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只能普普通通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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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
一阵阵沉闷的脚步声，游走于狭长的街巷。
弱小的身影在阴湿的路面下不停的跑，速度之快，甚至是一旁的路灯，也只能捕捉到那短短一瞬的光影。
弱小的身影漫无目的的跑，可他总是有意避开灯火通明的地方，只奔着阴暗处，仿佛他本就生于暗黑，最后也只得归于寂暗。
有人说，一个喜爱伤感的人吃力的奔跑下去，就能短暂的和欢愉拥抱，那是未曾对夏日冰饮和秋日金枫感到愉悦之人，缓解生活苦痛的老办法。
也许跑着跑着，突遇一个开盖的下水道井口，人就掉进去了，然后可怜兮兮的被人拯救，被人关怀，从别人那里获取人间温情。
然而，这不过是少年的幻想。
事到如今，他还在寄托希望于这种不现实之物。毕竟是十几年的习惯啊，每当无所事事，每当遭受挫折，幻想能带着他短暂的逃离寂寞，那就足矣。
那时说好了，当艾妮娅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也该追寻人生未来时，这些幼稚的就该抛弃。孩童才配拥有的幻想，是不可能与这个真实的世界和谐共融的。
可现在，反而是幻想能给予一丝安慰，给予一丝挣扎的余力，曾经的誓言，可真是可笑啊……
幻想没有兑现时，他拼了命的跑，哪怕突然撞了墙晕倒，效果也是差不多的。可他不敢尝试，哪里都有墙，随便找一面，跑快了去撞就有可能成。
至始至终，过去的影子仍旧阴魂不散，寄生在每个春夏秋冬。似乎逃离不掉的事实确定，那就是转型失败了，他撕不掉废物、幼稚这些标签，哪怕是给他一个铁刮子，也觉得不行。
不知跑了多久，在正前方，赫然有两道黑影乍现。当他们互相接近时，头顶上方的灯光映出了一张坚毅的脸，和一头碧丝刘海。
“江瀚源？你怎么跑到这里了？”莱恩以光芒渲染得低沉的嗓音发出疑惑。
见到莱恩和卡琳娜，江瀚源心中一跳，感到惊讶。不过他没有过多沉浸其中，那一双灰暗的眼睛依旧埋在被光芒渲染得明亮的银发中。
莱恩也看到了他的不对劲，语气关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对刚才的事感到恐惧了。”
“没事。”他干脆地回答道，“快……快十点了，该回家了，不然父母会担心的。”
“那要不我们送你回去吧，天气冷，这里离你们家有段距离的，而且公车站也快下班了。”卡琳娜嘴角微扬，表情柔和，一旁的莱恩也应和地点点头。
“谢谢，但我知道怎么回去，我可以打车”，而且坐你们的车，我……我会有些不自然。”
二人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抱着一个疑惑，江瀚源到底怎么了。能让一个性格孤僻的少年产生异样行为，有很多种方法，但无一例外，这些方法只会更加伤害他的内心。
他们不再多虑，由莱恩开口，两只结实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肩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瀚源？你很不对劲，告诉我们原因吧，也许我们能帮你，请不要独自一人承受这些……”
“抱歉，我习惯这样。”他语气决绝，用肩抖开了莱恩的手，行为上充满了抗拒的意图，“对我来说这些都是皮毛小事，可以自己解决，解决不了的，睡个觉就能忘了，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你还是个孩子，又是异构体，不应该承受太多的东西。”
“总要去承受的，我不可能一辈子是小孩。”
“瀚源，你到底……”
莱恩还想接着问下去，可这时，江瀚源抬起了脸，那张稍显稚嫩的脸蛋上，堆出了僵硬的微笑，莫名睁大的眼睛飘摆不定，但尽力往莱恩他们对准。
“有时候我觉得您是对的，我不该加入研究所，当那个自以为是的大英雄。我应该乖乖去治疗，活个四五年也知足了，反正我注定只能普普通通的活着。”
说话途中，他尽量扳直了表情，咬紧牙关，抿住干硬的嘴唇。可是鼻子很酸、很疼，如同棉签捅到了深处，眼睛里也有什么东西就要突破禁锢涌出来了。
“谢谢你们，莱恩叔叔，卡琳娜姐姐，我很累了，折腾了一晚上，我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可是……”
正欲说些什么，他左臂的布料似乎被什么抓住了。他忙一转头，卡琳娜轻轻摇晃了他的手臂，也摇了摇头，告诉莱恩这没有用。
这一幕被江瀚源看在眼里，他嘴角一抬，眼眉渐松，似是对卡琳娜的谅解表示感谢。而卡琳娜也对他回以微笑。
当他们让开，一条依然漆黑无尽的路浮现眼前，没有人能再阻拦他了。
“啪嗒”声回到脚下，他急促地奔跑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目光追随着那少年的身影消失后，莱恩心情尤为复杂，他很害怕江瀚源会做出格的事。
然而，卡琳娜知心地回应了他的焦虑:“没关系，他不会干什么傻事的，他的心智很单纯。”
“我知道，可我总是能在他身上看到那些无辜少年的影子，他也本不该这样的，果然，我还是一个不称职的警察，没能保护好他……”内心的难过随着他一低头，尽数展露。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必自责，生活中的许多事都是难以预料的，它唯一能带给我们的教训，不是难过，而是铭记，让我们比以往做的更好。”
她轻柔地拍拍他的肩:“给他一点时间安静独处，他和大多数人一样，万般劝阻并不能消解他的烦恼，反而会适得其反。他需要的是休息，等过几天，会有人帮助他的。”
“好吧。”莱恩不再多问，答复了她，但他的眼睛还是不安地盯着那条被黑暗渲染的路。
寂静的酒吧街之外，还会有更热闹、更繁华的地方，人们对自我取悦乐此不疲，丝毫不会关注欢乐之外的事物。
能带给那少年救赎的永远不会是这些东西。他渴望什么东西，只有他自己清楚，只是他不愿表露，他清楚自己生活在怎样的世界。
这是一个要求比小孩子还要多的世界，每个人都必须在别人的眼中扮演一个完整的形象，没有人希望自己在别人眼里留下糟糕的一面。
他也遵循这样的规则，沉默、自卑，以这种方式，他成功的塑造了一个很矛盾的角色，这样的角色会让人觉得他倍感神秘。
那他累吗？
怎么会不累呢？
人人都会对扮演一个完美的角色而感到劳累，就像一只健壮的驼兽，在人们的印象中它是一只能长途跋涉千里、能运载许多行商货物的得力干将，可不补充水源和食物，也依然会累到在地。
只是，无人劝阻，他不会轻易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