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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孟德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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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臣护驾回京,行不十里,忽见旌旗连天,尘云蔽日,无限兵马迎面来到。众臣大惊。袁绍骤马前出喝曰:“何人挡驾?”旗影中一骑飞出,高声叫曰:“天子何在!”帝闻言战栗不已。陈留王策马至前叱曰:“来者何人?”董卓曰:“西凉刺史董卓。”陈留王曰:“汝是来保驾,还是来劫驾?”董卓曰:“特来保驾。”陈留王曰:“既来保驾,天子在此,何不下马?”董卓大惊,慌忙滚鞍拜于道旁。陈留王乃以善言抚慰。时,陈留王年方九岁,董卓暗自称奇。

当日还宫,查点宫禁,不见了传国玉玺。董卓屯兵洛阳城外,每日带铁甲入城,横行街市,百姓惶恐,且出入宫廷,粗放无忌。后军校尉鲍信,来见袁绍曰:“董卓有篡逆之心,趁其立足未稳,当速除之。”袁绍曰:“朝廷新安,不宜轻动。”鲍信又去见王允,进言此事。王允曰:“且容商议。”鲍信长叹而出,引本部人马,往泰山郡去了。

董卓重金利诱何进旧部,尽归掌握,遂与李儒议曰:“我欲废帝,立陈留王,如何?”李儒曰:“今,朝中无栋梁之臣,不就此时行大事,更待何时?来日,于温明园中宴聚百官,告以废立,有不从者斩之,以树权威。”董卓大喜。

次日,大摆筵宴,遍请公卿。百官毕至,董卓方徐徐至园门下马,佩剑入席。酒行数巡,董卓挥手止了宴乐,高声曰:“我有一言,诸公静听。天子为万民之主,若无威仪,何以奉宗庙、安社稷?今上懦弱,不堪为君,陈留王聪颖果敢,堪承大位,我欲废帝立陈留王,众大臣以为何?”一片死寂,满座哑雀。忽一人出筵前喝曰:“汝是何人,敢发狂语?今上乃先帝嫡子,且无过错,汝妄言废立,如同篡逆!”众视之,乃并州刺史丁原也。董卓大怒,拔剑叫曰:“顺我者生,逆我者死!”遂欲杀丁原。李儒忽见丁原身后一人,威风凛凛,貌似天神,手持方天画戟怒目而视。儒忙止卓曰:“今日饮宴,不谈国政。”众官亦劝丁原。丁刺史愤然而去。

董卓回座,问百官曰:“我方才所言,公道否?”卢植曰:“明公差矣。昔日,商王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宫;昌邑王刘贺,在位二十七日,造恶三千余条,霍光告太庙而废之。今上聪明仁智,并无过失,公乃地方刺史,何可主废立大事?圣人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董卓勃然大怒,再拔佩剑欲杀卢植。议郎彭伯忙谏曰:“卢尚书海内人望,今若杀之,恐天下共怒。”卓乃止。司徒王允曰:“废立之事,不可酒后相商,它日再议。”于是,百官皆散。

众人尽去,董卓一脸郁闷,按剑立于温明园门。忽见一人跃马持戟,于园门外往来骤驰。卓问李儒此是何人。李儒曰:“此乃丁原义子,姓吕名布、字奉先,暂且避之。”董卓急入园潜避。

次日方明,忽人来报:“丁原引军挑战。”董卓大怒,引兵出迎。两阵对圆,吕布头顶紫金冠,身披百花袍,纵马挺戟,驰于阵前。丁原立马门旗,指卓骂曰:“国家不幸,宦官弄权,以致万民涂炭,今尔无尺寸之功,妄言废立,欲乱朝纲,真乃逆臣贼子也!”董卓方欲回言,忽见吕布,拍马挺戟直杀过来。董卓惊慌,回马便走,丁原乘势冲杀,卓兵大败,退三十多里下营。

