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四伐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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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兴八年，秋七月，大将军曹真病愈，遂上表奏曰：“蜀兵数次犯我，若不剿除，长久之患也。今正秋爽，人马安闲，粮草丰足，臣愿与仲达同领大军，杀入汉中，扫平奸党，永宁西庭。”魏主览表大喜，问侍中刘晔曰：“子丹上表伐蜀，卿以为何？”刘晔曰：“大将军所言是也，今不剿除，永为祸患。”
次日，众大臣俱至刘晔宅问曰：“闻天子与公，议伐蜀之事，公意下如何？”刘晔曰：“盖无此事也。且，愚以为蜀有重山之险，非易图之，若强征伐，徒劳军旅，于国无益。”众臣辞去。杨暨入内告奏：“昨，刘晔劝陛下伐蜀，今对众臣，又言不可伐，刘晔有欺君之嫌，不可不问。”曹睿即召刘晔问曰：“卿劝朕伐蜀，今与人言又曰不可，为何？”刘晔曰：“昨日，陛下与臣所议，乃国之大事，岂可轻泄？兵者诡道也，事未发，宜密之。”曹睿大悟，愈加敬重。
不数日，司马懿巡南回洛，曹睿问其伐蜀之事。司马懿奏曰：“臣见孙权，无用兵之意，陛下正可趁机伐蜀。”曹睿大喜，即命曹真为大司马、征西大都督，司马懿为大将军、征西副都督，刘晔为军师，起兵四十万伐蜀。三人拜辞魏帝，西至长安，取子午谷南下。
时，孔明已病愈，正于汉中操练人马。忽报：“曹真、司马懿统兵四十万，以张合为先锋，取子午谷，来寇汉中！”孔明乃令张嶷、王平曰：“你二人速引一千精兵，去守子午谷险要。”二人相视曰：“魏军四十万，我兵一千，如何拒之？丞相欲杀我二人，就此请斩。”孔明笑曰：“仅命引一千兵前去者，乃不愿徒劳军士也。亮观天文，见毕星行践太阴，此月内必有大雨。到时子午谷河水暴涨，山洪频发，魏军虽有四十万，亦必狼狈而退，你二人定无危矣。若有失，亮之罪。”张嶷、王平大喜，引兵而去。孔明遂提大军，至城固县赤坂坡扎下营寨，传令各军，预备柴草，够人马一月之用。
曹真、司马懿提大军径入子午谷，张合统兵五万为先锋。司马懿谓曹真曰：“我夜观天文，见毕星侵履太阴，此月必有大雨，若不能速出子午谷，大雨骤至，我军危矣。”曹真即命大军兼程而进。行不二日，大雨忽降。司马懿曰：“不如速退。”曹真曰：“劳师远征，未战即退，于国何益？量此天雨，能奈我何！”遂驱三军，冒雨而进。洪水频发，泥石塞道，日进十余里。
消息传入洛阳，魏帝设坛祭天，求晴不得。黄门侍郎王肃上疏曰：“前志有云：‘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此谓平原行军者也，况我深入险阻，凿路而前。今，又遭老霖雨，山坂峻滑，兵滞而不能展，粮阻而难接续。曹真发已月余，方行半谷，治道工大，兵士力乏，实乃行军之大忌也。”杨阜、华歆亦上疏谏言。曹睿乃下诏退兵。
