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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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脚迈上独木桥,我就隐约觉察出脸颊有气息吹过,似乎有活物在我周围飘荡、徘徊。
我紧握双拳,手背青筋暴起,身体直挺挺钉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狠咽了口唾沫,稳住心神,我缓缓将迈出去的脚收回来。却始终不敢四处乱看,更不敢回头。
病花子嘱咐过我——绝不能回头看。
更要命的是,一股阴风袭来,好像一双无形的手抚摸我的后背。
“果燃、果燃、果燃......”山洞中似乎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是从我身后传来的,如同在召唤亡灵。
我吓得脑门冒汗,急朝病花子大喊:“花子爷,不对劲呀,我身后好像有东西,还能不能过桥呀?不会走到半截,被推下去吧?”
病花子依旧背对着我道:“过来...过来...”空灵的回音在洞中飘荡。
还让我过去??真的不会是陷阱吗?
可现实已经不容多想,我感觉背后又多了几只凉手在摩挲我的脊椎骨,搞得我后背激凌激凌的,而且呼唤我名字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了。
现在眼前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得硬着头皮上;
另外,我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从病花子现在的古怪反应来推测,他可能已经中招了,也许是骆驼在桥上回头看了一眼导致的。
病花子三番四次搭救我,我说什么也不能把他撂这儿,更何况还有骆驼呐。
我顾不上害怕了,一鼓作气,嗖嗖几个箭步,跃到了独木桥正中。
刹那,一道身影从侧面朝我飞撞而来,我躲闪不及,脚底板打滑,陡然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下万丈深渊了。
电光石火之间,我身体刚一歪斜,就有股强大的劲力将我往上撑,把我身体的扶正。
是地磁!原来人真的可以在这里地磁的支撑下悬浮。
我顺势将身体重心下移,两腿岔开,坐在独木桥的木杆上,“四脚”紧紧抱着独木桥。
虽说有惊无险,但由于刺激来的太过突然,我还是脱口大叫了出来。
病花子闻声,下意识转身看向我。
我俩四目相对,竟然发现病花子的眼球正在融化,空旷的眼洞里竟流出了两行血泪,毫无血色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唉呀!病花子的确是中招了!
他猛地抬头,将“视线”移向我的正上方。
表情瞬间变得相当夸张,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疯了一样将骆驼扔到地上。
猝不及防之际,病花子抽出短刀,一刀将骆驼的头割了下来。
他左手提着骆驼血淋淋的头颅,朝我露出个狰狞的笑,紧接着直冲着岩壁撞去,刹时间,病花子也脑浆崩裂,血肉模糊,尸体瘫倒在石台上。
我惊的目瞪口呆呀,毫无征兆下,两个同伴横死在了我面前......
无论如何,如此巨大的变故,让我无法接受,更无法冷静的思考。
“骆驼!病花子!”我嘶哑着喊,可声音再大,都改变不了他俩的结局了。
我下意识朝病花子刚才视线停留的方向看去,想知道我上边到底有什么让他丧失理智。
不看还好,乍往上看,我差点也尿了裤子。
影影绰绰中,距我头顶不到一丈,飘荡着上百只泛着青光的鬼影,白脸长舌,装扮均和之前在积尸洞里发现的村民装扮相同。
这...难道是村正那个死鬼,带着他的村民来索命了吗?
可是你们又不是我给灭的门,冤有头债有主,找谁都不应该找我索命呀!
村正一家的鬼影子忽然飘到我的面前盘旋,一张接一张惨白面孔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他们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我的名字:
“果燃!果燃...果燃!果燃!噶...哈哈!果燃...”
自己的名字被重复无数遍,就会有一种陌生感,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果燃”这个名字很陌生。
我开始彷徨——我是谁,从哪来?如果“果燃”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究竟是什么呐?
此刻,我仅且只能记起我是个镖师,要去押镖......
鬼脸像苍蝇一样不停的上下乱飞,扑到脸上、身上,即使捂上耳朵嗡嗡声依然止不住。
显然鬼是无形的,不受地磁的影响,它们想飞哪飞哪。
被这几只厉鬼搞得眼花缭乱,心里开始无比烦躁,冲动之下,想要抽出腰间菜刀,劈头就砍。
可一个可怕的想法从我脑中划过:
我有什么资格嫌人家烦?这些村民真的不是因我而死的吗!为什么整个村寨的人在山里安安静静生活了几百年都没发生死,而我们一来就被灭门了!
如果我们不押这趟镖,不遇到山洪路过村子,村民们可能还在幸福的活着。
我!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必须要为这场灾难负责!
骆驼、病花子也因为我刚才的大呼大叫回头看,跳了崖,他们也是因我而死的!
在无声无息中我已泪流满面,脑海中不停地忏悔。
莫非,我真是个扫把星?一路上把那么多同伴都给克死了!
苍天饶过谁?这些冤魂必定夜夜纠缠我。我的良心也不会放过自己!
与其带着负罪感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对!!!
