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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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对岩画中祭祀、镶金木匣和五个人形图案的满心疑问，将刚才所见岩画指引给文主簿看。
他是我们之中最见多识广的，对于岩壁雕刻的祭祀仪式，以及为什么壁画最后无端刻有我们五个人，也许会有独到见解。
而且，他作为这趟镖队中核心首脑，应该能透露一些内幕，关于木匣的，关于祭陵和琅琊厅的，关于燕国娘娘和乌衣人的,以及等等...等等...
毕竟，钱难挣，屎难吃。出生入死押送个破木盒子，就为挣几两碎银子。
可是，人心险恶，要是被劫镖的坑完，再暗地里被雇主和自己人算计，那可是纯冤种呀！
还是多从他们嘴里套出些内幕，踏实些。
熠熠火光中，岩画似乎在随着摇曳。
文主簿乍见满墙血红，往后退了几个趔趄。
我赶忙搀住他，解释是红藓汁液，他才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端详起岩壁上的内容。
我趁文主簿没反应过来，冷冷问：“你早就知道我们会到这里来，是吧？”
他似乎被我问懵了，先是愣了愣，茫然道：“嗯？什么？”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对吧。”我用笃定的语气追问，想从他的表现中乍出些东西。
“啊？”文主簿不知所以的看着我。
我看向他清澈的眼神，那不像是有预谋的眼神~~
于是我挠着脑袋，尴尬道：“没...没什么...”难道我猜错了，文主簿他们并不了解整件事的底细？我误会他们了？
胡大头此时凑了过来，骂了我声神经病，一把夺过我的火把，拉着文主簿研究起了壁画。
文主簿依次浏览，布满血丝的眼珠更加赤红了，反复念叨着上面的几行文字：
“万物唯求存在，莫辩世间善恶，穿梭人世外，瞬息千年了无痕。秘法呈予缘中人，传芳于后世，苍生之所幸......
敕造 混天长命箓！哈哈哈...哈哈哈....”念完开始呵呵冷笑。
“文爷，你没事吧？受啥刺激了？”胡大头纳闷的问。
“你们知道上面画的是什么吗？”文主簿问向众人。
我直接答道：“祭祀呀...祭祖或者祭神。”
文主簿指向岩画，怒瞪红眼：
“你管这叫祭祀？？这是屠杀！为了虚无缥缈的私欲——长生不老，屠宰成千上万青壮年的杀人表演。
什么样的祭祀，需要杀掉上千、上万人？
还期望传芳于后世，还什么苍生之幸？你见过什么样的苍生之幸，要死上万人为代价？！可笑不可笑？！”
我被文主簿石破天惊的话惊醒，看来祭祀的目的果真是为了长生不老。
不！确切的说是——大规模屠杀的目的是为了追求长生。
文主簿稳了稳心绪，解释道：
“上面画的很明确了，要长生不老总共两个关键：献祭神兽混沌和玉化尸体，这也是混天长命箓上记载的要意。”
胡大头挠着脑袋问：“你是说，杀这么多人，就是为了献祭给混沌？”
“人的尸体并不能直接拿来献祭，混沌仅食亡魂，不会直接吃人肉的，需要将尸体变为亡魂。”
文主簿组织了下语言，接着说，
“岩壁上雕刻的很清楚，贵族负责杀戮牲畜、奴隶，巫师将新鲜的尸体投喂给巨型蜈蚣.