是日，司马懿与曹真议曰：“今连雨三十余日，河水暴涨，若不退兵，四十万大军，尽丧谷中矣。”曹真望天叹曰：“天时不与，真奈何也？”忽皇命至。司马懿乃伏军断后，大兵徐徐而退。
孔明在赤坂坡，算一月秋雨将尽，乃谓众将曰：“我料魏军已退。”言未毕，忽王平入帐报曰：“曹真退兵。”众将纷纷请命，追击魏军。孔明曰：“不可。”众将曰：“魏军苦雨日久，今狼狈退走，正好追击，一鼓作气，直下长安！”孔明曰：“司马懿通晓兵法，曹子丹熟知韬略，今其军退，必有伏兵，我若追之，正中其计。不如出其不意，兵出斜谷，占据棋山。”众将问曰：“丞相每出斜谷，必据棋山，为何？”孔明曰：“此山南依秦岭，北临渭水，左有斜谷，右有箕谷，左出右入，正可用兵。占据棋山，居高临下，尽得地利，周边情形，一览无余，乃用武之佳地也。”孔明遂令魏延、张嶷、陈式、杜琼兵出箕谷，命马岱、王平、张翼、马忠兵出斜谷，两路人马会于棋山。孔明自提大军，随后进发。
曹真、司马懿退兵，探马回报：“蜀兵未追。”又行旬日，埋伏人马皆回，言未见蜀兵。曹真曰：“秋雨连绵，栈道尽毁，蜀人安知我军退走？”司马懿曰：“蜀兵不追，必出斜谷。”曹真曰：“何以见得？”司马懿曰：“诸葛亮料我有伏兵断后，故纵我远去，他却出我不意，兵出斜谷。”曹真大笑曰：“此乃仲达自我所思也，我料蜀兵，必不出斜谷。”司马懿曰：“以我所料，诸葛亮必分兵自两谷而出，我与你各守一谷，十日为期，若蜀兵不出，我面涂红粉，身着女装，至你营中请罪。”曹真曰：“若蜀兵果至，我将天子所赐玉带一条，御马一匹相送。”于是，分兵两路。曹真引一军屯斜谷，司马懿引一军屯箕谷。
安营已毕，司马懿令一支军兵前出埋伏。遂自更兵士服装，遍视各营。忽见一偏将大发怨言：“大雨淋了一月，今不肯回，却赌输赢，岂不害苦我等？”众将士随声附和。司马懿回帐聚将，喝出偏将叱曰：“我伏兵箕谷，非为打赌，乃是以此激将，欲大胜蜀兵，使尔等皆有功回朝。你竟敢大出怨言，慢我军心，既自取其罪，休怪本督！”遂喝令刀斧手推出帐外。少顷，人头献于阶前，众将惊悚。司马懿令曰：“众将听我号令，整兵以备！”众将领命而退。
魏延、张嶷、陈式、杜琼引两万人马，自箕谷进兵。忽，中参军邓芝到。邓芝曰：“丞相有令：兵出箕谷，当提防埋伏。”陈式曰：“丞相太多疑耶，魏军于子午谷狼狈而退，岂会在箕谷埋伏？”邓芝曰：“丞相计无不成，谋无不中，当遵令行事。”陈式大笑曰：“丞相若多谋，何有街亭之失？”魏延亦不平曰：“当初若听我计，兵出子午谷，此时休说长安，洛阳亦下多时矣，执意兵出边远，有何益哉？今既令进兵，又疑埋伏，如此前后不一，号令不明。”陈式叫曰：“我自引本部五千人马，直出箕谷，先抵棋山扎营，看丞相羞也不羞。”言毕，催兵而进。
陈式引兵正行，忽听鼓响，伏兵四出。陈式大惊，一场苦战，左冲右突，不能脱围。忽听喊声大震，一彪军杀入重围，闪目观瞧乃是魏延。魏文长救出陈式，陈式五千人马，只剩四百余残兵。
邓芝回见孔明，具实禀告。孔明曰：“魏延生有反骨，常怀不平，我惜其勇，姑且用之，此人久后必生祸患。”忽报：“陈式中敌埋伏，折了四千余人。”孔明急令邓芝速往箕谷，撤回兵马，以防有变。又传令马岱、王平、张翼、马忠，昼伏夜行，取小路偷袭魏寨之后。孔明提兵自斜谷直进。