董卓聚众商议曰:“我观吕布,恰似天将临凡,非常人也,若得此人,何愁大事不成?”话音未落,帐下虎贲中郎将李肃,挺身出曰:“主公勿忧,某与吕布乃为同乡,知其有勇无谋,见利忘义,某凭三寸不烂之舌,可说吕布拱手来降。”董卓大喜。李肃曰:“闻主公有良马一匹,名曰‘赤兔’,日行千里。须用此马,以动其心,再用黄金明珠,以夺其志,某更进说词,吕布必叛丁原,来投主公。”董卓有所不舍,问李儒曰:“可乎?”李儒拱手曰:“主公欲取天下,何惜一马?”董卓欣然与之,又与黄金一千两,明珠数十颗,宝玉带一条。

李肃引随从,径往吕布大营。近其寨,伏路小军道旁窜出,将李肃围住。肃坦然曰:“速报吕将军,有故人来访。”一小校飞腿去报。布命入见。

李肃进帐,礼见吕布曰:“贤弟,别来无恙乎?”吕布揖曰:“久不相见,今居何处?”李肃曰:“现任虎贲中郎将。闻贤弟匡扶社稷,不胜欣喜,今有良马一匹,名曰‘赤兔’,日行千里,夜走八百,渡水登山如履平地,特来送与贤弟,以助虎威。”吕布出瞧,果然好马,红如火炭,滑若丝绸,身长一丈,高下八尺,一声嘶命如龙吟,四蹄腾空象踏云。吕布大喜谢曰:“兄赐龙驹,何以为报?”李肃曰:“某为情谊而来,岂望报乎?”吕布再谢,置酒相待。

酒酣,李肃曰:“肃与贤弟,不得常见,令尊常来否?”吕布曰:“兄醉矣,先父已去世多年。”李肃笑曰:“肃言丁刺史也。”吕布一脸羞色:“弟在丁建阳处,亦是出于无奈。”李肃曰:“贤弟有擎天架海之才,取功名富贵,如探囊取物,何言无奈?”吕布曰:“恨未逢其主耳。”李肃曰:“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错过时机,悔之晚矣。”吕布曰:“兄观朝廷上下,何人为当今英雄?”李肃曰:“某遍观群臣,皆不如董卓,卓敬贤礼士,赏罚分明,必成大业。”吕布叹曰:“弟欲投之,恨无门路。”李肃令人,将礼物陈于布前。吕布瞠目。李肃曰:“董公久慕贤弟大名,特令肃将此奉上,赤兔马亦董公所赐也。”吕布喜曰:“董公如此厚爱,布何以报答?”李肃曰:“以肃之不才,尚为虎贲中郎将,贤弟若投董公,定然贵不可言!”吕布慨然曰:“但恨无进见之礼!”李肃曰:“大功就在翻手之间,只是贤弟肯不肯耳。”吕布沉吟良久曰:“杀了丁原,军投董公如何?”李肃曰:“若如此,乃莫大之功也!但,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布约明日去降。李肃辞去。

当夜二更,吕布提刀径入大帐。丁原正秉烛观书,抬头问曰:“我儿,前来何事?”吕布怒曰:“我堂堂丈夫,岂肯为你子乎?”丁原曰:“奉先,何故变心?”吕布向前,一刀斩下丁原首级。乃聚众将曰:“丁原不仁,我已杀之,愿从我者留,不愿者自去!”将士散去大半。

次日,吕布提丁原首级,往见李肃。肃引布见卓。董卓大喜,忙离座先拜曰:“卓得将军,如旱苗得甘露也!”吕布扶董卓高座,然后伏地拜曰:“公若不弃,布愿拜公为义父。”董卓大悦,赐布金甲锦袍,畅饮而散。自此,京城兵权尽归董卓。不久,卓升迁太尉,假节钺,随虎贲。卓又封弟董旻,为左将军、鄠县侯,封吕布为骑都尉、中郎将、都亭侯。

