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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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公路上，无数的车辆飞快行驶，共同构成了彩色的光瀑。
万家灯火齐聚点亮，像是属于地上的繁星在闪耀，夜晚的每一条街上，人们乐此不疲地相互讨论着身边的趣事，也把脚步迈向热闹的地方。
基本每一个生活在这座都市里的人，都把白天象征为令人讨厌的烦躁，把夜晚象征为无比珍贵的自由与快乐。
无论是那些人，还是江瀚源，都是如此理解黑夜的意义的，只要被黑夜女神一直注视着，一切令人不快、令人悲哀的就会被短暂抹去不是吗？可为什么，已经在这条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道路上走了近一个小时，那些可怕的东西还是跟在自己的身后？
那则写在屏幕上、明明白白的话语，没有浮夸的修饰，只靠再普通不过的词句表达，就轻易捏碎了他心里面的什么东西。
他记得这样东西，保存了七年之久，虽不过人生命的数分之一，但这其中的一点点积累，却是耗费了他接近半生的精力。
他走路的姿势犹如他画中的穷汉，步伐无章，残疾无力。画里的另一面，那个挥舞着翅膀的天使也兑现了她的承诺，抛下了被他一直庇护的穷汉，回到温暖、幸福、与凡尘的距离遥远的天堂，不愿回头。
“你失败了，不是吗？”内心中，一个人格以冰冷的语气质问他。
“是啊，我真是傻，直到现在才肯接受这个事实。”他苦笑道，“我是个罪人，也是个傻子……”
既承认了这个事实，也承认了碌碌无为的这几年，真不容易。
他争取不到那份渴望的东西，如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被另一个人抢走。
是啊，在这之前他在干什么，是在当一个苦命小子吗？还是沉浸在美妙的幻想毒药里？
他如今走的这条人行道，还通往一个熟悉的地方。
正前方是一座拱桥，人行道人烟稀少，只剩来往不断的车辆。昏黄的路灯一次又一次把他的影子拉长，但随着他走过另一头，光芒也包庇不住他，高大的影子很快被黑暗吞没。
向右一转，又是一条人行道，但相对窄小，联通着一栋栋矮小的居民楼。他走在这路面上，借着那些由房子里发出的亮光，每一栋房子才露出一部分华丽的外表。
这里是一片高级住宅区，另一面联通着本市最大的人造绿地公园，景色宜人，空气清新。
出身不俗的艾妮娅，自然曾居于此处。来此的目的很明确了，尽管她已经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还是想回到那个地方寻回一些东西。
临近冬天，夜间的气温骤然下降数度。寒风带来阵阵宛如刀绞般的刺骨寒冰，让人浑身哆嗦。
奥尔索星的太阳不是温暖的恒星，它的光芒能给这颗星球带来生机，但不能完全驱散严寒。待到冬天降临时，辉星之国这个处在最北方的国度就会如坠冰窖，万里土地冰天雪地。
为了不浪费时间，他双手插入口袋，脚步加快，在路灯下，残影不断。
过后，他终于来到了那所建筑前。尽管表面黑暗，但他的眼睛还是能清晰捕捉到门内那座天使喷泉的轮廓。
那所喷泉很大，面积足足有两辆车加起来宽。喷泉中央的雕像是雪白的天使形象，她两手捧着一个水瓶，高举着它并做出倾倒的动作，水则会随着瓶子源源不断地流下。
江瀚源第一次来到这所住宅时，也曾被雕像的精致吸引。
那时候他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经常见面。被朋友邀请着去往用真金白银搭出来的高级豪宅，见识到富人才能拥有的珍宝，那是很难有的事情。
他在宅院里的一切活动都被允许，在艾妮娅的庇护下，即使是她的父母，也不会摆弄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有时，他就像这里的主人一般，随意躺在喷泉的边缘，哼着轻松的曲调，聆听喷泉美妙的水流声。
偶尔他也会把眼睛瞟过大门上方的某个窗口，他知道她在窗口的另一边看书，他也见过她看书的模样。
他看过她穿着一袭嫩白的花边睡裙，坐在房间的那张叠放着几本经典名着的茶色书桌。
阳光透过窗户的暖色窗帘，照耀在少女白皙的脸庞，时间就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少女的惬意宁静地流淌在了与花蝶相伴的溪流中。
但少女已然离开，沉睡在黑暗里的花园只剩下零星的记忆碎片给他。他似乎才发现，她早就越来越疏远自己了，不然为什么会决然离开，只用一部冰冷的智能机跟自己建立薄脆的聊天关系?
