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民或姜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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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的尽头隐隐能瞧见那幢质朴，香火却旺盛的雨坛寺。
今夜中秋，哪怕是夜晚寺庙的香客依旧众多。
尤其是月老庙前的那一棵姻缘树，被红色的绸缎压满枝头，几乎要瞧不见绿叶。
悠扬的钟声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被敲响，意味着又有一对佳偶订下婚约，祷告神明，以求长相厮守。
又一声钟声敲下，身侧那人缓声开口说道：
“阿枣，中秋顺遂。”
从高处远眺时，此处的风景姜枣从未见过。
远离底下众人的摩肩接踵，耳边依旧有繁华闹声，身侧却有一人相伴，那股遗世独立的寂寥被冲淡，一颗心不自觉地被抚平。
“顾鹤云，多谢。”
顾鹤云凝视着女孩的眉眼，当那双眸子被点亮，他也不自觉跟着嘴角上扬。
世间最美的风景莫过于从你眼中看到的世界。
“阿枣，是我该谢谢你。”
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在这月圆之夜不至于孤独一人，对影自怜。
谢谢你历经磨难，依旧温柔以待。
谢谢你，依旧愿意相信我，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千言万语都化作顾鹤云望向姜枣的情深意重，柔情爱意浓得到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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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巡逻的林青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站在楼顶的二人，虽瞧不清脸，却莫名感到一丝心痛。
那是阿枣。
她的身形，林青绝对不会认错。
“只要那人能护你此生无忧无伤，只要你喜欢就好。”
“阿枣，中秋顺遂。”
林青苦涩一笑，后背扬起的披风肆意坦荡。
他与安国无愧，与敌军无所畏惧。
只对那一人，终究张不了口，满腔爱意隐忍心间。
天灯漫天，夜空被照亮地如同白昼。
祥和平静之中不远处的街巷突然发出喧闹声，本就拥挤的街道变得混乱聒噪，不停有百姓叫喊着从那处跑出来。
“抓人啦！有贼人！”
正在街上巡逻的林青率先冲了过去，高头大马被人群阻挡在原地，难以向前。
只见男子临空而起，手握长枪，足尖轻点马背，凌然越过人群直达闹市中心。
一名黑衣男子挟持着街道上的一名幼女，小女娃早被吓傻了，整张脸惨白，身侧她的娘亲哭喊着向周围人求救。
可那贼人手上握着长剑，目光凶狠，无一人敢贸然上前。
林青神色一凛，沉声道：“放下孩子，你所求何事。”
黑衣男子干脆，直接表明自己要找的人是谁。
“叫宸王出来，一刻钟后我见不到他，我便杀了手中这女娃！”
“宸王……我们寻常老百姓哪里能找到宸王啊！”那名妇人顿时崩溃了，半跪在地上哭天抢地，“你去宸王有仇怨你去找他啊！你抓我的娃子干啥啊！”
“天杀的贼人，老娘和你拼了！”
妇人趁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个猛子站起身冲上前，徒手就要去夺那贼人的长剑。
黑衣男下意识挥刀去挡，眼瞅着就要刺上那妇人的胸膛，‘叮’得一声剑身被震开。
众人朝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宸王伫立于一侧的酒楼之上，单手背身而立，周身气场肃然，让人不敢直视。
顾鹤云不着急与那黑衣男子谈判，而是看了眼站在底下的林青，交代道：“阿枣还在亭楼处等着，你去接她。”
林青一愣，意识到顾鹤云是在和自己说话后，正欲转身离开，可身后的黑衣男却突然说话了。
“宸王还真是自信啊，你如何觉得单枪匹马能从我手下救下这女娃？”
“还是宸王觉得，安国百姓比不上你那位心上人？哪怕是百姓深陷水火，也轮不到你亲自出手相救？”
这番话一出，不光是顾鹤云，连林青都意识到此人来意不对。
他好像不是为了劫人，更像是激化百姓与宸王之间的矛盾，逼着他在小女娃与姜枣之间选一个。
“对啊！林将军，你不能走！我就这一个女娃，你一定要把她救下来啊！”
那名妇人听到黑衣人的话，一个猛扑扑到林青脚边，抱着他的大腿死死不肯撒手。
