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微澜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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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玉容愣住,随即立马蹲下行礼,语气陈恳,“婢妾不敢忘了太后、淑妃和您的提携之恩,日后若有用妾之处,妾一定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妹妹快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曹蘅示意宫女常念扶起许氏,团扇微微一挥,“快坐下。”
“谢娘娘。”许玉容起身坐下。
“其实本宫说这些,也无非是想提醒妹妹罢了。这宫里的人和事,若是不看清楚些,以后的路又怎么走的通呢?想必太后娘娘看重妹妹,也正是因为妹妹聪慧知礼,一点就通吧?”
“婢妾明白了。”许玉容小心翼翼地点头道,“多谢贵嫔娘娘提点。”
“不必言谢。”
曹蘅摇着早已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团扇,团扇上的芭蕉带着凄婉的哀怨,一双寒鸦略过,亦如她这些年无可奈何的人生。
“只是妹妹人微言轻,这世上许多事都身不由己,没有能力……”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许答应,事在人为,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
待许玉容回到符望馆时,天已经渐黑了。
她环顾了一圈屋内,精致素雅,虽不及曹贵嫔那里的雍容典雅,却也比自己从前所居住的宫女寝房要好上太多。
两个小宫女守在门口,恭敬地唤她一声“小主”。只有在这片天地里,她才觉得她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人摆布的乐坊宫女了。
“玉容,你快看,多好看的房间啊。”宫女微澜环顾左右,兴奋地说道。
玉容与微澜,她们两个是从小就入宫,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多年以来在乐坊以打杂为生,虽常被上头欺压,但也有苦中作乐的时候,日子也算过得下去,只想有一天攒够了钱,放出宫去,两人做些小本生意,能够养活彼此。
谁料两个月前,玉容把握住了机会,被太后选中,才成了如今的许答应。上位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捞出了微澜,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一起享福。
“是啊,不过微澜,”许玉容转头对好姐妹说,“咱们有一天,一定会住更好的房子,比曹贵嫔还要好呢。”
“比曹贵嫔还要好?”微澜重复道,兴高采烈地问,“那是不是和晏淑妃、皇后娘娘一样好?还是像太后娘娘一样?”
“会有的,咱们都会有的。”许玉容牵起微澜的手,在房间内四处闲逛张望,就像是两只蝴蝶身在花丛中那般流连忘返。
“曹贵嫔不是说了嘛,事在人为,只要我够努力,就一定会有成为宠妃的那一天。”
……
之后的一个月,皇帝为展示自己对许氏的宠爱,不仅赏赐如流水般送到了符望馆,更是半个月召幸了许玉容三次,第一次将她晋升为选侍,第二次晋升为御女,第三次赐了一个封号“妙”。
这样的隆恩,即使在前朝,也没有出现过。
夜晚,凤仪宫内。
“妙?”
皇后听完杜衡的话,微微诧异道。
“是啊。听御前的公公说,陛下还念了一句诗,什么妙手写徽真,什么点绛唇的,娘娘,这是何意啊?”
“‘妙手写徽真,水翦双眸点绛唇’,这是秦观的南乡子,写的是徽真的动人容貌而已。”皇后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小皇子,不慌不忙解释道,眼里只有对孩子的慈爱。
杜衡的担心并未减去,反而接着说道,“那这样说来,陛下岂非夸赞许氏容貌姣好?”
陆辞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出来,仿佛在询问这个傻姑娘说的什么傻话,“许御女本就年轻美貌,‘妙’字放在她身上,也是极好的。”
“可是娘娘……她是这宫里第一个有封号的,又接连晋封,从前从来都没有过,娘娘,您就不在乎吗?”
“有封号又怎样?没有封号又怎样?”陆辞继续轻轻摇着摇篮,毫不在意地说,“恩宠一事,不过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罢了。她今天得了封号,明日也会有人得,倘若本宫日日都为这个难过,那这以后的日子,该如何熬下去呢?”
杜衡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觉得那许氏夺了自家娘娘的宠爱,娘娘应该着急才是,怎么如今能无动于衷呢?
“‘妙手写徽真,水翦双眸点绛唇。疑是昔年窥宋玉,东邻,只露墙头一半身’,”皇后缓缓念着那首南乡子,突然笑出声来,“宋玉,好一个宋玉。”
“娘娘,宋玉怎么了?”杜衡不明所以地问道。
昔年某人自比登徒子,可她怎么看,都觉得他只有宋玉的那般自信与风度才是。
那个曾翻墙偷窥他的邻家女,又何尝不是自己呢?
“没什么。”陆辞摇摇头,笑容却还是挂在嘴边。突然间,她联想到了下阙,顿时愣在原地,细细品味,一种莫名的愁绪翻涌心间。
往事已酸辛,谁记当年翠黛颦?
尽道有些堪恨处,无情,任是无情也动人。
真是好一个往事已酸辛,好一个任是无情也动人。
许氏那般明媚娇艳,又怎会是愁眉不展的徽真呢?
“杜衡。”皇后轻轻唤道。
“怎么了娘娘?”
“你明日,备上几碟糕点,亲自给陛下送过去。”
“娘娘,您想开啦?您可算是想开了!”杜衡听后眉开眼笑,笑得合不拢嘴。
“然后,你再去许御女处,给她送上数十匹的好料子,不拘什么样式,都选几匹,还有首饰,把我的那对紫玉镂金簪送与她,你再随意挑几样……”
“娘娘!”杜衡着急道,“何必如此在意她?若不是娘娘您之前让步,她还不一定能侍奉陛下呢,娘娘何必如此抬举她?”
“杜衡你不懂,她明日若是因我而一朝失势,她位分低,定会被那群奴才为难,我总要做出样子,让那些奴才看到我对她的重视,让他们不敢轻视了她。”
杜衡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但好歹自家娘娘终于想通了,欣慰还是多于无奈的,“奴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