先回去了，没事吧？我来背吧！”
关书良看了眼孟欣然背上的杨雨柔，便蹲在孟欣然面前。孟欣然也不好拒绝，两人小心翼翼地把杨雨柔挪到关书良的背上。
杨雨柔一到关书良背上，在嗅到熟悉的味道后，便紧紧攀住关书良，而另外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离开酒吧。
“这会也太晚了，她这样回去也不太好，要不把她送到我家吧。”孟欣然在路旁拦车，可是这地方在午夜时分真的可以称得上车迹罕至。
“这么晚，太打扰了吧？”关书良觉得有些不妥。
“没事，我爸妈估计也还没睡呢。”
孟欣然这么说，关书良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就默认了孟欣然的决定。
就在关书良把杨雨柔往上背一点时，杨雨柔把关书良抱得更紧了，嘴里还无意识地念叨着：“爸爸，别再离开我了。”
关书良愣在原地，胸口涌出一股莫名的愧疚，或许是早已习惯了姐姐的强势，她突然表现出的柔弱在此刻是那么让人心疼。
“关书良，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吧。”
关书良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就听见孟欣然宣布两人关系的死刑，明明是意料之中，却又难以接受。
“我可以问问原因吗？是不是因为我家里人？”关书良试探性地问。
孟欣然看着街道摇摇头说：“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但主要是因为你。”
“我？”关书良疑惑地指了下自己。
“当然不是因为怀疑你的感情，只是雨柔是你的亲姐姐，她在你家遭受这样的待遇，你却从来没想过为她挺身而出，那如果是我以后跟你的家人发生冲突，你真的会维护我吗？”
“我……”
关书良和孟欣然对视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从孟欣然决绝的眼神中知道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况且他确实没有让孟欣然相信的理由。
汽车的灯光晃过关书良的眼睛，关书良别过脸，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面前。
“车来了，你把她放到车上吧。”孟欣然拉开后座的门关书良小心翼翼地把杨雨柔放进去。
孟欣然关上门后，关书良也长舒一口气：“那……就这么结束吧，谢谢你喜欢过我。”
说完关书良伸出双手，却又放下，就在路灯的照耀下转身离开，一头扎进夜色里，只留给孟欣然一个背影。
孟欣然站在原地冲着夜色大吼：“为什么？你说喜欢我的时候那么笨拙，但是说离开的时候你又那么干脆利落？关书良！你好过分！”
然而夜色只是夜色，他只会沉默，不会给予孟欣然任何回应。
“小妹妹，上车吧，他不会回来了。”
司机大叔探出头催促孟欣然上车，却看到孟欣然站在原地紧咬嘴唇无声地流泪。
次日清晨，杨雨柔从睡梦中苏醒，疑惑地看着周围陌生又熟悉的环境，她按着阵痛的太阳穴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是孟欣然家，自己身上穿的上次来孟欣然家她给自己准备的睡衣，她只记得昨晚自己在酒吧喝酒，但喝着喝着自己就不省人事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也想不起来，浑身上下只有宿醉的不适感。
“雨柔你醒了，有没有啥不舒服？先吃点东西吧！”孟妈抬着碗推开门看到坐在床上的杨雨柔，便走上前坐在床边，舀了一勺碗里的粥轻轻吹凉。
“阿姨，我自己来吧！”
受宠若惊的杨雨柔连忙伸手想把碗接过来，但孟妈忽视杨雨柔的手，把勺子送到杨雨柔的嘴边，杨雨柔没办法，只能别扭地吃掉勺子里的粥，但当她不好意思地偷瞄孟妈时，孟妈温柔的眼神以及粥的米香都让杨雨柔心里暖暖的。
“雨柔，听阿姨跟你说，你还小，而且你又这么漂亮，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孟妈温柔地摸着杨雨柔的头，杨雨柔却一脸懵逼。
“妈！不是让你帮我看着火吗？你怎么跑这来了。”孟欣然突然冲进冲进房间，杨雨柔看到孟欣然，不自觉瞥向一边。
“我这不是关心雨柔嘛！你跟我说她失恋了，我不是想着劝劝她哦啊！”
“行了，这有我就行了，您赶快想想中午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我等会好去买菜。”孟欣然一边说一边从孟妈手里把碗接过来，催促着孟妈离开。
“那你要好好照顾雨柔，让她把粥喝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
等孟妈走后，孟欣然尴尬地率先开口：“昨天她们非得问我你怎么了，我就随便说了个理由。那啥……粥我放这了，你喝了再起床吧。”
说罢孟欣然就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准备离开，可杨雨柔突然从床上奔向孟欣然，从背后把她拦腰抱住，把头埋在孟欣然的背上。
“你和关书良分手吧，比起他来说，我还是觉得你的幸福比较重要。”
“切，要你说？”孟欣然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或多或少都能好受一些。
孟欣然挣脱杨雨柔径直朝门口走去，杨雨柔也没拦，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说：“帮我谢谢阿姨，她熬的粥很好喝。”
孟欣然停下脚步，白了一眼杨雨柔说：“那是我熬的。”说完便关上了卧室的门。
杨雨柔愣了片刻，脸上露出笑容。她重新坐回床上捧起床头的粥，余温渗透洁白的瓷碗，透过孟欣然的手心，一点一点滴进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