“大娘，你……”林青面露难色，往回抽了抽大腿都没能抽动。
“你究竟要干什么！”林青冲着那名黑衣男吼道。
不知为何，他心里分外不安。
眼前的这场事故好像不是意外，阿枣一人待在亭楼……
“不好！”
林琴快速地与楼顶上的顾鹤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瞧见了惊慌。
调虎离山！
还不等他们返回去追，又一名黑衣男子出现，而他身上扛着的女子，所穿的衣裳显然就是方才的姜枣。
姜枣的口中被塞了布条，双手被捆绑被无法动弹。
眸中惊魂未定，一眼就瞧出了现场的局面，她意识到什么，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女孩疯狂地冲对面的二人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冲动。
顾鹤云再看到姜枣的刹那，腹中隐隐阵痛。
男子眉头紧锁，强忍着痛意沉声问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哈哈哈哈！不愧是宸王殿下最在意的心上人啊，看一眼就心疼了？”黑衣男阴险地笑着，冰凉的刀背划过姜枣的脸蛋，“不过是给姜姑娘吃了些好东西，那可是我花大价钱得到手的，吃下去痛、不、欲、生！”
“到时候和我手中的刺刀比起来，怎么不算是一种解脱呢？”
黑衣人说完又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唯有姜枣凝眉看向他，暗道：
【他不会是被骗了吧，那药我吃了分明没有一点反应啊。】
另一边的顾鹤云无奈地扯了下嘴角，额间的汗珠豆大地滑落，要不是他有惊人的意志力，现在已经站不住了。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林青的部下这时才驱散人群赶过来，但即便这样，留在现场的百姓依旧人数众多。
气氛紧张肃然。
“说吧，你们究竟想干嘛？”顾鹤云咬牙问道，“你是寒国还是王丞相的人？”
面上瞧不出变化，实则玄衣后背全都湿透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可是阿枣还在他们手上，这人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到主子的吩咐，黑衣男没有与顾鹤云过多的纠缠，直接开口让他做选择。
“宸王殿下，今日月圆佳节，不如你我玩个游戏如何？”
“我手边有两人，只要你说你想先救谁，我就杀了另一个，如何？”
几乎是话音刚落，顾鹤云的目光如冷箭般扫了过去。
“你主子是寒川冷。”顾鹤云笃定地说道。
黑衣男没想到对方一下就猜到自己主人的身份，微不可察的眼神闪躲了一瞬。
“哪来这么多废话！快点选！我的刀可没有耐性。”
底下的妇人似乎也瞧出了顾鹤云的犹豫，叫声比先前更大声，跪在地上磕头声一下比一下重。
“求求宸王，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王爷了……求求王爷！”
周遭围观的百姓似乎也被那声嘶力竭的哭声感染，跟着说道：“多可怜的孩子啊……”
“宸王殿下为了这姜姑娘放了万盏花灯，这叫他怎么选啊！”
“可那被劫持的孩子何其无辜！难不成身为王爷真的要袖手旁观，不顾百姓之苦嘛？”
“……”
民或爱人，这般伤人的抉择，寒川冷还真是为了拆散他与姜枣煞费苦心。
他身为宸王，被万民拥护，如今底下这么多人瞧着，他又如何为了一己私欲弃那小女娃不顾。
但是，
阿枣，比他的命还重要。
顾鹤云远远地看向姜枣，目光深情，却又极其复杂。
好似有说不完的情话，在此刻尽数流露。
姜枣隔空瞧见，心跳漏了半拍。
【为什么？为什么只不过是想要沉沦一晚老天都不肯让她如愿？】
这个选择，哪怕顾鹤云还没有开口，可姜枣也清楚他的选择。
除了就那名小女娃，他没得选。
姜枣认命地闭上眼，凄惨一笑。
【罢了，谁叫我命不好，哪怕再来一次也不过是惨死贼人手中……可是，我也想被人义无反顾地爱着，我也想被人看得比什么都重……】
林青眉头从一开始就没松开，意识到顾鹤云处境的艰难，他默默将手中的箭矢对准上头的黑衣人。
顾鹤云不救，他救！
这身戎装不过是为了姜枣而穿，哪怕他背上万人唾骂，他也要救阿枣！
几乎是料定了顾鹤云要说得话，可下一瞬，男子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顾鹤云举刀捅入自己的胸口，瞬间鲜血喷涌而出，染透了那件白色里衣。
本就被疼痛侵占的身子，再加上这一刀，顾鹤云没撑住单膝跪到地上。
猩红的血液从唇边溢出，顾鹤云喘息着说道：
“你们不是冲我来的嘛？你放了她们两个，我跟你们走。”
