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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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费罗斯居住的公寓楼是营港市有名的高级公寓。文钧第一次跟着他来的时候,羡慕地差点咬碎自己的后槽牙,但当他慢慢熟悉了之后才发现,这里不过就是个看起来很豪华的“窝”而已,甚至还不如他老家的那个小土房有人味儿,家和房子简直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本来卡佩先生给过泽费罗斯一套小洋楼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连看也没看,没打一声招呼,自己找了这么个地方就搬进去了。文钧也不是觉得现在这个地方不好……只是,肯定还是比不上那个五层楼的大别墅啊!有些时候他是真的搞不懂泽费罗斯到底在想些什么。
房子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单调冷清的模样让人怀疑根本没人居住过,冷白色的墙壁,浅灰色的窗帘,水泥色的沙发和刷了黑漆的木制桌椅……这里似乎连灰尘都有股旧时代的味道。文钧平时也没什么好忙活的,只是偶尔来倒倒垃圾,检查检查水管电路之类的。
“一会儿进去,看到什么也不要惊讶,要是咱老大问你你再回答,oK?”
今天天气很好,文钧穿了一件明黄色带白色竖纹的衬衫,扣子胡乱地扣着几颗,估计是早上起得迟了,黑色西服裤下面是一双软底的牛皮皮鞋,为了向新来的年轻人显摆他还特意戴上了自己前几年买的那块镶了钻石的瑞士货。
可惜站在一边的沈铎并没有在意他隔几分钟就撩撩头发的手,只是板着一张略显瘦削的脸目视前方,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说他紧张吧,也不太像,说他不紧张吧,他还绷着一张脸。
沈铎比文钧还要明显高出一头来,黑色的薄西服贴在身上,只要动动胳膊袖口就会露出三指宽的一截白衬衫袖子,银灰色的细领带扎得极紧,整个人看起来紧绷绷的,一点也不自在。
“明白。”
沈铎对着文钧点了点头,表达完自己的意思之后又恢复了刚才的状态。
这种态度着实让他有些不爽!在没见到泽费罗斯之前,他才是大哥!
文钧非常不喜欢这种紧绷感,路上他就在暗自吐槽这种打扮只会让人在动起手来时碍手碍脚。他跟着泽费罗斯这么多年自然见过不少好东西,从沈铎的穿着上也能一眼看出来这小子没什么家当,但总体上还算干净利落,他也穷过,懒得和他再掰扯这些。文钧撇了撇嘴,从上个月刚见面起,这个新人就很让人不爽,各方面都不爽。
但他不晓得这是嫉妒心在作祟。
男人当然也有嫉妒心,可他们还往往意识不到,真是可怕得很呢。
文钧拨了拨额前有些杂乱的头发,手指触上密码锁的界面。
“把领子弄弄,一会儿别给老子丢人!”
其实沈铎的领子是十分平整的,文钧这样说无非是为了体现自己身为泽费罗斯手下一把手的权力而已,他是在暗示自己的地位。
沈铎随便拍了拍领口。
“是,文哥。”
“新人?哦,对!新人。”
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泽费罗斯眼睛都还是眯着的。被文钧强行叫醒的他挣扎起来靠在事先堆好的几个枕头上,蓬松的黑头发横七竖八地散在额前,他低头含住文钧递在嘴边的烟,又指挥他去拉开拉了一半的窗帘。阳光为他染上了一层浅浅的藕色,两圈深黑的睫毛在光的奇妙作用下变成了毛绒绒的金棕色,在眼窝和鼻梁处投下灰色的阴影。泽费罗斯睁开眼睛,细小的灰尘在空中肆意飞舞。
“对,老大,他就是阿莫斯先生给的那个人。”文钧弯着腰把打火机打着为泽费罗斯点好烟,把文件夹递了过去。虽然他知道泽费罗斯是不可能真的去看的,但是在新人面前也还是要装装样子吧,起码咱也是开正经公司的呢。
“你已经用那种眼神盯着我好久了。”泽费罗斯没有理会文钧的话,手指夹着燃烧的烟头指向沈铎,“名字。”
被直接点到的沈铎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依然直白地盯着泽费罗斯,一副没有一点要为自己的失礼而要道歉的意思,也许他真的不明白有什么是他不能看的吧。
“沈铎。”
“哦。”泽费罗斯慢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儿,尼古丁和焦油让他稍稍精神了些,“为什么来我这儿?”
