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战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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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回到房间后，在狭小的浴室中洗了把脸。
水顺着脸颊流下。他抬头看着镜中模样平凡的棕青年，忽然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伸出指尖和镜中的人轻触，低声自语道：“何必这么麻烦。”
半晌，又摇头叹了口气，“不过，总归是……不希望和他动手啊。”
他走出浴室，脱去暗绿色的低层士兵外套扔在床上，然后伸出修长的手，一件件地解下身上的衣物。昏暗的灯光下，光裸白皙的背部是蜿蜒开来的黑色花纹，神秘诡异的纹路中透出一种几让人目眩的美丽。
他又把从军务处领来的新制服一件件地穿上。黑色的军服禁欲而严谨，愈衬托的他宽肩窄腰，身姿修长。等到他把衣服上最后一颗纽扣系好后，整个人就仿佛变得更加不容接近，也更让人生出想要撕开他这层冰冷面具的冲动。
伊格从房间中出来，刚好碰上两个新兵。
那俩新兵长得极为相似，乍一照面，便惊喜地喊了一声“伊格”，不过随即，他们就注意到伊格身上的服装，神情十分惊讶。
“你这小子，一个下午不见，变化还真够大的呀，”看起来活泼一点的新兵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啧啧’两句，“这制服好像只有将领级的近卫兵才能穿着吧？下午训练没看见你我还担心来着，现在看来……”没说完就嘿嘿笑了两声。
“肯尼。”看上去更加稳重的另一个新兵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转头对伊格比了个大拇指，笑道：“祝贺你晋阶士官，不打搅你去报道了。”
伊格点了点头，道：“多谢，那我先走了。”
待到那道黑色的身影走过拐角，这名新兵给了同伴一个爆粟。
“干嘛打我呀，哥？”肯尼抱着头不满道。
“让你清醒清醒。”新兵淡淡道，“叫你在军营里别闹，你是这么做的？”
“我闹？”肯尼夸张地指着自己，“喂哥，我只是好奇一下伊格到底是怎么升上士官的而已，怎么就闹了？毕竟他也算咱们的朋友不是？”
“朋友？”新兵摇了摇头，下了个评语：“太天真。”
他看的很清楚，伊格是那种眼里除了自己、别无他物的人。
这种人要么是目标太过高远，让旁观者不可理解，要么，就是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执念极深。先不说到底有没有真的把他们看做朋友，就算有，单单‘朋友’这两个字，也无法成为阻挠和改变其意志的羁绊。
在他看来，这样的人太过危险，不能深交，也决不能试探到底。
——
近来，星球军部的大部分人已经知道了艾塞亚少将身边有新上任近卫的事实。伊格的名字也经常被人们挂在口头上谈论，毕竟艾塞亚的近卫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尤其他还只是个服役不足半年的新兵，这就让很多虎视眈眈少将身旁位置的士兵们又羡又恨了。
说得多了，不免就传出了些流言蜚语。
只是密尔顿的军事管理向来严苛，那些谣言也就只能在私下传播，至今没有流到伊格的耳朵里——不过即使他听到了，想来也不会有多大反应。
“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日凌晨出。”
办公室内，艾塞亚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开口，“我对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分裂网封锁了死亡星域周边的大部分地区，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泄露。”
“你在害怕？”伊格站在书架旁，手中捧着一本书，淡淡道。
“对上那位人物，我不应该害怕？”艾塞亚挑了挑眉，反问道，“我不相信阁下也能面对那一位面不改色，毕竟，他可是连同我族的‘王’都能打败的存在啊。”说着，他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道：“如果不是您的要求，我实在不想在此时去招惹他。毕竟，好不容易渗入到人类内部，还没有挥价值就死了，想必吾王也不会满意。”
他的话中三分试探，两份警告。