林青趁着那几名黑衣男子愣神的片刻，抓住时机果断射箭。
身在暗处的暗卫也跟着放箭。
箭箭毙命。
顷刻间局势翻转，小女娃被护卫救下。
姜枣感到身上压迫自己的力量一松，错愕地睁眼，看向对楼已经无比虚弱的顾鹤云。
“阿枣，我说过…我不会再抛下你一个人。”
【如果我和你之间必须要死一个人，那我希望阿枣能够顺遂无虞地活下去。】
姜枣震惊地听着自己脑海中的声音，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顾鹤云浑身是血地从楼顶滚了下去。
“顾鹤云…顾鹤云！”
霎时间，周围百姓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姜枣眼前只剩下那道浑身是血的身影。
姜枣甚至来不及去深究自己为何方才能够听到对方的心声，跌跌撞撞地想要冲到对方身边。
‘嗖——’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箭矢，径直冲顾鹤云的身上飞去。
姜枣没有注意到，还在往前冲，按照这个轨迹，极有可能射到女孩的身子。
“你不要命了！姜枣！”
林青双眼瞪大，眼疾手快地将人捞过。
双手摇晃着女孩的肩膀，怒声斥责道：“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嘛！”
林青的声声质问将姜枣的思绪拉回，怔怔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又紧接着落到了不远处的那道躺在地上的身子。
本就满身是血的身子又中了一箭。
姜枣看到这一幕，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反握住林青的手臂，泣不成声地求道：“林青，你救救他，他流了好多血……”
“你别管我！你快救他啊！”
姜枣情绪激动，捆绑着她手腕的绳结硬生生被她挣脱，手腕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勒痕。
林青痛心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手作刀状一掌劈上了女孩的后脖颈。
瞬间，姜枣身子一软，毫无意识地倒在了对方的怀中。
“阿枣，刀箭无眼，我先送你回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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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中秋佳节遇到贼人，宸王中箭遇刺，身受重伤，夜半时分，宸王府灯火通明，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寝殿内往外运。
连太后娘娘都听闻了此事，马不停蹄地出了宫，焦急地等在偏殿。
“太后娘娘，贼人尽数逮捕，其背后主谋是王丞相，如今那群贼人正被关在地牢中，听候发落。”
“哼！故意滋事，挑拨民心，通敌叛国，其心可诛！”太后娘娘一掌重重地拍在身侧的扶手上，“敢绑架阿枣，还敢弄伤鹤云，好一王丞相，他好大的胆子！”
“陛下那边如何说？这等罪人要怎么处置？”太后娘娘沉声问道，一向慈爱的面容在此刻只剩下凛冽。
“林将军已经带人将丞相府团团困住，陛下那下旨处以族刑，尚未成年的子女充入奴库，其余亲族处以死刑。”
“造孽啊！”太后娘娘频频摇头，看着那间依旧混乱的屋子，忧心道，“不知道鹤云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小子，那一刀捅得也太深了！”
“是啊。”川红姑姑应和着，叹息着感慨道，“没想到几个月过去，王爷竟然愿意为姜姑娘做到这个地步。王爷好不容易明白自己的心，有情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太后沉沉呼出一口气，轻声道：“这就是他二人的劫数……希望此事之后，他二人都能平平安安的。”
“太后娘娘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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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之上，风声呼啸。
姜枣被刺骨的寒风激得一惊，猛地睁开眼。
发现眼前情形与前世格外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