他无比渴望着少女的一切，疯狂地在找寻一切少女和他的联系。比如少女衣服的搭配和颜色，如果她是穿白的，和自己的全黑就一定是绝配。又或者少女每次放学回家，如果经过他家门前的街道，那也是一种自认为少女和自己的关系千丝万缕的证明。
他有时会因此诞生出诡异的想法，要是哪天不小心离去了，会不会变成她的花园里的一朵颜色鲜艳又令人瞩目的花朵。
只要能陪在她的身边，任何方式都无所谓，这几乎是变态才会有的想法，但又有谁能引他走回正轨呢？
内心的怪兽早已战胜了他，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
现在想起这些愚蠢的想法，再结合现在的经历，不免得令人耻笑。
“真令人可笑啊，江瀚源，坚持了许多年的幻梦破碎了，可你为什么还死死地留恋这一堆碎片?”
忽然一阵凛风，吹落几片叶子。他还在妄想，渴望着发生着什么奇迹，能安慰一下他。
但看着这一地的空白，再看看被灯光剪碎的叶子，世界回应他的，永远只有冷漠。
“我走不出，真的……”
白色帆布鞋踏过了一大片由落叶组成的小路，发出呲呲的声音。前方同样是一片被黑暗笼罩的地方，但他还是带着落魄的背影，义无反顾朝那儿走去。
至少，那里还有最后一个目的地……
时间:20:48pm。
地点:普莱克城警卫厅——指挥大厅。
内部又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总共十张电脑桌围成了一个圆形区域，外圆部分是端坐在桌前的技术人员，而内圆部分安放着一台高度略低于电脑桌平面，但面积十分巨大的光像显示仪。
各个警卫员在自己的席位上敲打键盘，敲击速度渐渐追赶着连发的机枪，但这也从侧面证明，他一个时间要求极高的任务，正迫切需要他们的协助。
几分钟以后，负责联络行动组的警卫队员点了点耳边装载的通讯耳机，对着小话筒快速说道:“队长，目标分析结果出来了。目标已确认为失控异构体，编号确定为AVI，体内亚循环指数为41％，中危级别。”
“能力是什么？”通讯机另一头的人说道。
“一种隔空射箭的能力，可以利用辐能凭空生成箭矢。具体威力不详，但异构体正在白庭大道活跃，那里也是人多的地方，你们务必要及时赶到那里，优先确保平民的安全。”
“放心!”说完，另一头已经挂断了通讯。
装甲车里，所有人效仿上回全副武装，仅仅不戴头盔而已，包括莱恩本人。
使用电脑的技术员把电脑屏幕转了过来给所有人看。画面中，那名女性异构体被拍摄到的相貌就是二十岁左右的少女面容，她一脸狼狈地蹲在地上，两手捂住胸口，黑色长发被弄得凌乱无比。
她的周边就是居民楼，哪怕这里已经发布了撤离通知，但仍有一部分不幸运的平民难以脱困，只能拼命封住家门，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一次异构体又是出现在了人多的地方，而且又是一个年轻人。那个幕后黑手究竟是怎么逃过城内的监视系统对她下黑手的?”卡琳娜皱着眉头说道。
“关键是对方也可能是异构体，只有异构体才可以直接感染别人。但他的身份却不能被城内布置探影雷达识别，这就奇怪了。”一名寸头的黑肤男性队员也说道。
“也不一定，可能对方掌握着大量的陨晶矿，那玩意儿人类直接碰也会被感染的，只要施点手段就能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下毒。”又一名金发的男性队员说道。
车内的讨论声源源不断，人们对幕后黑手的疑惑越多，幕后黑手也就越加神秘。
世间有一种猛禽，它们是聪明的猎手，习惯在黑夜捕食，它们具有坚硬如铁的尖喙，对任何生物来说都是杀伤力极强的武器，若不幸遇见它，必定会被它试嘴。
