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甜与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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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她没有架子，对待孙子和外孙带回来的对象都很是和蔼，晚餐的时候，几个人围着一张餐桌坐在了一起。
饭后点心是甜品，每个人都有一份。
顾川看着眼前的一盘慕斯蛋糕，又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一笑，调皮的眨了一下眼，“吃吧，没人会说你。”
顾川很小的时候，就被大人告诫要学会掩藏自己的喜好，不能让其他人抓住他有可能被接近的任何地方，从而被人牟利。
他向来做的很好。
七岁生日的那年，他直勾勾的看着生日蛋糕，却不能贸然行动，让自己和家人有被任何人说闲话的可能。
终于等到了所有人走完流程唱了生日歌，他不急不缓的上前切蛋糕。
父母让他先送给长辈，再送给来的朋友们，他有意的给自己留的最后那块蛋糕上，装饰着漂亮的红色草莓。
等他可以去触碰最后这块蛋糕时，一个男孩冲过来把这块蛋糕抢走了。
男孩的父母说:“你已经吃过一块了，把这块蛋糕还给哥哥。”
“有什么关系吗？”男孩咧开嘴，露出了笑容，“反正表哥又不喜欢吃甜食！”
虚岁四岁的男孩，生怕有人会把这块蛋糕抢走，一张嘴就吞了一大口，那颗红色的草莓也进了他的嘴里，把他的腮帮子胀得鼓鼓的。
“沈行，你这个臭小子真是太没有礼貌了！”
顾川的父母笑呵呵的，“没事没事，顾川不喜欢这些小东西，给表弟也好。”
“不行，我必须教训他一顿！”
皮猴子沈行上蹿下跳，躲避着母亲要来抓他的手，客厅里顿时又成了鸡飞狗跳的场面。
七岁的男孩孤零零的站在人群里，看着周围热闹的一幕幕。
父母举着酒杯在和其他人交谈，来参加生日宴会的人们说着祝贺他生日快乐的话，不过也是为了好去父母面前混个脸熟。
朋友送了生日礼物给他后，又说着大人似的话:“顾川，我们是好朋友吧，那你能不能让你爸爸和我爸爸当朋友呀？”
这是他的生日宴会，却与他无关。
早已经脱离了名利场的老人，倒是比其他人看的更清楚，每一次来到这儿，顾川都能得到甜品。
除了在奶奶这儿，在另外一个人那里，顾川曾经得到过更多的甜腻腻的食物。
宋雪媱奇怪的说了句:“原来顾川也会喜欢这样的小东西吗？”
顾川没有说话，尝了口慕斯蛋糕，是特意多加了糖的味道。
楚妍倒是笑了一声:“沈行也喜欢吃甜的。”
“是吗？”老太太颇为意外，“我还以为这个臭小子只要是能吃的都喜欢，原来他还对食物有特殊的喜好呀。”
沈行把蛋糕上的草莓放进了楚妍的盘子里，闻言，他装作抱怨的模样说道:“外婆，你不要说的我好像是头很好养活的动物一样，在我女朋友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吧。”
老太太笑了几声，取笑道:“原来你这只小皮猴子也会有要面子的这天。”
楚妍好奇，“小皮猴子？”
老太太笑道:“是啊，沈行这小子小时候就爬树掏鸟蛋，下水里就是摸鱼，曾经还跑到了庄园的地里去抓泥鳅，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别提多让人头疼了。”
楚妍的眼前几乎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咋咋呼呼的小猴子的模样，眼里闪烁出了星光，她很感兴趣的看向沈行。
沈行顿时也有种自己成了猴子的错觉，他赶紧对老太太说:“好了，外婆，我小时候不应该拔了你园子里的花，我向你道歉，你就在妍妍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吧！”
老太太年纪虽大，但她一双眼却看得分明，目光在楚妍与沈行之间流转了一会儿，她煞有其事的感慨，“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宋雪媱几次看向顾川，她想要插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以前就知道沈行特别会来事，现在引起长辈的喜欢也是一把好手，与之相比，顾川这边则是冷静了许多。
很奇怪。
顾川以前确实是很喜欢这种甜腻腻的滋味，但或许是因为许多年过去，做甜品的人发生了变化，他也发生了变化，带着草莓的蛋糕进了嘴里，并不是多么的美味。
他微微抬眸，目光被楚妍盘子里的那靠在一起的两颗草莓所吸引。
还在高三那年，所有人都很紧张。
可是他的同桌总会隔三差五的就带块小甜品放在桌子上，再以吃不完为理由，把蛋糕推到了他的面前。
他为她消灭了“吃不完”的食物后，她书包里装着的小东西就更多了。
也许是红色的草莓，也许是蓝莓酱的面包，也有可能是一杯甜的过分的豆浆。
他在她这儿养成了太多的习惯，更甚至在十八岁那年有了勇气，第一次走进了甜品店，指着一块草莓慕斯。
店员说:“您想要这个吗？”
他一句话脱口而出:“我女朋友喜欢这个。”
她收到了他的小礼物，也确实是很喜欢。
顾川眼睁睁的看着楚妍将沈行送过来的那颗草莓吃下，他握着勺子的手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力气，身体微微紧绷，呼吸也带了几分冷意。
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宛若丝线一般的东西正一点点的绕着他的心脏织成了密网，再一点点的把他的心脏勒紧，然后，他心中沉眠的那股或许可以名为“不甘”的情绪全部苏醒，却困在密网之中无法逃脱，一点又一点的挤压着他心脏的每一次的跳动。
楚妍感觉到了注视，抬起眼眸时，恰好与青年的视线撞上，她有些奇怪的眨了一下眼，还是礼貌的笑了一下。
“妍妍，尝尝这个。”沈行将一块黑乎乎的糕点送到了她的嘴巴，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楚妍咬了一小口，有点酸，但也不是难吃，她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问:“这是什么？”
“酸枣糕。”沈行一笑，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坏，“后面山上的酸枣树掉的果，被宋爷爷捡回来做酸枣糕了。”
他说的宋爷爷，是宅子里的老管家。
楚妍问:“你喜欢吗？”
沈行轻声说:“喜欢呀，我就喜欢吃酸的。”
楚妍眉眼一弯，“嗯，那我以后也努力喜欢。”
顾川喉间一紧，“沈行。”
他突然出声，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沈行笑容开朗，“怎么了，表哥？”
顾川可以确认，那是一种挑衅。
沈行正在一点点的，把楚妍与顾川之间花了七年时间打造的习惯抹去，就好像是，沈行要取代楚妍人生里所有存在过的属于顾川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