还押什么镖!死了干净!!
忏悔到此,我看向手中闪着银光的菜刀,顿生朝自己脑袋砍去的冲动。
耳边传来村正一家人的声音:“是你罪有应得......恶棍!害俺们全家惨死~~砍下去!去死!...天堂无门,只配下地狱!!”
做人真难,做好人不行,做恶棍也不行,做了好人一堆妖魔鬼怪等着欺负你;做了恶棍,一堆“好人”等着审判你。
浑浑噩噩间,我早已血灌瞳仁,撑起上体站在独木桥上,临着阴风与冲击而来鬼脸,双手紧握菜刀,作势猛地朝自己脑袋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
还没等刀刃碰到脑门,胳膊被一根绳子套住。
绳子狠命把我朝出口方向拉,我死意已绝,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更别提一根细绳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菜刀换手再劈。
绳套猛拉之下,我忽然失去了平衡,滑脚跌下了独木桥。
可到半空,被胳膊上的绳套猛地往上扥住,再加上地磁的撑托,我根本掉不下去。
我咬着牙抄起菜刀去劈断绳索,怎料身体失去控制随着绳子快速荡到崖壁上,脑袋直接撞上了一块石头。
几乎瞬间,那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和求死心也被撞的粉碎,随后我失去了意识。
只是在弥留中,看到那上百只鬼影,朝出口光亮处冲去,将出口撞的稀巴烂......轰隆的巨响声中,出口的亮光随着我知觉消散的无影无踪。
... ...
潮湿的洞中。
再次恢复神智,我四肢冰凉,脑子里如同掉进旋涡当中还是发晕。
缓了半晌,我才能稍微抬头观察四周,竟看见病花子正斜坐在一个小火堆旁,发着呆。
看上去,他身体完好无损,眼球也还在,不像是刚才撞过墙。
骆驼也躺在我身侧,他的头还好端端的长在身上,也没有被砍头。
察觉我醒了,病花子将视线移向我。
“你...嗯!咱们还活着?我以为你和骆驼已经死了!”我刚想坐起身,脑袋却疼的厉害,嗡鸣声随之充满了我整个耳道。
我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
病花子对我张嘴说了些什么,但耳鸣占据了大半的听觉,只依稀明白他说的大概意思是:
骆驼回头,激发了引魂木中的亡魂,使我陷入了幻境,才有了轻生的想法。病花子为了救我,也回了头,成百只亡魂,一飞冲天,撞毁了出口,造成了洞口坍塌。
总之,我们已经过了独木桥,曾经的洞口近在咫尺,但已经出不去了。
我望着已经被巨石堵塞的洞口,失落的从潮湿冰冷的地面爬起来,走向骆驼,他仍然昏迷着,万幸,脉搏尚存。
没想到他这么一个完全失去自理能力的伤员,竟能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早知道过桥之前先把骆驼的眼珠子给戳瞎了!
病花子凝视着坍塌下来的巨石,面色淡然,好像并不担心走不出去。
我凑到他前面的小火堆前烤火,道:“花子爷,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出去?你神通广大,肯定知道有别的出口的哈?”
病花子轻摇了摇头。
我有些慌了,拉着他的胳膊:“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等吧?咱们能耽搁的起,可骆驼的伤绝耽误不起呀!”
病花子走到独木桥边,看向深涧底的暗河:“顺着河水走,运气好的话,应该能活着走出去。”
我瞬间恍然,地下暗河极大可能连接着地面,而且在水边走,哪怕再长时间也绝不会渴死。
不过...我们眼前虽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绝壁,可是地磁的斥力一直存在,会托着我们向上漂,即便铁了心想要寻死,往下跳都跳不下去!
我琢磨了半晌,想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便看向病花子:“嘶~咱们怎么下去呀?爬吗?还是每人抱块大石头跳?”
病花子从地上捡起了两块青石抛向峡谷,只见那石头也悬在了半空,“看来石头也有磁性,不行!”
我倒吸了口凉气,想起刚才桥上的场面,道:
“也许峡谷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祭陵主人——东方鲤故意设置的一道天然屏障,看来除了引魂木引出来的鬼能自由穿梭,其他东西根本不可能下得去。”
“我刚才听你说有人写了几行字在村民尸体上,你再念给我听听。”病花子若有所思。
“是... ...
高岭玉阶衣冠冢,雾影幻身残石俑
灵坛碑咒骨焰烛,未时星云山中径
来去轮回巧无踪,芳华尸香宝珠藏
引魂桥燃引鬼瀑,鹰愁涧蹬幽冥梯
瞬息错乱画中人,钟鸣古乐龙盘桓
欲寻混沌破死生,献函青衫颂琅音”
片刻的沉寂后,病花子眸光一闪:“哼哼!我明白了!”
他看向独木桥,厉声道:“我知道怎么下去了!”
我见他有了眉目,赶紧凑过去问:“花子爷,咱们咋下去呀?”
病花子冷笑了声道:“幽冥梯!踏着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