这种猛禽也曾攻击过人类，曾经人们对它一无所知，误入树林深处里的人总是会被它们无差别伤害。见过它一部分样子的人，又会夸大其词，将它们夸张的塑造成地狱里的恶魔，因此，人类在很长一段时间活在它恐惧的阴影当中。
如果这种猛禽的特征是神秘、难以被人察觉、善于隐藏自己、手段残忍无章，那么凶手倒是与它非常相似。
同样，他的神秘又会被大多数人夸夸其谈，让凶手的身份蒙上扑朔迷离的遮布。但无论怎么想，凶手必然具有人的那一部分，没有理由被人塑造成可怕的存在。
凭空制造恐惧，这是一件坏事，莱恩因此叫停了队员们的讨论，并语重心长的说道:“天华之国有一句名言说得好，人非神鬼，魂体生痕；识彼之痕，亦有胜机。”
在说完这些话的几秒之后，队员们纷纷摸不着头脑，无法理解他这句话的含义。
他接着说道：“先前看你们把幕后黑手描述得过于神秘和恐怖了，就算对方是强大的异构体，但曾经身为人的一面也会暴露他的不少东西，所以他在这里的最终下场一定是被逮捕。我们不能因为对方强大的反侦查手段而失去信心，耐心等待也许会有好的收获。”
这时，卡琳娜又忍不住笑了:“队长，你怎么会这么想。哪怕对方再厉害我们也要履行职责不是吗？”
“活跃气氛，顺便让你们记得这件事。”他又尴尬地润了润嗓子。
正是队长的幽默，让队员们的压抑感一扫而空，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愉快起来。
说完，莱恩再次下令，让所有人带好头盔，给每一个人安排好任务。
装甲车也以最高速度行驶在被清空的公路，警笛声和冲破气流的爆鸣声几乎同一时刻响起，打破异构体带来的寂静。
此时，失控的异构体消失在了监控处，突然迈起了强有劲的脚步。
待装甲车赶往了封锁区域内时，女性异构体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以极快的速度在路面上奔跑起来，在附近开始躲藏。
未能逃窜出来的人，在听到了异构体发出的脚步声以及嘶吼声，不由得害怕地捂住了口鼻，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密。
“哔右!哔右!”
强有力的警笛声带来了解救众人的希望。
装甲车来到了事发现场，开始了现场监视。异构体虽然消失在了这里，但她却在原地遗留下了一个闪亮的小东西。
车内驾驶员眯着眼仔细去看那小东西时，才发现那是一条做工精致的亮银色项链。
“有东西在那里!”驾驶员高呼了一声。装甲车放慢了步调，缓慢向着那条项链移动。
“怎么不见踪影了，难道连机器也勘测不到她的方位?”卡琳娜疑惑道。电脑显示屏上，的确没有被勘测到的红点。
“怎么回事?在方圆数千米以内，异构体就算藏到地下，也应该能探测出来的啊?”莱恩这时也疑惑地握住下巴。
装甲车的前头部件被打开，两条细小的机械臂从里面伸出，爪头逐步逼向项链。很快，项链被机械臂捡起，放到车窗前供所有人观察。
“这么精美的项链，一定价格不菲。是那位异构体掉的吗？”卡琳娜问道。
“不知道，先拿着吧，这条项链是刚掉没多久的，上面残留的辐能也可以证明这一点，这说明她跑不了多远的。”驾驶员说道。
“嗯，这一定是她重要的东西，不能被人捡了去。”莱恩肯定道。雷达探测不到她的踪迹，但有了这则消息就说明他们还有希望。
再次回想起跟李冰洋有关的种种，他的内心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动摇，他害怕再一次失败，没能救回一条人命。
然而，正当机械臂要收回车内时，透过车窗的居民楼高处突然闪烁着几个光点。
闪烁着光电的居民楼距离他们大致有五百米远，初看时看渺小得如同珍珠，但很快，它们以极快的速度膨胀，表面上似乎还有尖锐之处。
这不是光点，这是锋利的箭矢!