“工作分配。”
“是么,我居然还不知道。”
这话把他们说的跟正经公司似的。哎呀哎呀,话说好像本来也是吧。
透过薄纱一样缭绕的烟雾,泽费罗斯上下打量着这个背着手挺直了腰板等待他问话的新人。
他虽然脸颊上没什么肉,但骨头很结实,尤其是这种站立的姿态,下盘稳得和打桩立柱一样。沈铎出门前应该还洗了头发,衣服是旧的但洗得很干净,看起来还算清爽。再仔细瞧瞧,也没有打耳洞之类的,所谓浓眉大眼,勉强能看吧。
泽费罗斯还算满意,于是叫了他的名字。
“沈铎。”
“在。”
“这么听话的么。”泽费罗斯转过头对文钧说,那表情简直就像在逛市场挑东西一样。
文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他自然听得出泽费罗斯话里的意思。
沈铎看着两个人揶揄的神色,有些不解,只能干巴巴地又应了一声。
“是……”
“体检做了吗?”
“做了。”
泽费罗斯缓缓点了点头,没想到文钧连这些都想到了。文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那个……老大,这小子现在还没有住处,之前一直跟着阿莫斯先生,这俩天也是先在我那儿挤着,您看现在怎么弄一下?”大哥,这才是正经事儿吧。
“哦。”泽费罗斯轻轻应了一声,把快要燃尽的香烟掐灭扔到垃圾桶里,眼神顺着沈铎的脖子向下滑,“他先跟我住吧。”
“啊?”
“隔壁不是还空着吗。”泽费罗斯掀开被子走到沈铎身边,一只手搭着他的肩头,然后慢慢揽住脖颈手指捏着他的骨头,“你没意见吧。”
沈铎低头看着这个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那双纯黑的眼睛可以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脸,呼吸间也满是他香烟的味道。
对于一个从来都没有抽过烟的人来说,这个味道可真够呛人的,沈铎虽然不讨厌,但还是皱起了眉头,而泽费罗斯则对他的反应很开心,他仰着头,嘴唇擦过沈铎的下巴,把头靠在沈铎的肩膀上。
“人我收下了,房租先从他工资里扣。”泽费罗斯对站在沈铎身边的文钧摆了摆手。
“啊?啊……您的意思是让我走啊?”
真是见色忘义的臭……小子!用完就说拜拜啊。
文钧从泽费罗斯下床的那一刻起脸就皱了起来,虽然他知道泽费罗斯一直很开放也早就习惯了看他,但刚刚那一系列撩拨沈铎的动作还是看得他莫名火大,连带着本来就看不顺眼的新人也越来越面目可憎了。
“那不然呢,你要留下来看吗?上次的账我还没找你算呢。”泽费罗斯整个人都靠在沈铎的身上,用眼神暗示着文钧他的弦外之音,文钧摆摆手,他只能接受。
沈铎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为了不碰到泽费罗斯,他的双手依旧背在身后,腰挺得更直了。
虽然早有耳闻,但他比他想象的还是要开放,许多。
“喝过结拜酒了吗?”
“喝过了,在阿莫斯先生那里。”文钧已经走到门口了,可一听这句话,他又折回来替沈铎说了。
“那他这到底算哪门子的人啊。”
沈铎不理解,难道阿莫斯和泽费罗斯不是一家人吗?阿莫斯说喝了酒也就算入了这条道了……难道还要分家吗?
这个世界真的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和谐吗?
“算了算了,就先这样吧。”
泽费罗斯倒是不太在乎,反正人已经来了,还能在他手心里面跑了不成?
