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阮凌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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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午的明月庙街,原本并没有太多的人流,但随着酒坛被打开,我被靖王强拽着蹲在了路边,又分食着买来的烧鸡,却见旁边的月老石像前,那陆续赶来上香祈福完的人们,皆停留在原地,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我与靖王身上……
于是,由于被违背了意愿,我很不自在的避开了那些围观之人异样的目光。
“岂有此理,如此神圣之地,此二人竟蹲在供台旁边用膳,简直是亵渎神明……”
“可不是嘛小姐,瞅着这二人衣装得体,我本还以为是向月老烧香上贡的呢,没成想竟蹲在那儿自个吃了起来。”
“嘘……你们俩位姑娘是外地来的吧,不要命了,知道那二人是谁吗?”
“那老伯您倒说说看,他二人是谁呀,吃人嘛?”
“哎呦……姑娘说话压着点声……你可知,那名身穿蟒袍,又郁郁寡欢的男子正是当今皇上的三子,靖王殿下……而那名勾着头装斯文的胖子,则是镇北府的三少爷李清风……试问,这任一位,你等可惹得起啊??”
被称作小姐的女人先是惊讶的“啊”了一下,但似乎又有些不服气,憋了好一会儿才不爽的说道:“……真是俩个人才!!”
“何止是人才!”老者低声感叹了一句后,将声音压的更低了:“这二人家中皆排老三,古人云,幼子宠溺,这两个老三凑一起,若是普通人家也便罢了,可若是权贵人家……”
“老伯,您忌惮什么呀,接着说呀?”
“罢了……老朽话有些多了,若再碎言,怕是要惹祸上身……”
“瞧您那小胆……既然您不敢说,那就让本小姐替您说吧……这二人,一眉高,一额阔,本可相辅相成,却是枕骨欠缺,短志之相,加上眼眸黯然,乃为情困。因此,二人眉间皆有隐雾,变数难测,吉则则迷途知返,开悟长志,重整山河;凶则则搅动风云,祸乱一方!”
这回竟轮到老者惊讶的“啊”了一声,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后,只听那二女中的小姐,又“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来:“你们快看啊,那胖子竟换了个蹲姿,他背对着我……哈哈,笑死我了!”
“公……小姐啊,您小点声……他好像听到我们说话了!”
“我才不怕他呢……”
“那我们快走吧小姐,您不是还要去凤凰老街,寻那昨夜唱歌之人吗?”
“不急不急……你看那胖子蹲在那儿,握着个鸡腿一动也不动……我在想呀,我要一直这般盯着他看,再时不时的笑他两下……”话没说完,又是“噗呲”一声忍笑传来……
“小姐莫要再胡闹了,您忘了,这里可是上京……”
“哎呀我知道,你别拽我了……你看他都快胖成猪头了,竟还在那儿啃烧鸡,我要再看一会儿,让他吃不下去……”
终于,我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把便将一口没动的鸡腿给摔在了油纸上,瞪着眼睛便转过头来,却发现人群中已不见了那两个说话的女人。
“真是艹了……为了给你践行,我就没这么喝过酒……咱能不能换个地方??”
听到我的叽歪声,一脸呆滞的靖王这才定了定神看向了我:“你叫唤个屁叫唤……本王方才就说要在酒楼里喝,是你嚷嚷着要来明月庙街的!”
“那我也没说在这儿喝啊……我要去塔顶,去望月台上……”
“去不了……方才临走之际,你大嫂几番恳求本王,让本王务必看住你……她说你近几日不太对劲。”
“我看你就是个傻吊,她又没跟过来,你是个死脑筋吗?”