随后，数道箭矢与机械臂相撞，引发了动静不小的爆炸。
所有人在看到蓝色光焰冒出的一瞬间，车内剧烈的震动立即开始。他们闭上了眼睛，表情皆难看不已。
“怎么回事!”莱恩惊异道。
“机械臂损坏了!车头装载的探测镜头也收到了损坏!”反应过来的驾驶员猛然去看了面前显示屏。
不止是他所说的这些设备，就连车窗表面也出现了几道细小的裂痕。
同时，电脑也终于探测到了目标的方位，发出响亮的警告声。
所有人定睛一看，显示屏上拍到了异构体的身影。
她站在了之前出现光点的居民楼楼顶，阴影盖住了她的脸，但四肢的皮肤上布满了发光的血管。
这是个危险的预兆!
她让莱恩想起了李冰洋，他的体内，此时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要重蹈覆辙!不要重蹈覆辙!”
他很迫切地寻找一个办法，为此陷入了几秒的沉思当中。
女性异构体也发出了响彻四周的嘶吼声，以示意她强烈的敌意。
“孙浩驾驶员，听我命令，启动磁动电击高射炮。”莱恩一脸严肃地说道。
“什么？”驾驶员一脸不可置信，“那武器很危险，真的要对她使用吗？”
卡琳娜也一脸惊讶地看着莱恩。
“不，输出50％的功率，只打两发。”他平静地说道。他使唤孙浩如此去做，是因为电会削弱异构体一段时间的亚循环指数，并且还能麻痹异构体，从而降低异构体的威胁性和机动性。
异构体仍在嘶吼，但嘶吼的同时，她的周边又生成了光点。
她要再一次发动攻击了!
留给车里人思考的时间也不多了，他们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听我的!出了事就由我负责，明白吗？”莱恩怒吼道。
名为孙浩的驾驶员不再多想，他知道队长有自己的想法，于是咬咬牙，表情艰难的敲击着屏幕上的按键。
很快，车顶天窗打开，一架象牙白的机枪架起。磁动电击炮迅速锁定了目标，一道道细微的电流在枪管里流转。
“目标已锁定！
发射!”
两发电流炮弹瞬间出动，飞行速度与闪电无异。电流炮弹在不远处炸开，发出显眼的光亮，把异构体的面容展露出来。
磁动电流炮精准命中目标!
编号AVI的女性异构体由嘶吼变为了悲鸣，她捂住胸口，无数道电流缠绕于发光的皮肤上，折磨着她为数不多的神经根系。
“注意，目标亚循环指数下降7个百分点，降为34％。”系统播报了这则消息。
“很好。”莱恩轻声道。
屏幕上的异构体，皮肤上血管的亮度相较之前有所降低，压迫力也削弱了许多。
她一脸痛苦，觉得他们的危险超出了预料，于是很快从楼顶一口气跳下，逃进了监控镜头的死角区域。
“目标正在逃亡!”孙浩说道。
莱恩见状，思考了一番之后，表情严肃的说道:“卡琳娜，你就停留在这里，负责疏散剩下的居民。其他人，跟我一起追捕目标。”
卡琳娜也没有疑惑，她从不会对莱恩的指示表示反对。随后，车门打开，她落地之后环顾了四周。
车门闭上后，车辆迅速发动奔向异构体逃离的方向。卡琳娜一直盯着车子，直到他们远去才结束。
在她的视线范围内，赫然有东西在路面上闪闪发光。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条项链，在刚才的爆炸中居然完好无损，只是飞到了别的地方。
她来到项链所在地，轻轻拿起了项链。项链表面没有因爆炸而失去光泽，实在是令人惊叹。
她开启了头盔的分析镜头，希望能了解制作这种项链的金属是何种物质。
“分析完成，金属成分为奥玛之金，为稀有矿种。强度极高，加工难度大，但光泽鲜亮，很适合作为制作高端饰品的金属材料。”系统语音说道。
“这样吗？看来确实很珍贵独特。”卡琳娜连连点头说道。
“此外，项链还检查出了其它成分，需要描述给您吗？”系统再一次说道。
“还有什么？”卡琳娜疑惑道。
当系统把剩下的信息告诉她时，她的眼睛突然一下瞪得铜铃般大，瞳孔也略微收缩。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项链，再看向莱恩他们消失的方向，面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感染方式，居然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