“你为什么不反抗呢?骂我或者做些别的表情动作也好,像个木头这样一动不动,我也很没兴趣啊。”沈铎被压在床上,泽费罗斯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刚刚舌头碰过的地方。
“阿莫斯先生和文哥说要听您的话,我不会反抗的。”
“那我说要你做点什么呢?”
“可以,我现在是您的人。”
“那你做下面的。”
“可以,只要您喜欢。”
“哈哈,这么没节操的么。”泽费罗斯笑了。
“如果您这样认为,那我就承认。”
“你什么意思,是在告诉我你的舌头很灵巧么。”
这个话题沈铎没有继续再接下去,他只是冷着一张脸看他,可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泽费罗斯承认自己遇到对手了,但沈铎现在这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也不过是仗着阿莫斯的面子而已,他就那么肯定自己不会被解雇吗?看沈铎的反应,他对他的骚扰又完全没有什么期待,他是认为自己不是那种浅薄的男人吗?
“喂,阿莫斯都教了你什么东西啊。”泽费罗斯叹了口气坐在床边,“你这样不怕我开除你吗?”
“阿莫斯先生说,我对您只需要实话实说就好。”沈铎坐起来扣好扣子,顺便还理了理领口,“如果是因为这种事,您是没有理由开除我的。”
“呵,好大的口气。”泽费罗斯的眼神有些冷漠,可真是养了条好狗啊。他指了指身前的地板。
“跪下。”
沈铎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没有多余的动作,倒是干脆利索,说跪就跪。
“蠢货,愣着干什么?你想怎样都可以。”泽费罗斯有些不耐烦地说。
“阿莫斯先生建议我不要碰您,他说这样会让我遭遇不幸。”
张口阿莫斯,闭口阿莫斯,没完没了了是吧?
“你现在是谁的人?”泽费罗斯的脚蹬在沈铎的肩膀上,沈铎的身子连晃都没晃一下。
“您这是承认我了吗?”沈铎的语气一贯是真诚的。
“做还是不做?不做就滚。”
“抱歉,不可以。”沈铎正了正身子。
“为什么?你不会?”泽费罗斯不相信他那么干净,大家都谁和谁啊,装什么装?
“是,之前没有学过,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贸然行动可能会受伤,而且我并不认为这是我的义务,不是我的服务范围。”
沈铎在服刑的时候见识过这种事情,里面管得很严,那些男人当然不可能有机会做这种事情,虽然他已经忘了那两个人的名字,但是他还记得有一次晚上那两个人趁大家一起洗澡的时间在浴室里接吻,大家都自动忽略他们装作看不见,当然背地里羞辱谩骂的也有不少。
但在他看来那只是一种存在的社会现象而已,再无其他。
“我不在乎。”泽费罗斯说。
“我不行。”
泽费罗斯愣了愣,这三个字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地说出来了,“那你来干什么?我不养闲人。”
“我可以保护您的人身安全,阿莫斯先生教了我很多。”
“我不需要!”泽费罗斯倒在床上,双手捂着脸。他喜欢听话的狗,但不喜欢别人家的听话的狗。
沈铎低下头看着地板,这个事情,他早料到自己胜任不了的。
“你不行是吗?那好,我来。”
泽费罗斯把脸靠在了沈铎的大腿上。他仰起头露出线条流畅的颈项,眼睛微微向上瞟了一眼,又垂下眼帘浅浅一笑。居于高位的沈铎自然可以把他那些细致入微的暗示全部看在眼里,以至于他立马能反应过来而且有一种被扼住咽喉的生理反应。泽费罗斯非常漂亮,也非常“懂事”,即使不去看,他也能万分清楚地感受到那些柔顺的发丝是怎样一下一下蹭着他的大腿。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事情,虽然阿莫斯早就和他交代过,可当泽费罗斯真的触碰他的时候,比起拒绝,他更多的是好奇。
看吧,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为什么他能做到这一步?正常人根本无法理解。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每当沈铎这样质问自己的时候,他总是会下意识闭上眼睛,尤其是在监狱里的那段日子,闭上眼睛后他甚至还会害怕睁开来看见的一切。
