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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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美玲心有余悸地坐起来，刚才的梦还历历在目，钱家才的样貌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曾经，他们也是相爱的。
李美玲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自己口口声声说爱钱家才，转眼就和林志鹏搞在一起了，这是爱吗？自己可能真的就是太贱了，离了男人活不下去了吗？
她痛苦地用被子蒙住脸，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林志鹏搞在一起，也不应该在清明节让林志鹏到家里来，她想，她一定会遭报应的吧。
她看着窗外，这个季节的风可真大啊，吹得窗子都吱吱吱地响，好像无数大鬼小鬼在嘶吼，她知道，自己错了，以后，林志鹏和她，再无瓜葛了，过往，就当梦一场吧！
对，就是一场梦，是梦，总有醒的时候，一个人的日子虽然难熬，但是她有儿子，她可以的，她暗暗给自己下决心。
第二天一大早，林志平和张雪梅就准备好祭拜的东西，这些东西，自从张雪梅嫁进来以后就是她在操办，王淑芳也落得清闲。
“志平，你快打电话问问妈有没有准备好了，准备好我们就去吧！去晚了待会天热，风大，烧纸不方便！”张雪梅催促道。
“烧什么纸，广播里不是天天在强调不要用火吗？还是不要烧了，以免惹出事来！”林志平说道。
“这话你去跟你妈说，你妈能听吗？她总觉得不烧纸你爸在那边收不到，怕苦着你爸！”张雪梅说道。
“哈哈，我妈那是封建迷信，清明节祭拜是应该的，她说的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能烧！”林志平说道。
张雪梅撇撇嘴，她可不想说这话得罪王淑芳，他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每年就因为王淑芳要点香烧纸，她只能早早地弄好供品，趁风不大，太阳不烈时去上坟。
王淑芳倒也来得早，身后跟着无精打采的林志鹏，林志平瞅了瞅林志鹏，说道：“怎么了，还没有缓过神来吗？哥跟你说了，好女人有的是，你等清明节过了，哥一定给你物色个好的。”
林志鹏不说话，林志平不过大他两岁，总是一副长辈对小辈说话的样子，让他很不服气。
见林志鹏不说话，林志平又对王淑芳说道：“妈，老三什么时候回来啊！”
“在路上了，我们先去，到了他来墓地找我们。”王淑芳道，林家老三林志远，从小就是读书的料，上坟这种事，虽然每年王淑芳都让他一定要回来，但是每年他回来都是大家弄好一切，他去简单磕个头，王淑芳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小儿子，干什么都怕累着他。
几人用篮子背着供品，朝林家墓地走去，今天正是清明节，上坟的人很多，一路上也遇到了很多村里人。
“志平，回来上坟了？”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张洪磊跟林志平打招呼道。
“回来了！”林志平会回道，“你也去上坟啊？”
“是呀，我和我爸妈也去上坟，今年我妹没有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张洪磊说道。
“可能忙吧！”林志平说着，给张洪磊发了一支烟。
“志平，听说你现在在外省打工，混得不错，我能不能和你去干？”张洪磊不好意思地问。
林志平看着张洪磊，张洪磊前两年得了肺病，一直在家，也干不了什么重活，他干的是工地，张洪磊是知道的，这样问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于他的病，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都选择闭口不提，怕他觉得是大家嫌弃他。
“洪磊，你看，你妹妹已经出去打工了，家里也需要人照顾，我看你还是好好在家，外面也赚不了什么钱，我都打算下半年就回来了!”林志平说道，当然这话是骗张洪磊的，也是说给张雪梅听的。
“志平，我是这样想的，我妹妹洪梅在外面打工我也不放心，毕竟是个女孩子，我想把她还回来！”张洪磊说道。
“再说吧，你也不用担心，洪梅和我就在一个城市，我有时间帮你去看看她，先问问她的意见再说嘛！”林志平说完，忙着去追家里人了。
张洪磊看着走远的林志平，他知道林志平是拒绝他了，他喘了几口粗气，谁叫自己这身体这样呢!也怪不得别人。
林志平追上张雪梅，张雪梅问她张洪磊跟他说什么，林志平把张洪磊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张雪梅沉默了，张洪磊是她大伯家的儿子，也是她的堂哥，这些年，因为生病，花了不少钱，家里很困难。
“志平，你在城里多照顾一下洪梅，她一个小姑娘不容易！”张雪梅说道。
“嗯！”林志平答应着。
“妈，大哥，二哥，等等我！”背后传来老三林志远的声音，王淑芳忙转过身，看见林志远正追上来着。
“慢点，志远，不是说还在车上吗？怎么这么快！”王淑芳对着跛脚喊道。
待林志远追上来，气喘吁吁地看着王淑芳，说道：“妈，其实车子已经快到村里了，我逗你呢！”
“这孩子，还逗起妈来了，真是长不大！”王淑芳嘴上责备着，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大哥，二哥！”王志远开心地叫道。
“嗯！”林志平答道，“快走吧！”
“二哥，你怎么了？满脸不高兴！”林志远看着无精打采的二哥，搂着他问道。
“没事，不是上坟吗？有什么可高兴的！”林志鹏说道。
林志远觉得二哥很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他这个二哥就是这样，阴晴不定的，比他幼稚。
一家热热闹闹地来到父亲坟前，王淑芳招呼三人清理周围的杂草，她和张雪梅把供品摆开，随后准备烧纸。
“妈，还是不要烧了吧，今天风这么大！”林志平提醒道。
