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二伐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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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在汉中兵强马壮，粮草丰足，闻曹休石亭大败，遂聚文武商议北伐。忽惊风骤起，将庭前松树拦腰折断，众皆大惊。孔明曰：“此兆乃损一员大将。”众未信。忽赵云长子赵统、次子赵广大哭而入，伏地拜曰：“家父昨夜病故。”孔明痛曰：“子龙归天，国家折一栋梁！”众将无不洒泪。

赵统、赵广扶灵柩至成都。后主大哭曰：“若非赵云，朕早死于乱军之中矣！”即下诏追封赵云为大将军、顺平侯，加赵统为虎贲中郎将，赵广为牙门将。后主大礼拜祭，敕命厚葬于成都之西锦屏山麓，立庙建堂，四时祭祀。时，建兴七年春。

后人论曰：常山赵云，幼保乡里，长寻明主，得遇先帝，随于荆棘。赵云一生，义薄云天，德照千古，历代竹帛，一致高评。

后主临朝，近臣奏曰：“丞相在汉中，兵精粮足，今上表请旨伐魏。”后主方欲降诏准请，朝臣纷然谏曰：“曹魏坐拥中原，地广人众，我西蜀乃边远一隅，地狭民稀，两国相较，强弱悬殊。今，中原无变，以弱伐强，空费国力，而无利益，不如安民养兵，以待天时。”后主散朝。忽奏：“丞相长史杨仪，已至殿外。”后主宣入。杨仪拜呈孔明出师表。后主览毕，即下诏出师北伐。孔明于汉中拜受诏命，起精兵三十万，以魏延为先锋，杀奔陈仓故道。

细作报入洛阳，魏帝大惊。大将军曹真出班奏曰：“臣，前战蜀军，功微罪重，日夜反思，图雪大耻。臣近得一上将，使六十斤大刀，骑千里良驹，臂开铁胎弓，腰挂流星锤，有万夫不当之勇。其人姓王名双、字子全，乃陇西狄道人。臣保举王双为先锋，再率大军，誓擒孔明！”魏帝准奏，即召王双上殿。果然虎背熊腰，面黑睛黄，相貌不凡。曹睿大喜，遂赐金甲锦袍，封为虎威将军、前部先锋。即诏命曹真为兵马大都督，统精兵十五万，会合郭淮，迎拒孔明。

孔明提兵正进，忽稍马来报：“陈仓道口，筑起一座新城，把守将乃是郝昭，深沟高垒，鹿角重重。”众将曰：“其既有备，不如弃了陈仓，自太白岭鸟道轻装而出。”孔明曰：“轻装而出易，粮草搬运难，必下陈仓新城，方可进兵。”遂令魏延引兵攻打。一连数日不下，孔明郁闷。忽部曲靳详进言曰：“某与郝昭同为陇西人，自幼交厚，今愿以利害，说其归降。”孔明令其前往。

靳详勒马城下叫曰：“故人靳详来见。”郝昭令开城放入。登城相见，郝昭曰：“故友此来何事？”靳详曰：“愚弟现在孔明帐下，今特来有肺腑之言相告。”郝昭愠怒曰：“你我虽昔日为友，然今各为其主，不必多言，即刻出城！”靳详未及开口，兵士催促赶出城外。靳详马上回首，见郝昭倚栏俯视，乃以鞭指曰：“伯道，何太薄情耶？”郝昭曰：“国有法度，兄当知晓，弟既受国恩，誓以死报。回告孔明，教他驱兵攻城，昭不惧也。”

靳详回营，具实禀告。孔明令其再至城下，言明利害。靳详回马城下叫曰：“伯道贤兄，你一孤城，怎抵数十万大军？今不早降，后悔莫及！兄素贤明，为何甘事曹贼而不顺大汉乎？”郝昭张弓搭箭喝曰：“我前已明告，不必再言，速速退去，否则，弓箭无情！”靳详拨马而回。