李儒劝董卓早定废立,以揽朝权。于是,省中设宴,会聚公卿,令吕布统甲士千余,列侍左右。太傅袁隗与百官俱至。酒行数巡,董卓按剑曰:“今上暗弱,不能奉宗庙,我效伊尹、霍光,废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帝,有不从者立斩!”话音方落,忽听袁绍厉声曰:“今上并无失德,汝欲废嫡立庶,非反何也?”董卓大怒出剑曰:“天下事在我,谁敢不从?你以为我剑不利乎!”袁绍亦拔剑曰:“你剑利,我剑未必不利!”董卓仗剑欲杀袁绍,李儒忙止曰:“大事为要,且息雷霆。”袁绍提剑而出,悬节洛阳东门,奔冀州去了。董卓还剑入鞘,谓太傅袁隗曰:“你侄无礼,看公面姑且恕之,废立之事如何?”袁隗曰:“太尉所见是也。”董卓顾阶下曰:“敢阻者,军法从事。”百官震恐,齐曰:“悉听遵命。”

宴罢,卓问侍中周毖、校尉伍琼曰:“袁绍此去,我当奈何?”周毖曰:“袁绍忿忿而出,若迫之过急,势必为变。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天下,其若招豪杰,呼徒众,英雄群起,汜水关以东,非公所有矣。不如拜其为一郡守,绍喜于免罪,必不它图。”伍琼曰:“袁绍好谋少断,不足为虑,加一郡守,可收众心。”董卓乃加袁绍为渤海郡太守。

九月初一日,大会文武,请帝升嘉德殿。董卓按剑对众曰:“天子暗弱,不足以君天下,今行废立,恭听册文。”李儒即读册文一道,废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皇帝,夺何氏皇太后封号。董卓叱武士扶帝下丹墀,面北称臣,又命剥去皇太后,凤冠霞帔。何后与少帝相抱,大哭于阶下。忽班部中尚书丁管,愤慨骂曰:“贼子董卓,敢为欺天!我誓以项血,溅尔之面!”挥出象牙版,直击董卓。卓大怒,喝武士拉出斩之,丁管至死大骂不绝。董卓勒令何后、弘农王、唐妃迁居永安宫,封锁宫门。可怜少帝刘辩,四月登基,九月被废。陈留王刘协,字伯和,时年九岁。董卓请陈留王登殿,群臣朝贺,改元初平。刘协即汉献帝也。

献帝拜董卓为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李儒又劝董卓拔用名流,以收人望,乃荐天下才名第一人:蔡邕。卓征召,邕不赴。卓使人谓蔡邕曰:“如不来,灭三族。”邕只好应命。董卓见蔡邕大喜,一月三升其官,拜为侍中,待其甚厚。

刘辩、何太后、唐妃困于永安宫,衣食少缺,泪不干腮。时值春暖,见双燕飞于庭中,乃吟诗一首:“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洛水一条青,陌上人称羡。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何人仗忠义,泄我心中怨。”有人报知董卓。卓大怒曰:“怨恨上命,杀之有名矣。”遂命李儒,领武士去杀废帝。

李儒至永安宫楼上,以鸩酒奉进弘农王。王问其故。李儒曰:“春日融融,相国特上寿酒。”何太后曰:“既是寿酒,你可先饮。”李儒大怒,令武士扔短刀白练于前曰:“不饮寿酒,可领此物!”唐妃跪地,泪求替王一死。李儒叱曰:“你是何人,配代王死?”李儒催逼。何太后大骂何进无谋,引贼入京,致有今祸。王与妃相抱痛哭。李儒叱曰:“相国立等回命,你等延俄,谁能救耶?”何太后骂曰:“董贼害我母子,皇天必诛之!尔等助恶,罪当灭族!”李儒大怒,抓住何后,直撺楼下。喝令武士以白练勒死唐妃,鸩酒灌杀刘辩。李儒复命,董卓令草葬城外。自此,卓每夜入永安宫,奸淫宫女,宿卧龙床。

一日,董卓引军出城望景,时正仲春,桃红柳绿,远山如黛。行至阳城县地界,见民春社,男女集聚。董卓命军围住,将男丁不论老小,尽皆杀死,掠妇女财物,满载而归。车马悬头千余颗,一路扬言,杀贼大胜而还。于洛阳城门,焚烧人头,将妇女财物,分赏众军。