曹真不信司马懿所料，自下寨斜谷，即放任军士歇息，只待十日一过，看司马懿出丑。忽报：“谷中有少许蜀兵走动。”曹真遂令副将秦良，引五千兵稍出。果见一股蜀兵，正急急而走。秦良立功心切，催兵追出五十多里，忽听杀声震谷，中了蜀军埋伏，关兴、廖化自后杀来，吴班、吴懿自前杀来。魏兵无路可逃，弃械而降，秦良奋力死战，被廖化斩于马下。孔明令关兴、廖化引五千精兵，尽换魏卒衣甲，直袭曹真大寨。
忽，司马懿心腹至，禀告曹真曰：“大将军伏兵斩杀蜀军四千余人，特使某致意大都督，勿以打赌为念，严密提备，防彼偷袭。”曹真不快曰：“转告仲达，此处未见蜀兵一卒。”来人辞回。忽报：“秦良得胜而归。”曹真大喜出迎。未出寨门，忽寨中两处火起，曹真不及回看，关兴、廖化突然杀入寨中，魏兵措手不及，四处乱窜。马岱、王平、张翼、马忠又自寨后杀入，前后夹攻，魏兵大溃，四纷五落。众将保曹真往东奔走，蜀兵紧追不放。忽听喊声大震，一彪军迎面杀来，曹真胆战心惊，仰天悲曰：“我命休矣！”兵马迫近，原是仲达。司马懿抵住蜀兵大战一场，蜀兵方退。
二人相见，曹真羞惭难当。司马懿曰：“诸葛亮占了棋山，我等不宜再屯谷口，须移寨渭水。”曹真曰：“仲达何以知我大败？”司马懿曰：“我料孔明必来偷营，遂提兵来救，打赌之事，自此不提，你我一心报国。”曹真气羞成疾，卧帐不起。司马懿令人，车送曹真回洛阳。不久病故，谥号元侯。
孔明占棋山下寨，魏延、陈式、张嶷、杜琼入帐请罪。孔明曰：“何人违令殁军？”魏延曰：“陈式不听号令，贸然轻进，致使军殁。”陈式慌曰：“此皆是魏延教唆。”孔明喝曰：“文长救你一命，你却拉他垫背，何其不义耶？既违军令，不必巧说！”遂叱武士推出帐外。刀斧手一拥而上，挟持陈式而出，转眼献首阶下。魏延心惊，直冒冷汗。忽，司马懿差人来下战书，孔明回批“来日交锋”。
次日，孔明军出渭滨，真乃一片好战场，山河之间，旷野平川。两军相对，阵翼展开，三通鼓罢，魏军阵中门旗两分，司马懿提缰而出，身后众将簇拥。孔明安坐四轮小车，羽扇纶巾，出于阵前。司马懿曰：“魏主上法古圣，相传二帝，坐镇中原，怀揽半壁，所以能容吴、蜀二国者，乃我主宽厚仁慈也。汝本南阳一耕夫，不识天数，妄动兵戈，理当被灭。倘若省心改过，可早退兵，各守鼎足，以免生灵涂炭。”孔明大笑曰：“曹魏篡汉，天地同怒，人神共愤，故亮奉大汉皇帝诏命讨贼。你祖乃为汉臣，世食汉禄，今不思报效，反助篡逆，果真不知羞耻二字乎？”司马懿满面通红，曰：“斗嘴无益，我与你决一雌雄，你若能胜，我卸甲归田，永不为将；我若能胜，你早归故里，复耕南阳。”孔明笑曰：“此言正合我意，你欲斗用兵，还是斗阵法？”司马懿曰：“先斗阵法。”孔明以扇指曰：“布阵我看。”