孔明闻报大怒：“匹夫，欺我无攻城之计乎？”顾问左右：“城中有多少兵马？”回曰：“约有三千。”于是，起云梯百架，每乘载十数人，周围木板遮护。战鼓擂动，大军潮涌，郝昭于敌楼挥动令旗，魏兵火箭齐射，云梯皆着。城下蜀兵蜂拥，城上石矢倾泄，蜀兵死伤惨重而退。孔明怒曰：“他烧我云梯，我即用冲车。”次日，又鼓噪而进。郝昭令军兵，以葛绳系大石，凌空飞打，一场鏖战，冲车尽折。孔明又令运土填壕，差廖化暗掘地道。郝昭即于城内，掘堑横截。如此昼夜连攻，二十余日不下。

忽报：“魏军一路救兵杀到，旗上大书‘虎威将军，先锋王双。’”魏延请战。孔明曰：“你乃大将，不可轻出。”裨将谢雄、龚起奋然请命。孔明各与三千人马，令去迎敌。谢雄在前迎遇王双，两军列阵，二将交锋，战未三合，王双一刀劈谢雄于马下，蜀兵大败。龚起引兵接应，力战王双，杀不数合，被王双一刀斩下首级。快马飞报，孔明大惊，急命廖化、王平、张嶷三将迎战。

两阵对圆，张嶷出马，王平、廖化压阵。二马错镫，双刀争雄，大杀十几合，未分胜负。王双忽诈败而走，张嶷拍马追赶，王平大叫：“勿追！中计矣！”张嶷拨马欲回，王双抬手打出流星锤，正中其背，张嶷口喷鲜血，伏鞍而走。王双回马来追，王平、廖化上前截住，救下张嶷，两军各自收兵。

孔明顾姜维曰：“王双勇猛，今引兵两万，城外下寨，陈仓更难下也，别有何策？”姜维曰：“如今之势，强攻陈仓，于我不利，不如令一大将，依山傍水把守故道，其余人马自小径出斜谷，去攻魏军大营。某用诈降计，可擒曹真！”孔明即令魏延把守陈仓故道，自率大军，以马岱为先锋，走鸟道东出斜谷。

大都督曹真与郭淮、孙礼下寨斜谷口，闻王双连战二将，解了陈仓之围，大喜。忽探马来报：“孔明自鸟道，兵出斜谷。”曹真大惊，方欲聚众商议，校卫入禀：“伏路小军，捉一奸细。”遂命押入。其人入帐跪告：“小人并非奸细，乃有机密大事来见都督。”曹真令去其绑，屏退左右。其人曰：“小人乃姜维心腹，特送密书一封。”遂出书呈上。书中大意：“姜维降蜀，乃被迫也，今欲为内应，火烧蜀军粮草为号。都督提兵来攻，内外夹击，可大破蜀军，活捉孔明！”曹真观书大喜，重赏来人，令其回报依约行事。来人辞去。

中军护卫费耀入见。曹真曰：“姜维密献降书，约我提兵里应外合，大破蜀军，天助我成大功也！”费耀曰：“诸葛亮多谋，姜维智广，恐其有诈。”曹真曰：“姜维本是魏人，不得已降蜀，想来不会有诈。”费耀曰：“大都督乃金枝玉叶，三军统帅，不可轻身犯险，某愿领军接应姜维，大事若成，功归都督，若中诡计，耀自担之！”于是，中军护卫费耀，引兵五万，望斜谷进发。

入谷行了两程，忽遇蜀兵。人马列阵，还未交战蜀兵回头便走，费耀引军追赶。日暮天晚，人困马乏，方欲扎营，蜀兵又至。整军列阵未毕，蜀兵又走，再追一程。如此反复，直至次日，魏军一日夜人马未歇。方埋锅造饭，忽听鼓声大震，蜀兵拥来，魏军慌忙上马列阵。孔明安坐四轮小车，出阵喝曰：“叫曹真搭话。”费耀骂曰：“曹都督乃金枝玉叶，岂肯与贼相见？”孔明羽扇一挥，左有马岱，右有张嶷，两路杀出。方要交兵，忽见蜀军后烟火冲天，一阵锣响，蜀兵皆退。费耀大喜，以为姜维举事，遂引兵追掩。