靖王忽然就有些不乐意了,随即便将吃了一半的鸡腿同样也给摔在了油纸上:“你方才在府中辱骂本王已是大不敬之罪,倘若换成他人,本王早弄死他了……你他娘的别得寸进尺。”
周围人群越围越多,我先是一阵点头强笑,随即便拎着酒坛起了身,朝着明月塔疾步而去。
塌檐上的瓦片折射着日光,刺的我开始恍惚,而身后气急败坏的靖王则对着我又是一阵破口大骂。
其实我很清楚,他并非真的介意我辱骂他,而是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内心中的恐惧。
他害怕自己的苦情戏不够逼真,昭玉会后知后觉;可他又害怕自己的苦情戏太过于逼真,昭玉会对他彻底死心。
于是,他在害怕失去昭玉的痛苦中挣扎着,却又不得不以失去昭玉的方式而矛盾着。
说来说去,这便是人性的弱点,因为有了欲望,即便“选择”两个字眼仅是平面字体,却是那么的令人难以抉择,更难以招架。
所以,我也就无法告诉他,如果换作是我,即便对方是皇上,我也绝不会听之任之,甘为鱼肉;因为真到了那一步,我不确定自己和昭玉是否都能够甘心的放下荣华富贵,远走高飞,又或者有足够的胆量,奋起反抗,把自己变成强权。
同情伴随着无能无力,似乎……我能做的,也只能是陪靖王到此为止了。
……
九层明月塔,当爬到第三层之时,靖王便已带着他的仆从们追了上来,但没有人看到,就在这短短几十秒钟的时间里,背对着他们的我,已将怀里的两包老鼠药全倒进了酒坛子里。
其实我很清楚,既已选择要服毒,塔上塔下对于我来说已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如靖王那般,我们俩个的致命点虽然不同,但我同样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恐惧。
我太害怕孤独了,越孤独便越不想待在人群里,又或者说,在这临死之际,这所谓的人群里,没有一个是那个让我最想看到的人,却还无限放大着我内心的孤独。
迈着塔内一层又一层的木梯,我忽然又是一阵苦笑、嘲笑,对着自己而笑……
她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这里呢,她在另一个时空啊;可假设我仍然身在上海,她会阻止我喝下这坛毒酒吗?
面对自己的灵魂拷问,我加快了步伐,加重了脚步,可思维还是停滞了下来,就连内心也是避而不答……
于是,下一刻,酒坛子在被我一阵摇晃之后,我好像看到了虚空中的林露,她正被另一个男人给纵横驰聘着,很情愿,也很享受……我还看到了我妈,她的样子仍停留在那个将我变成单亲家庭的早晨,没有回头,只有她远去的背影……抽痛中,我仰起头,终于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就这么把对穆芸与阮凌的内疚感,就着坛中的刀子酒,一股脑的全给喝了下去……
……
望月台上,气虚踹踹的靖王与他的那些仆从们紧随而至,他愣在原地,手中则捏着那两张被我扔掉的黄色纸质,还未待开口,却听又是一阵阵急切的脚步声从那木梯口下方传来,紧接着,只见那蓝天白云之下,以阮凌为首的将军府众人皆陆续的涌出……
众人皆惊视着蹲在栏杆旁正在呕吐的我,以及顺着我的衣服,又流在地上,那被我吐出来的血液……
伴随着剧烈的胃痛与作呕感,此刻的我很想向众人说一声“对不起”,可下一刻,明明已处于机械般的阮凌,脸上表情忽然就变了,那是一种要杀人的表情,这让我瞬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电光火石之间,我仿佛嗅到了一股暴戾与疯狂的气息,只见一道虚影闪过,接着又听“锵鎯”一声,却见一名护卫的腰间佩剑已不翼而飞,而那身法犹如鬼魅般的阮凌,此刻已闪现在同样也处于机械般又一脸无措的靖王面前,剑尖直指其脖颈:“砒霜是你命人所买,你可知此等剧毒,一经服用,即使神仙在世,也无力回天。”
“阮都尉,你且听本王……”
“休要再说……”阮凌声嘶力竭的打断了靖王,精致的五官更是已蒙了一层凄厉之色:“……他人昨夜还好好的,我更是几番嘱咐,他前几日高烧不退,以至言行举止怪异……若非你当时拍着胸脯保证,我岂会让他在你府中过夜??”
“够了!本王命人前去告知于你,不是让你来拿剑指着本王的!”
阮凌一阵冷笑,随即便看了我一眼,很用力的看了一眼,而泪水已决了堤的涌出眼眶……
她这才又转而看向靖王,目光中的狠劲则再次涌现:“耶律定邦,你听好了……是你毁了李清风,可他却毁了整个镇北府,也毁了我……”说到这里,阮凌一度哽咽,但仍是一字一顿的咬牙道:“今日,你们靖王府之人,一个也别想活……待杀光你们,我便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