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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公主与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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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香不怕巷子深,冷骏许久未尝白米干饭味了,循饭香来到了背街的供销社食堂。

看见还摆了个摊子,在卖切好的腌肉,职工每人可花五角买半斤,这只比国家凭肉票的价格高出一点。

“哦,还有肉卖!”

被人白了一眼。这人并掩饰地解释一句:“瘟猪肉!”

他来到买饭的窗口,看见半甑子冒气的米饭,手指怎么比嘴巴还积极呢,先就在衬衣口袋上摸了一下。

他别针别着的衬衣口袋里有几张全国粮票。

用来在粮店称粮、食堂买饭票和馆子吃饭的粮票分为全国粮票、省粮票和地方粮票,后者又叫搭伙卷。

其中全国粮票最值价,用它在单位食堂买饭票的同时还可以配买相应的菜票,这叫粮票“带油”。

其他类别的粮票在单位食堂就只能买饭票,你要买菜票的话还得掏油票。

他身上的几张全国粮票中有两斤的三张,一斤的一张。

他这方面脑筋动得比较慢,只好退开两步寻思:如果用其中这张一斤的买半斤饭,找补给我的可能是省粮票,也可能是本县的搭伙卷。

搭伙卷出县之后就不能用了。

怎么办,吃还是不吃?

“喂!”女炊事员在叫他。

两步来到窗前。这年头的食堂炊事员,只要来打饭的不是本单位主任,表情男的就像上帝,女的就像公主。

公主有着少见的红润肤色,罕见地对打饭的微笑:“你地质队的?”

不知她为何这样问,既可抬高身份那还否认个啥。

“嗯!”

公主感觉发丝都被他这一字声带飘起来了,人英俊连声音都好听!

“那你买饭?”

“嗯,但我是全国粮票,一斤的。”

“嘻,全国粮票没有两不两,至少都是一斤。我补省粮票给你。三两八分钱。”

她边说已经在舀饭了,取个大碗,舀的饭堆尖尖,起码有半斤米的饭。另又拿个盘子舀了些带蒜苗的萝卜白菜。

这一来他就连举棋不定的吃三两或半斤的问题都解决了。趁机试探:“那边在卖瘟猪肉?”

“嘘,不是!”这连公主也压低了声音,“是农村大队喂的猪,只能说是瘟猪肉,不然不准杀。”

“内部卖?”

“你想买?我帮你试试,你先拿去,让开。”

递上粮票和钱,接过一碗一碟并找补的七两省粮票,让开窗口。

“嘿,”公主探出头叫卖腌肉的,“他是地质队的,卖块肉给他可以不?”

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当然可以!

冷骏心满意足地择张桌子坐下,先将买的腌肉放好,这才将这一大碗饭和一盘子菜不紧不慢吃了。

只吃了个软饱。这时许多人都是“橡筋肚皮”,譬如他再来这样两三份都吃得下。

筷子才放下,他突然之间就想解便,赶忙去厕所。

但麻烦来了,蹲许久都没有拉出来,无论憋气施压,还是做将屁股颠来颠去的运动都等于零。

为免被人以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只好连纸都没用就提起裤子穿好了出来。

经过开在后面的厨房门时他看了看里面,随之跨进去半步,向公主打招呼说了声再见。

他从供销社这条死巷出来到了街上,又迅速拐进一条一眼就看穿了的巷子,奔向野外。

公主竟撵了出来,在背后急促地叫他:“地质队,地质队——你做啥?是不是糠饼子吃多了,没解出来?”

他正在忙上被叫住,差点要不答而去。

被她一语中的后,又高兴得跳脚——是的,跳脚同时还可以缓解肛门的痛苦和难受!

“噢,就是!糠饼子不消化?”他原地跳的姿势像马上要开始一段接力跑。

“不消化,跟白鳝泥一样,人胀死的都有!你只有先用竹签子撬,看行不,如果还不行……”

跳着等她说下文。

“那就要喝一两菜油,起润滑。但是菜油是团长管起的,要拿钱买。”

“好多钱?”

“比你买那块腌肉的钱,可能还要多点。你快去快去,解不出来再说!”

冷骏像遇到救星准确该叫后备救星,上前与她握个手之后始转身。

屎胀并不影响他记起那个红杏出墙妇女的遭遇,男女之大防不得不考虑。

可他俩已说了这么多话,怕对她有影响的话影响已经造成,再握个手问题也不大。

不料走几步她又在唤他,真是不怕被捆起!

转身原地跳脚急急如律令:“还有什么快说快说!”

“这条路你不能去!”

“咋不能去?”

“不解释,你跟我来!”她脸上握手造成的万般娇羞已化为十二万分的焦急,上来拖他,哪里拖得动!

旁边有道半人高的石头坎,他跳下去蹲下道:“为什么你快说!”

蹲下是为了缓解屎胀,公主还以为他把裤子脱了,胀红了脸急忙说道:“这镇上的居民,跟那边农民有、有摩擦……”

冷骏听她说是这个原因,马上站了起来。

公主赶快把脸捂着,从指缝中看他向野外跑去。

他在田野中折根树棍儿,跑到一座乱坟岗背后蹲下,照公主所言操作。

搞了半天,弄一背心的汗水,把肛门血都搞出来了,屎砣还是如炮子壳般卡在那里不动。

他现在还有最后一招:沟沟坡坡满地打滚和一蹦几丈高,将屎砣抖松抖出。

穿着衣服的话撕破了没有布票买,脱了的话……

又想我未必不可现出原形?