忽听杀声震谷，关兴、张苞两路伏兵齐出，断了后路。费耀大叫不好，急令退军。马岱、张嶷返身杀回，一场混战，魏兵被前后夹攻，五万人马折损殆尽。费耀引十数骑，拼死杀开一路，望回而走，忽见一彪军拦道，为首将正是姜维。费耀破口骂曰：“无信反贼，敢使诈降计！”姜维曰：“我献诈降书，本欲捉大都督曹真，不想只捉得中军护卫，还不下马，更待何时！”费耀料力战不过，遂自刎而死，余众皆降。孔明连夜进兵，杀出斜谷，棋山下寨。

曹真闻折了费耀，痛惜不已，乃令孙礼、辛毗表奏洛阳。曹睿见表，急召司马懿商议。司马懿曰：“臣已有退敌之计，不用魏军耀武扬威，蜀兵自走矣。”曹睿大喜，问是何计。司马懿曰：“臣曾奏陛下，诸葛亮伐我必出陈仓，故令郝昭守之，今果然也。蜀军自陈仓故道运粮甚便，然有郝昭、王双把守，此路不通。山中鸟道，斜谷穴径，运粮极难，臣算蜀军行粮，只有一月之用。彼利速战，我利坚守，陛下可下诏命，令曹真坚守不出，不用一月，蜀兵自退，那时乘虚击之，可获大胜。”曹睿曰：“卿既有先见之明，又有成策在胸，何不亲往统军，以退蜀兵？”司马懿曰：“臣非惜身重命，实乃提防东吴。江南孙权将自称尊号，必伐我以立威，故臣枕戈以备。”曹睿即下诏，遣太常卿韩暨为使。司马懿送太常卿于西门外，嘱托曰：“我欲让大功与子丹，故尔留洛阳，公见子丹，勿言我献计之事，只说是天子诏命。”韩暨应诺，拜辞而去。

是日，韩暨至魏军大营。曹真拜受诏命毕，乃与众将商议。郭淮笑曰：“此乃司马仲达之计也。”曹真问曰：“此计如何？”郭淮曰：“司马懿深明诸葛之用兵，敌我之利弊，能御孔明者，必仲达也。”曹真不乐曰：“虽是好计，倘蜀兵到时不退，奈何？”郭淮曰：“蜀军不能自陈仓运粮，待其粮尽，蜀军必退。”孙礼曰：“如此耗时，绝非良策，某有一计，可胜蜀兵。”曹真忙问何计。孙礼曰：“今蜀军乏粮，我诈作运粮，自陇西而来，车上尽装柴草，上撒火药。蜀兵前来抢粮，我引燃柴草，伏兵齐出，四面围攻，必获大胜！”曹真大喜，遂命孙礼依计而行。又令张辽之子张虎、乐进之子乐綝同守头寨，但见西山火起，兵马尽出，去劫蜀营。

蜀兵连日挑战，曹真坚守不出。孔明叹曰：“我军利在速战，魏兵坚守不出奈何？”忽人入报：“魏军自陇西运粮数千车而归，暂屯西山，押粮官孙礼。”姜维曰：“孙礼曾随魏主猎于大石山，惊起一虎，直扑御前，孙礼上迎，挥剑斩之，被封为上将军，此人乃曹真心腹之将。”孔明笑曰：“魏军知我乏粮，以此计诱我也，我军前去劫粮，他则乘机来劫我寨。如此，可将计就计。”遂唤马岱、马忠、张嶷吩咐曰：“魏军粮车之上必是柴草，马岱引三千军，径至西山粮车屯处，不可近前，远在上风引燃车辆。马忠、张嶷各引五千人马，远处接应，粮车火起，魏军必出，你等前后夹攻，可获大胜。”三将引兵而去。孔明又吩咐关兴、张苞曰：“魏军头寨，正当大路四通要口，今晚西山火起，魏军必出寨来劫我营，你二人伏兵魏军寨前，待其兵远，乘虚夺寨。”又令吴班、吴懿曰：“你二人各引一军，伏于险要，待魏军来劫我营，断其归路。”众将领命。