此类蜈蚣应该也非凡物，它们在享用祭品的同时，经过体内节肢层层酝酿，榨取出魂魄，最终会从尾端甩出尸头鬼面。
几十只鬼面为一组封进坛子里，令其自相残杀，每个坛子里只能剩下一个尸头鬼面，巫师们称之为——尸头琨。
装有尸头琨的坛子顺流而下才能献祭给混沌。”
我恍然大悟，原来尸头琨是这么来的呀！一套完整的“祭祀食物链”。
“如此说，每一个尸头鬼面，就是一具尸体的亡魂？这些被屠杀的牺牲品，死了还不得安生，亡魂还要互相残杀？这个祭陵真他娘的变态！”
文主簿冷哼一声：“可能贵族们认为只有经过层层‘选拔’的祭品，才能让献祭更加完美，玉化尸体才能活得更久些。
而人命同‘完美祭祀’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胡大头用指甲抠着壁画中玉化女尸，问：“杀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让这个好身材的丫头长生不老？她是谁呀，这么心狠手辣！”
“她也只是个牺牲品，用来给长生不老术试错的可怜人。类似的试错也许经历了成百上千次，才能保证万无一失。”文主簿回头看向湍急的地下河水，接着道，
“真正想要长生不老的人其实正是这座祭陵的建造者。”
“你是说，祭陵主人——东方鲤？”我脱口问。
毕竟洞外神功圣德碑上关于东方鲤的墓志铭明确记载了：
几百年前，东方鲤游走于东周战国诸侯之间，追寻羽化长生的意图。但他追寻一生，仍缺少四件关键要素，直到死去未能成功。
文主簿摇了摇头，表示怀疑：
“这座陵寝只是名义上在祭祀东方鲤！
但建造者另有其人...听村里人说，这里是唐朝年间才建的，算起来东方鲤都快辞世近千年了。”
“会不会是他的后人？一个老变态生出了一堆小变态！”胡大头插嘴道。
文主簿眯缝着眼，边端详壁画，边答：
“有可能，但仅凭一个落魄近千年的家族，应该没有实力建造如此规模的陵寝，更不可能一场祭祀杀掉那么多壮丁。
如此浩大的工程，当时有这样实力的普天下也许仅一人！”
“皇帝？大唐朝廷唯一的圣人？”我尽量跟上文主簿的思路，只有这样，才能从他嘴里套出更多不为人知的内幕。
“敕造 混天长命箓，‘敕造’的意思就是奉旨修造，除了皇帝，谁敢用这两个字？！
而且你们看壁画上贵族的着装配饰，分明是唐朝皇族没错！”文主簿面色严肃，继续说，
“至于是当年皇帝主动找到东方鲤后裔的，还是东方鲤后裔投怀送抱利用皇帝的，就未可知了。”
病花子听完，忽道：“要想知道一件事情是谁干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出既得利益者。得利最大者便是主谋！”
厉害呀！病花子一语道破天机！我不禁佩服。
文主簿凉气倒吸：
“这么说是相互利用？！一场杀人表演，既能让皇帝做了长生梦，又能让东方鲤家族后裔得以壮大。
总之，东方鲤以及他的后人统统和混天长命箓有脱不开的关系！”
其实，对于文主簿和病花子的解释我并不意外，但还是有些犯嘀咕：
虽说图像中贵族都是按唐朝皇族装扮的，但也不能说明是皇帝主使的呀。
相传大唐时期，从贞观之治到开元盛世，历代君主都是爱民如子，轻徭薄赋的呀！
虽说出了几个像来俊臣、周兴等几个臭名昭着的酷吏，但圣君怎么可能纵容残暴如斯的屠杀呐！
胡大头也认为盛世像史书上写的一样昌明，心存天下的帝王绝不会像当朝那位“造反皇帝”一样，暗地里干如此龌龊的勾当。但又碍于面子不好直接反驳文主簿。
（造反皇帝指：五代时梁国君主——朱温）
不见我俩搭话，病花子走到我身侧，冷冷道：
“你们相信的太多，是因为知道的太少，首先‘脏唐烂汉’是上到朝堂下到士绅公认的，所谓盛世，只不过是少部分人的盛世罢了。
权利勾结利益的黑暗，普通人哪怕窥之一二，也会震惊到瞠目结舌。
当整个盛唐的权利集于一人时，那位‘圣人’不是恶魔也是恶魔了。”
我和胡大头沉默半晌，无言以对。
是啊，自从己亥年闹瘟病，我们村长给几个没牙老头胳膊上绑了红套袖，任命他们协办全村安防、治瘟，这几个老不死的腰板都挺直了，常以抓贼、剿匪的名义私闯民宅，跟小商贩吃拿卡要。
更何况是整个大唐的权柄呐？！
权力是有魔法的，能把人变成鬼；而这座祭陵——有了皇权的加持，则能把死人变成活人，让玉化尸体复活。
文主簿走到岩画最后，先是不经意打量了一眼刻有五人图案的岩画，片刻之后，神情变的愕然。
他凑近了再看，指着画上面的“自己”，两条眉毛骤然拧成了股麻绳。
看来文主簿终于发现了，壁画上的五个人形图案的蹊跷！
更让人惊诧的是——现在！此时此刻！在不经意间！我们五人的动作和壁画上的动作完全一致...完全一致！
沉寂中，所有人都在思考......我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忽的！几颗石子落地。
病花子扭身纵跃，喝道：“有人！”
只听背后“飒”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