董卓为恶,天下切齿。越骑校尉伍孚,字德瑜,见卓残暴,愤恨难平,于朝服内披小铠藏短刃,欲杀卓。是日,董卓入朝,伍孚迎至阁下,忽拔刀直刺。卓力大,双手扣住伍孚手臂,吕布上前,摁倒伍孚。卓怒问曰:“谁教你反?”伍孚喝曰:“你非我君,我非你臣,何反之有?尔罪滔天,人人可诛,我恨不能车裂你,以谢天下!”董卓大怒,令武士拉出剖剐,伍孚大骂不绝。自此,董卓出入,常带甲士护卫。

袁绍在渤海,闻董卓作恶,甚恨之,乃差人致书王允。书略曰:“董卓为恶,罄竹难书,如公任其跋扈,不听不问,岂是报国效忠之臣哉?绍今聚兵练卒,欲靖王庭,公若有心,当思图之,但有驱使,必定奉命。”王允见书,寻思无计。一日,于班阁之中见旧臣俱在,王允曰:“今日,老朽贱降,请诸公晚间至寒舍小酌。”众官曰;“必来祝寿。”

当晚,王允设宴后堂,诸卿皆至。酒行数巡,王允忽掩面大哭。众惊问其故。王允曰:“今日,诚非贱降,乃欲同诸公一叙。董卓弄权,国倾旦夕,想我大汉高祖,提三尺龙泉,诛秦灭楚,而有天下,传至今日,将丧于董卓之手,岂不悲乎?”众人泪下,叹息不已。忽座中一人,抚掌笑曰:“诸公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能哭死董卓否?”众视之,乃骁骑校尉曹操也。王允正色曰:“公,世食汉禄,今不思报国,反取笑乎?”曹操曰:“操无它意,单笑众公无一计杀卓耳,操虽不才,愿取董卓人头,悬于城门,以谢天下!”王允离席而前问曰:“孟德,有何良策?”曹操曰:“在下屈身事卓,实欲寻机图之,今卓颇信操,可近其身。闻司徒有七宝刀一口,请借与操入相府刺卓,操纵死无悔也。”王允拜谢曰:“孟德有此志,天下幸甚!”遂取刀与操。曹操撒酒起誓,奋然辞去。众官亦散。

次日,曹操至相府小阁,见董卓坐于床榻,吕布侍立在侧。董卓笑颜曰:“孟德,何来迟也?”曹操曰:“马老行缓。”卓顾布曰:“我有西凉好马,奉先亲选一匹,赐与孟德。”布应诺而出。曹操欲拔刀刺之,忧卓力大,未敢轻动。董卓身胖,不耐久坐,倒卧向内。曹操暗喜:“老贼,当休矣!”遂拔刀在手欲行刺。不料,卓自镜中见操拔刀,急回头曰:“孟德何为?”时吕布牵马已至阁外。操忽呈刀下跪曰:“蒙赐良马,无以为报,操有宝刀一口,献与恩相。”董卓接刀视之,见刀长尺余,上嵌七宝,极其锋利,果是宝刀。卓喜,递与吕布收下。操亦将刀鞘付布。卓引操出阁看马,曹操谢曰:“愿试一骑。”搭鞍坠镫,牵马出府。曹操飞身上鞍,加鞭东去。

吕布对卓曰:“先献刀,再献鞘,不合常理,曹操似有行刺之状。”董卓曰:“我亦疑之,他被我喝问,才言献刀。”恰李儒至,卓告而问之。李儒曰:“此事易也,操无妻小在京,独居寓所,可差人往召。若其坦然而来,则是献刀;若其心虚,托故不来,则是行刺。”董卓即差狱卒四人,去唤曹操。良久,回报曰:“曹操未回寓所,骑马奔出东门。门吏问之,操曰:‘丞相所差,紧急公务。’”李儒曰:“曹操心虚逃窜,行刺无疑也。”董卓大怒,遂遍行文书,画影图形,捉拿孟德。各县张榜曰:“擒献曹操者,赏千金,封万户侯,窝藏者,与其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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