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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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驼惊讶的吼了一声,拉着我连连后退几步。
我看见,那明明是个被扒光了皮的人呀,似乎是自己从人皮里钻出来的,两颗眼珠竟然是耷拉在脸上的,两排森森白牙全部暴露在外。
都这样了竟然还能跑,即使在怪物里也得算身残志坚的了。
来不及恶心,那怪物冷不防一个欠身就扑了过来。
我躲闪不及,狰狞的面孔眼看要贴到了我的脸上,一股恶臭随之袭来。
骆驼和我还傻愣着。
病花子掷出几道寒芒,打进了怪物脑壳里。那怪物瞬间没了气力,随着惯性整个身体扑倒在了我身上。
血肉模糊的脸直接撞到了我的脸上,恶心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心里骂了一遍病花子的八辈祖宗,奋力将怪物推倒在地。
骆驼生怕那怪物没死透,上前又补了几刀。
“躲开!!”病花子说着,迈步到怪物面前,从它的嘴里抠出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黄纹碎石,作势要递给我,严肃道:“收好!别丢了!”
我迟疑着,不愿伸手去接,毕竟这么一个怪物嘴里抠出来的东西实在太令人作呕了:
“花子爷,这难道是什么琥珀、田黄之类的宝石不成?”
我心想:万一那块碎石价值连城,老子还能勉为其难接过来,不过看起来这石头平平无奇,黄色的斑纹如同雨滴落花,充其量是块雨花石或者玛瑙的碎片,根本不值钱。
“这是‘蜜雨珠’的碎片,你带在身上,乌衣人就会对你有所忌惮,千万别丢了!”病花子说完,将那块发黄的石头碎片强塞给我,径直朝外走去。
我见病花子再不管那怪物,连忙将“蜜雨珠”揣进怀里,起身拉住骆驼他俩,快步跟上。
走到残墙边时,我起初担心那些尸体会不会穿到墙外,害怕出去送死。
先是大气都不敢出,蹑脚走到墙根探头张望了几遍,才敢壮起胆子往外冲。
万幸,直冲到了拴马的桩子前,也没见一具尸体。
病花子和骆驼合力将文主簿放上马背,此时文主簿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
我经过刚才那么一吓,再加上走了几步路,觉得五雷墨的灼烧感和蟹蟀的酸麻冰冷感相互调和,萎靡虚弱的状态逐渐消退。
骆驼见我恢复了容光,欢喜道:“小果爷,你的毒,没事了?”
“但愿不是回光返照!”我长叹一声。
病花子牵着马缰绳,回头对我淡淡的说:“死不了的,赶紧走,那些蟹蟀一会儿飞出来,会很麻烦。”
我和骆驼都见识过他刚才的神通,不敢违拗。于是紧跟着病花子往西边树林里走去。
一路上草木茂盛,确切地说是根本没有路,我们只能摸着黑走。
因为杂草长的非常旺,每迈一步,腿都要抬的老高,这样走了三、四里路,我和骆驼已经腰酸腿麻,实在走不动了。
“病花子!花子爷...咱们歇一会吧,那些虫子应该追不过来了。”我气喘吁吁,直接瘫倒在地。
骆驼和我都是一大早启程,白天赶脚,晚上经历了迷路、斗鸟、人俑搏斗和毒虫,被搞的屁滚尿流,半口水都没喝过,体力早就透支了,一直凭借惊人的意志力支撑到了现在。
病花子回头看着我俩,无奈的停下了脚步,牵马回身,又从马鞍边的褡裢里掏出两块锅盔、一个水囊抛给我们。
我接过干粮和水,四仰八叉的躺在草里,喘着粗气,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旷野上的草腥味裹挟着深夜的冷,涌进了我残破的衣服里,狠狠地让我打了几个寒颤。
就在刚才至少十几个镖局里的弟兄死了,他们之中,有很多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一个锅里吃饭的朋友,三天前,这些人还在味鲜楼和我吹牛、划拳。
想到此,我五味杂陈,嗓子眼像卡了块鱼刺。再加上自己整晚受的折磨,眼泪不争气的往土上滴。
骆驼是战场上打磨过的,看惯了生死,只是湿红着眼,坐在一旁嚼着薄荷叶,薄荷独特的香味呛的我喘不过气来。
病花子把文主簿从马上扶了下来,二人都坐到了我的身边。
过了许久,冷飕飕的风,卷干了我的泪水。
文主簿见我情绪缓和了,拿过我手里的水囊,喝了一口,虚弱地说:“毋论生死,既然干了这行,人命就不是命了,要把生死看淡些。”
骆驼拍了拍我,动了动干裂的嘴唇:“行了!别哭哭啼啼的了,人死卵朝天,没办法!干咱们这行得洒脱点儿...”
“嗨!我没事了。咱们刚才不是也差点死在皮人俑手里边吗?这趟买卖真是让我多长了十年见识~”我强装着铁血无情的样子,搓了搓脸。
安静的坐了一会。
......
骆驼看我情绪稳定了,才提起客栈的事,纳闷的问病花子:
“那个青眼怪物自称‘乌衣人’,到底什么来路,还有他说的‘娘娘’是谁呀?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花子爷~你当时应该等他把所谓的大秘密说出来,再杀他嘛!”
病花子面无表情:“要杀你的人,嘴里不会有真话!不用听。至于乌衣人和娘娘无非是燕国朝廷的爪牙,...等到燕国,你们自然就知道了,无需多问。”
我不禁唏嘘,好好的镖局买卖怎么跟燕国朝廷对着干起来了?!我们马上就要到燕、梁两国边境了,要真是燕国朝廷想找我们麻烦,到了那边,还有我的好?