泽费罗斯太了解他自己了,以至于他能完全放下自己,去满足大多数男人想要的那种感觉,绝对支配、完全臣服、强烈的自尊心……虽然是被动的,但沉溺其中后就很难发觉了。你以为你占有了他,实际上却是他在操控你,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本事。
“你们都是一样的。”泽费罗斯站起来点了一根烟走到门边,他的嘴角有些疼,那份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疼痛感让他的心情反而别扭起来,这和他预料的有点不一样,也许是因为他还没有被调教过吧。
“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是吗,你还会生物啊。自己去卫生间,今天还有事要处理。”泽费罗斯的声音有些远,听起来冷冷的。
这不是他非要干的吗?现在怎么倒像是沈铎的不是一样,算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是。”
收起自己的不安与疑惑,沈铎与泽费罗斯擦肩而过,他只打算去洗个手。这种程度的暗示还没有到了让他放飞自我的地步,他深知一个成年人如果没有控制力是很可怕的,他已经犯过一次错了。虽然他承认那是错误,可并不后悔那样做,这在教育层面来看简直就是失败,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再用这颗已经平和的心去衡量,沈铎也相信如果再遇到那样的事情,他还会那样做。
沈铎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来到卫生间想要拧开水龙头洗洗手,可当他刚刚碰到水龙头时,一大股自来水就直冲向他的脸,就算他反应再快也逃不开被喷涌而出的水柱劈头盖脸殴打的结局,衣服更是湿了一大片,头发梢还滴滴答答掉着水珠。
卫生间门外的笑声格外猖狂,泽费罗斯笑地坐在地上捶地,连烟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抱歉啊,抱歉,我太长时间没用,应该是坏了,哈哈哈……我一会儿叫文钧,叫他找人把房子里的设备都修一修,没想到啊,这个烂水龙头跟着我还学会打人了呢,哈哈哈……”
沈铎抵着争先恐后喷涌而出的水用力把水龙头拧了回去,把泽费罗斯扶起来后安静地等他笑完,两人来到卧室。
“我看看……我的衣服你肯定穿不了……”
泽费罗斯又含了一根烟,翻箱倒柜找来一套黑色的制服,看样式好像是套中山装。
“这是套校服,你穿的话裤子肯定会短一截,但肩膀应该没什么问题。”泽费罗斯拿着衣服在沈铎身上比划着。
“是您高中的学校吗?”
沈铎接过衣服,虽然他不是本地人,但是也知道营港这边很多老牌学校的校服仍然保留了男生着中山装,女生着海军服或者布拉吉的校规。他看了一眼内衬的标签,上面还写着一个名字,感觉有点眼熟。
江岭区第三试验中学,高三(9)班,路冈。
“是啊,但这是一个朋友的,他那时候长得比我快,穿衣服大我俩号,校服的版型也做的宽松,你应该可以套上。”泽费罗斯看着衣柜里的衬衣,思考着该穿哪件出门。
“我洗完后会还给您的。”
“不用,到时候我自己处理,你直接给我就行。”
香烟的烟雾有些呛人,泽费罗斯眯起眼睛,不远处沈铎的身影在烟雾中变得有些模糊。
“……你那条窄领带太丑了,以后不要再系了。”泽费罗斯选了一条黑底银纹的领带出来递给他。
沈铎顿了顿,把解开的领带卷好收在裤兜里。
“是。”
“还有告诉文钧,叫他带你去他常去的那几家店里买几身成衣,然后做春款和秋款的,其他的你到时候自己收拾,领带和腰带让店员给你配好。”
沈铎穿好衣服站在衣柜旁边,他觉得别扭就没有系扣子,幸好他现在体型偏瘦,勉强还能穿的进去。
泽费罗斯看了一眼镜子中倒映出来的沈铎。
“转过来让我看看。”
沈铎站直了面对泽费罗斯。
“把扣子都扣上吧,这种像什么样子。”
泽费罗斯一边打着领带一边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