“不烧怎么行，你爸在那边怎么可能收得到钱，他这辈子过得够苦的了，现在死了，让他在阴间日子也好过一点。”王淑芳说着，不管不顾地烧起来。
林志平向林志远使了使眼色，让他去制止一下王淑芳，林志远走过去，说：“妈，现在都在宣传上坟不让点火，怕引起火灾就不好了！”
“不会的，不会的！”王淑芳根本听不见大家的话，几人只好站在旁边，如果有风吹来好及时灭火。
突然，一阵大风刮来，把王淑芳烧的纸吹灯四处散开，旁边就是草丛，火一下子着起来了。
“啊，着火了，着火了……”张雪梅叫了来了，站在旁边的三兄弟忙拿起旁边的树枝打了起来。
张雪梅也忙把带上山喝的水拿去浇在了那一堆纸钱上，好在火势不大，一下就被三兄弟扑灭了。
“啊！张雪梅，你这个毒妇，你竟敢往我给你公公的纸钱上泼水，志平，你看看你媳妇！”王淑芳大叫起来。
“都说了不让烧火，你就是不听，你看看，差点引起火灾！”张雪梅生气道。
“引起火灾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浇灭啊！”王淑芳说着嚎哭起来。
“老头子，你那么早就走了，留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大三个孩子，可是，你看看，你看看，没一个省心的。”王淑芳跪在坟前大哭起来，边哭边捶着地。
张雪梅看着她那个样子，又好笑又好气，这个老太婆真的是太迷信了，她的杀手锏永远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妈，你快起来，嫂子也是为你好！”林志远去拉王淑芳。
“什么为我好，她这是不孝，不孝啊！”王淑芳哭道。
“妈，你这可就扯远了，你没有看到刚才差点着火了吗？”张雪梅大声说道。
“哪里着火你灭哪里不就行了吗？干嘛非得泼我纸钱上。”王淑芳不依不饶。
林志平看着母亲，走过去，说：“妈，快起来吧，别哭了，要烧纸回去烧去，我给你买一堆！”
王淑芳抬起头看着大儿子，转而又哭了起来，说道：“那一样吗？志平，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你虽然说是我改嫁带过来的，但是也是他把你养大的，你怎么那么没有良心。”
“妈，过了啊，扯远了！”林志平阴沉着脸，他不过27岁，但是因为家庭的重担，过早地成熟，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着。
张雪梅听见王淑芳说的话，走过去握住林志平的手，说：“志平，我们磕头吧，磕完回家了。”
张雪梅知道，林志平并不是林家的孩子，她是婆婆王淑芳改嫁带来的，当年王淑芳生下林志平没多久，老公就死了，为了生活，她带着林志平改嫁给了后来的老公，又生了林志鹏和林志远。
林志平小小年纪就辍学了，承担起了家中的重担，当时两个弟弟还小，继父生病，18岁他就外出打工。
他不过比林志鹏大两岁，比林志远大四岁，但是，他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很多年了，王淑芳常常在他耳边说，让他要念继父的恩。
自小，他和母亲就不太亲近，自从有了两个弟弟以后，他觉得他就像是多余的。后来，他能赚钱了，继父也死了，他成了家里的顶梁柱，除了对张雪梅，他对谁都是冷冰冰的。
王淑芳看不透这个儿子，她总觉得，她并不欠他，她养大了他，包括他的继父，他林志平应该感恩所有人。
林志平和张雪梅磕完头，就先回去了，任由王淑芳在那里哭，林志鹏烦闷，吼了一声，道：“妈，您能不能不要哭了，烦死了。”
“小兔崽子，你和你哥一样，以后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王淑芳骂道。
“你让我娶了李美玲，我定好好孝顺你！”林志鹏小声嘟囔。
“你滚，你滚！呜呜呜，老头子，你看看你这个逆子啊，你管管他吧！”王淑芳捡起地上的一个土疙瘩扔向林志鹏，又哭了起来。
林志鹏正好不想再待在这里，转身走了。林志远无可奈何地看着母亲，随即，他跪在母亲旁边，给父亲磕了几个头，扶起母亲，说：“妈，我们也回去吧！”
王淑芳看着小儿子，老大和老二她是指望不上了，她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头，说道：“儿子，你好好读书，以后留在城里，爸妈也带去享享福，你那两个哥哥我是指望不上了。”
“妈，放心吧，我明年就毕业了，等我在城里扎了根，我肯定接你去城里！”林志远乖巧地说道。
“还是小儿子好，也不枉妈当年躲躲藏藏生下你了。”王淑芳会心地笑了。
林志平和张雪梅回到家，林志平心事重重地坐在院子里，张雪梅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眉头，说：“别皱眉，容易老！”
林志平摸了摸张雪梅的脸，说：“雪梅，我们去给我亲生父亲上个坟吧！”
“好！”张雪梅点点头，说，“我都准备好了，每年我都是准备两份的。”
“谢谢你！”林志平感动地把张雪梅搂在怀里，这个世界上，只有张雪梅是最懂他的。
他是不幸的，但是他又是幸运的，他遇到张雪梅，让他黯淡的人生充满了光明。
两人找了一辆车，朝另一个乡镇驶去，林志平的亲生父亲是隔壁乡镇的，听说当时林志平的爸爸是跟人打架被人砍死的，他天天不务正业，不管家，最后死于非命，所以林淑芳不愿提起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以前嫁的是这样一个人。
前些年，林志平从来不知道亲生父亲葬在哪里，是后来他长大了，自己慢慢打听出来的，他每年都去祭祀，都是瞒着王淑芳的，他不想让王淑芳生气。
但是，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身上流着的是他的血，每一个人都有权利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就像他，虽然林家养育了他，但是，他终究融不进林家，就连他的母亲，也没有把他真正当林家人。
“雪梅，我们生个孩子吧！让他随我父亲的姓。”林志平跪在亲生父亲坟前，对身旁的雪梅说。
“好，随他的姓，爸，你也会有后的，会子子孙孙的。”张雪梅磕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