文主簿轻叹一声:“她就这么想让我死?!相煎何太急!”
我听他说的云遮雾罩的,不解其意。不过回想起来,客栈那些皮人俑与其说是劫镖的,倒不如说是来杀人的,而且目标正是文主簿。
骆驼显然更关心刚才的危险:
“那些皮人俑到底什么来路?怎么客栈伙计的尸体都被缝在皮俑里头?我们走的时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
病花子凝视着地面,道:“客栈的人几天前已经死掉,被缝进皮囊里了。你们进了院子,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唤醒了皮囊里的人牲。”
我表情瞬间僵住,颤声问:
“早就死掉了?那白天客栈的伙计、掌柜是哪来的?难道我们大白天见鬼了吗?”白天在客栈后院,我还在皮人俑上抹了一手油,现在回想起,不禁背脊发凉。
“不一定是鬼,还有一种可能——客栈伙计是乌衣人易容假扮的?”文主簿目光移向病花子。
病花子微微点头。
骆驼挠着脑袋,感慨道:“这些人真是歹毒!把尸体做成人佣当杀人工具,这种邪术怎么会有人想出来?不怕生儿子没屁眼吗?”
病花子瞪了骆驼一眼,没接话。
我怕骆驼尴尬,便接话道:
“那些皮人俑,应该是鲁班门的机关秘术吧?
我在祖上的《四海遗箓》里看过,叫“尸儡”,是用夔牛皮、白垩、丹砂做成人形皮囊,再包裹上死后没多久的尸体,以鲜血祭祀,就能让皮囊动起来,便有了一种借尸还魂的假象。”
我只是浮光掠影的知道些鲁班秘术,并不敢肯定,于是用眼神向病花子求证。
病花子见我看向他,只说了三个字:“差不多!”
骆驼见他又没了后文,急切的追问:
“意思是说——要劫咱们的是一群鲁班匠人??
花子爷你要是知道就跟我们讲讲呗!要是下次再遇见了,说不定能用上呐。”
病花子埋着头,沉默良久:“单纯的鲁班匠人绝做不出那种有意识的人俑,而...鲁班道人可以。
道门《列子》,里边记录过件真事:
周穆王的一个心爱的舞姬死了,穆王非常不舍,还想继续看那舞姬跳舞。
于是找来一个道士偃师。
鲁班道人偃师根据伏羲密法,将舞姬尸体包裹在一具婀娜的皮俑当中,找匠人描画了眉眼后将这个皮人俑献给了穆王。
那皮俑会跳舞,能弹唱,穆王龙颜大悦,偃师当晚被册封为国师。”
我苦笑道:“恐怕我们遇到的,不止会跳舞,杀人更在行吧!”
病花子顿了顿,接着说:
“偃师死后,这门奇淫巧术经过鲁班道派的篡改,在人俑中附着上人的魂魄,就成了种杀人的妖术,鲁班道派称其为‘五猖兵马’。”
“那不就和提线木偶差不多喽?!”骆驼显然对刚才皮人俑是怎么被制服的更感兴趣:“花子爷,那些‘五什么兵马’怎么就那么怕你?你狂掰几下手指,它们怎么就都爆开了?”
病花子诡异的一笑:“神仙鼓,你们总有人听说过吧?”
听到这三个字,我震惊到犹如遭了炸雷:
神仙鼓,神仙鼓!别人不知道,我怎么能够不知道!
《四海遗箓》里模糊记载过,以人皮包鼓,人骨做鼓槌能破各种方术。
如果用得道之人飞升后的仙蜕做鼓敲击,可真是天王老子都不用怕了,所以叫神仙鼓。
我按捺住翻涌的心绪:
“神仙鼓确实可以破奇技淫巧。
我小时候做怪梦,长辈就是给了我一个拨浪鼓玩,后来就不再做怪梦了。
长大我才知道,那个拨浪鼓就是个小型的神仙鼓,缀的弹丸就是一位高僧的指骨。”
骆驼抢话道:“你是说,你掰掰指骨,就相当于敲人皮鼓了?嘶...不对呀,神仙鼓都是用死人皮、骨做的,没听说过活人的骨头有用呀!”
“所以你掰手指,掰断了也没有用!”病花子不屑的答道。
我听完这话,心中悸动,不由得暗自端详他的手。
病花子枯瘦的手指,乌黑的指甲会自发变色,确实与常人不同,他的关节凸出,指骨像是干树枝硬生生拼接起来的,毫无生机。
目光从他的手移到脸上,病花子正好也看向我。
四目相对,恍惚间我感觉病花子这个人似曾相识,我隐约觉得,我们绝不是在三叔的镖局里见的第一面,而是在很久之前就认识过。
怪异的念头一晃而逝,随之而来涌上心头的是另外一个更急迫的问题:
“病花子,既然路上有这么多危险,你到底发没发现客栈的埋伏?你知道镖队刚出来一天,就死了多少弟兄吗?”
骆驼经我这么一说,也愤慨道:
“对呀!留了个狗屁谁都看不懂的记号,还有你给那客栈狗油胡子伙计开的药方和撒在马厩的相思子是什么意思?你打的哑谜可是坑苦我们和雷镖头了!”
病花子冷冷地道:“记号、药方和相思子,没一个跟我有关系。你们全都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