孙礼伏兵山坡，只等蜀兵劫粮。当夜二更，马岱引兵径至西山，望见许多粮车堆屯一处。时，西北风起，马岱绕至西北，命放火箭，顿时烟火乍起，烈焰燎天。孙礼引伏兵杀出，火光中不见一卒，孙礼大叫：“不好！”忽听杀声大震，马忠、张嶷两路伏军杀来。孙礼拨马方欲拼杀，忽听身后军兵惊喊，猛回头，见火光中马岱引兵杀到。三面夹攻，孙礼大败，引残兵冒烟突火而走。

张虎、乐綝二小将坐镇头寨，命人登望楼专看火号。时值二更，忽报：“西山火起！”二小将遂大开寨门，倾兵而出。径至蜀军大营，纵兵杀入，竟不见一人。张虎骇然，急令退兵。忽听炮响，伏兵四起，二小将咬牙拼杀，夺路而走。奔至险要，吴班、吴懿伏兵拥出，苦战一场，杀开一条血路。马至头寨，忽，壁垒之上箭射如蝗，二小将大惊而视，见寨上尽是蜀军旗号。原来，关兴、张苞早夺占头寨。张虎、乐綝走投大营，路遇孙礼，同见曹真，皆言中计兵败。曹真大惊失色，遂令坚守不出。

蜀兵大胜，各路人马回营。孔明即差人授计与魏延，遂传令三军，自褒斜道退兵汉中。长史杨仪曰：“今我大胜，何故退兵？”孔明曰：“我军无粮，利在速战，今曹真坚守不出，我无可为也。彼虽兵败，必有增援，倘其以轻骑不断袭扰，那时要退不能，要战不得，我军危矣。今趁其新败，不敢正视我军，正可出其不意，退兵而走。”一夜间，兵马尽退，只剩空营。

曹真坐大帐闷闷不乐，本想与司马懿一较高下，洗雪前耻，不料又遭败绩，何颜面对朝野？忽，左将军张合领兵到寨。张合拜见曹真曰：“某奉圣旨，特来听调。”曹真问曰：“曾别仲达否？”张合曰：“仲达有言：‘我军胜，蜀兵必定不去，我军若败，蜀兵必退。’闻我军近日失利，都督命人前往稍探否？”曹真曰：“未也。”遂差人往探。回报曰：“空营一座，兵去二日矣。”曹真大惊，长叹不已。

魏延把守陈仓故道，忽接孔明密计，即传令二更拔寨，兵退汉中。魏延自引三十骑，绕小径埋伏于王双营前林中。王双闻魏延兵退，遂尽起兵马，奋力追赶。魏文长见其兵远，引骑突入空寨，四处纵火。然后，仍回马路旁林中，只待王双。王双引兵追出二十多里，隐约望见蜀军旗号，王双大喜叫曰：“魏延休走，王双来也。”拍马舞刀，就要上前，忽听身后军兵乱喊：“寨中火起，中计矣！”王双勒马回望，见一片火光映天，王双大叫不好，引兵急回。将至营寨，忽一骑自林中骤出，大喝曰：“魏延在此！”王双大惊，措手不及，被魏延一刀斩于马下。魏兵疑有埋伏，四散而逃。魏文长引三十骑，从容而去。

陈仓郝昭，差人报知曹真。曹子丹悲伤不已，忧虑成疾，乃命郭淮、孙礼、张合分兵把守各处险要，自回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