伊格瞥他一眼，不置可否，却没说什么，只低头继续专注于书本上的内容，让一边等他反应的艾塞亚暗自磨了磨牙。虫族阶级观念深重，伊格的等级之高。让艾塞亚不得不怀疑他的出现是某位王族的授意——只是伊格不说，他也不能贸然去问。
算了，管他呢，大不了之后换个身份。
艾塞亚心道。
——
是夜。
数艘星舰在军部集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基地。绚烂的星空在其身后留下淡淡的光影，星舰进入空间跳跃点，开始了其中的航行。
艾塞亚身为密尔顿星球的最高统帅，有权利调动部分军队，而当他打出前线告急，寻求增援的旗号后，自然也无人敢于置喙他的决定。
至于帝国主星那边的人听到消息之后是什么反应，就不是他所考虑的了。
反正艾塞亚有预感，干完这票之后，他在人类这边的身份是肯定用不下去了。
而同时，死亡陨星带边缘。
绚烂的火焰在恒星之间炸开，机甲的残骸伴随着虫族的尸体落下。
“第八只高阶虫族……”监控室内，看着那架和虫族同归于尽的机甲，蒋凌向来冰冷的脸带上了沉痛的色彩，她的手狠狠砸在金属桌面上，“该死的……他们居然敢这么做……”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透过监控光屏，看向那个坐在主控室指挥的身影。
沈澜的神情依旧平静，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动容。只是，平日里那些温和优容的假象都已经被通通摘下，只剩下凌厉深沉的气势。
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缓缓敲击着桌面，他的目光掠过战场的火焰，掠过虫族的攻势，掠过战士的坚守，不动声色间将整个战局尽收眼底，并出最有利于己方的指令。
单只看到这个人，蒋凌心底就感受到莫名的平静和自信。她坚信只要有这个男人在，这条防线就决不会有崩溃的一天。是的，她一直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但是，他们这一次面对的却并不只有虫族，还有来自后方的敌人。
当分裂网出现在军队后方的时候，蒋凌就知道元老院的人还是忍不住动手了。
分裂网这个课题一直在研究，两年前取得突破性进展，但离真正投入使用，却还有数年之久。但蒋凌万万没有想到，元老院其实早就已经控制了整个实验的进度，还在关键之时投入使用——在虫族再一次动大型攻势，沈澜带军前往迎敌的时候。为了权力，这群帝国的蛀虫居然连人类安危都不顾了吗？
分裂网对虫族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用。归根到底，这东西制造出来，是为了应对联盟和图格人的内乱威胁的。现在倒好，内乱还没起，却先用到了自己人身上。
分裂网的功能是紊乱，隔绝所以电子设备的通讯和探测。确实，这样做延迟了虫族再次来袭的消息泄露，防止引起民众恐慌，方便帝国对形势的控制。
但这也同时中断了军队与帝国的联络，同时切断了军队的退路。
分裂网病没有攻击性，如果沈澜想，一个命令就可以离开分裂网笼罩的地方。
但是，分裂网却正好布在人类第一道防线关卡的后方。
人类第一道防线的位置很巧妙。死亡陨星带无论对人族还是虫族而言，都是极为危险的区域，而在靠近人类星域的数光年空间中，只有一个地方，陨星较为稀疏和安全，是虫族大规模入侵的必经之路。
而这里，就是人类第一道防线。人虫第三次战争胜利之后，大量的军事设备被设置在这个区域。可以说，这里已经成为了防御虫族的重中之重。如果军队一退，防线的优势马上荡然无存，后方数光年的星域一马平川，再无法防范住数量庞大的虫族入侵。
而人类第二道防线，由距离数个光年之遥的密尔顿星球以及周围的星体共同组成。可以说，如果第一道防线失守，那么人类丧失的，很可能是将近一半的海澜星域。
这就是元老院想出的好计策。要么沈澜死守防线，最后很可能损失惨重，要么沈澜退，那么在丧失大片星域后，沈澜同样难辞其咎。
所以沈澜现在绝不能退。
兵力在不断的消耗中逐渐缩减，虽说现在还不到危急时刻，但终究也会有耗尽的那一天。而蒋凌心中也清楚，援军可能永远不会到来，元老院肯定会在私底下动手脚。
正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监视光屏上却突然出现了一群星舰的踪迹。
队列整齐的战舰穿越过银白色的分裂网，光明正大地显露在监控器上，舰身上黑色的翼状标志依稀可见。同时，通讯光屏上接通了对方的视讯。很快，金碧眼的少将出现在屏幕中，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棕青年，莫名让蒋凌有几分熟悉。
“我是艾塞亚·阿根尼索，率领黑翼军团第二分队，前来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