司马懿回骑入阵，手举杏黄旗，左右摆动。军马开合，刀枪交错，布成一阵。懿出问曰：“识我阵否？”孔明笑曰：“我帐中末将亦识此阵，此乃混元一气阵也。”司马懿曰：“你布阵我看。”孔明回车，羽扇轻挥，布成一阵，转向问曰：“识此阵否？”司马懿望之良久曰：“此乃八卦阵也。”孔明曰：“既识此阵，敢攻打否？”司马懿曰：“有何不敢？”孔明曰：“放马来攻。”司马懿乃唤戴陵、张虎、乐綝三将曰：“此阵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你三人引兵自东北生门打入，至中央无极土，返身自正北休门杀出，再自西北开门杀入阵中，此阵必破。”于是，三将引数百骁骑攻入阵中，至中央无极土，方欲拨马冲杀休门，阵形突变。三将惊慌，纵骑乱闯，弓箭齐发，马进不得，但见刀枪层层，军兵叠叠，魏军将士皆被打下坐骑生擒。孔明笑曰：“活捉尔等，易如反掌，回告司马懿重读兵书，再习战策。”遂将魏军扒了衣甲，以墨涂面放回。
魏兵赤身裸体奔回本阵。司马懿大怒，顾众将曰：“如此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大旗挥下，兵马山崩，两军相向，犬牙交错，忘死拼杀。司马懿忽听身后鼓角大作，急回首，见一彪军自西北杀来，为首将乃是关兴；一彪军自东北杀来，为首将乃是姜维。蜀兵三面夹攻，魏军大乱，司马懿急令退兵，蜀兵三路掩杀，魏军大败，十损六七。司马懿奔入寨中，坚守不出。
孔明大胜回营。忽，永安李严遣都尉苟安押粮至，苟安好酒，延期十日。孔明怒曰：“军法明文，逾期三日者斩，你今误期十日，有何话说？”喝令左右，推出斩首。长史杨仪谏曰：“苟安乃李严之人，钱粮多出西川，今斩此人，恐日后无人敢押粮也。”孔明乃命杖八十放回。
苟安怀恨，引随骑径奔魏寨投敌。司马懿不敢深信，忽心生一计，乃谓苟安曰：“你若能干成一件大事，我保你为上将。”苟安叩曰：“尽管吩咐，定当效力！”司马懿曰：“你速至成都，散布流言，说诸葛亮有怨上之意，早晚必自称帝。若孔明被召回，便是你大功一件！”苟安叩辞。
果然，成都流言四起。后主闻奏变色曰：“如此奈何？”宦官曰：“可召其回成都，削去兵权。”后主即降诏，宣孔明回朝。蒋琬入谏曰：“丞相自出师以来，累获大胜，何故召回？”后主托词曰：“朕有机密大事，要与丞相面议。”于是，皇命快马奔出北门。
使命径至棋山大寨。孔明接诏，仰天叹曰：“我主年幼，听信佞言，今奉旨而退，司马懿得以喘息，日后再无此良机矣。”姜维曰：“若我大军退走，司马懿必乘机来袭，奈何？”孔明曰：“我军分五路而退，每日退走一路，然兵灶不减。最后一路退兵，每日下寨，掘灶五倍。”杨仪问曰：“何令增灶？”孔明曰：“司马懿通晓兵法，闻我兵退，不敢贸然轻进，定于弃营内数灶，以查虚实。他见我灶数不减，料我假退用计，必不来追，我军无忧矣。”众将拜服。将令传下，兵马依序而退。
司马懿坚守不出，只待反间计成。忽报：“蜀寨空虚，人马皆去。”司马懿大喜。然恐诸葛亮用计，乃引百余骑亲往察看。至蜀军弃营，令人数灶，记下灶数，乃回。次日，命探马前往下一弃营数灶。一连三日，回报灶数，如初未减。司马懿谓众将曰：“孔明见我坚守不出，故用退兵之计诱我，其不知，我查点灶数，已识破他计。”遂勒兵不出。孔明未费一箭，从容退至汉中。司马懿久不见蜀兵，再派稍马打探。山中樵者曰：“孔明分五路退兵，兵虽退而灶不减。”司马懿闻报，以手加额曰：“诸葛亮用增灶计，瞒过我目，其计谋之高，我不如也！”遂引大军还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