正当他欲将鞋子顶在头上双脚加双手趴着做野兽状,以期现出原形,荒径上走来了一男一女,只好先等他们过去。

这对男女男的瘦得像干柴棍,女的像风飘飘。

走近时他招了招手,男的便离开路朝他走了过来,女的还站在原处。

男的神色阴鸷,像与谁有不共戴天之仇。

公主说的事情发生在去年麦收时。

居住在镇上的原来大多也是农民,新建的厂矿、学校等把他们土地占了一部分。

这些单位同时又需人手,于是政府除保留一个蔬菜队,蔬菜队的人还是农民之外,就将住在镇上的其他农户转为吃商品粮的居民。

这些居民原先剩余的土地就划给了邻近的生产队。

麦收时节,农村劳动力正在大炼钢铁,上级乃动员镇上居民支援收麦,但生产队留守的人员不领情,就算不会被偷被抢,外人帮你收割得有多少粮食来糟蹋,要自己割。

偏偏居民“支援”积极性又很高,“敬酒不吃吃罚酒!”

居民倾镇出动,半夜埋伏。农村老头妇孺一开割,镇上居民,大多也是妇孺,就从对面拔起麦子来了,连麦穗塞进背篼里。

农民岂肯善罢甘休,跑过去制止和抢夺,居民家家都有被砍坏的背篼、篮子,大人娃儿鞋子都跑落了。

这些地原来是街子上生产队的,居民不服气,抢麦大战变成对骂,哭诉。

后来镇上的居民就改变策略,到远地异乡打游击去了。

有张“拾麦穗的女人”世界名画,景物黄昏苍茫而有诗意。什么诗意?农家自给自足的慢节奏生活的诗意。

若有人截取上面故事画“拾麦穗的男孩”,茕茕孑立的男孩只穿一只鞋子。一样的落日黄昏、残秆断穗,两三代后的人就看不懂画的是什么。

干柴棍走近看出置身在乱坟岗的冷骏是外地人,仇恨已消,恶意还在,一对黄眼珠子滴溜溜转。

看上了他小小的行囊,像在“生病”,开始做较量之前的实力判断。

他这神态傻子都看得出是要图谋不轨。

“诶,老兄,家里有没有菜油?”

“有是有,那么一口口菜油,哪得给你喝的?”

干柴棍一听就答对方向,这都成了治拉不出屎来的常用单方了。

伸脚踢他的小行李包,意欲踢飞了拾起跑。

兽蛋儿可怜人对着可怜人将自家行李搂在怀里:“你不要抢——你说你有菜油,不可能!”

“咋不可能?”风飘飘也过来了,“我们食堂,社员宁肯炒菜不放油,吃辣锅菜,把该得的油打回去。像我家,合起来一月有一二两油!”

“那,你快去给我拿一两油来!”

从包里掏出块腌肉,“我拿这个给你换!”

“哼!”干柴棍的意思暧昧。

兽蛋儿便将腌肉放在脚边,又掏出一卷折成四折的钞票,打开取出其中一元。

汉子凑近假装看钱,兽蛋没识破他本就难以识破这方面加之他的反应和注意力都在肛门上,钱被抓起就跑。

他反手一下便能抓个正着,有过教训此种情况下容易失手,那就会将他手腕抓成砍碎了下锅的蹄子,只好算了。

风飘飘便也来个饿虎扑羊抓起他脚边的肉,这姿势尽可获得偷袭大满贯,却对她的后续动作造成很大困难。

她欲站起来跑时,大腿刚好送进他的虎口,且不说她腿瘦,兽蛋儿一拃之宽度远超常人,可怜见的都还不够他一握,被他轻轻一拖拖翻。

他下手虽轻这女的还是惊风火扯地尖叫起来。

“哈哈,还来还来!”

他笑着用空着这只手去取腌肉。

她单腿跪地另一条腿被他箍着,还是抢在兽蛋故意拖延的动作之前用力把腌肉扔了出去。

干柴棍在不远站着,拾起女人抛来的肉后料对方站不起来,还是踽偻着尖起屁股跑了几十米远后才转过身来。

“喂,你把她放了,我回去就给你拿菜油来,没得菜油你要遭胀死!”

风飘飘的一只脚被举起,以双手和单膝支撑,瘦得没有屁股的身体扭来扭去。

对男人叫道:“哪有菜油,你放屁!你快点跑,娃儿半年没闻到肉气气了!

“跑哇!跑哇!”

兽蛋儿被这女人戳中了心窝子,斗志全泄。

他被风飘飘像条蛇在扭来扭去的身体逗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故意将女人一只脚抬高使她姿势像只翘鸡公,然后便一掷。

随后更笑得连屁股下的地也在抖肠子也抖起来蠕动起来了。

心生一计,以指触地让身体弹起来,弹起坐下弹起坐下。

男子早知此人不同寻常,对他这种怪异动作也无暇多看,便将其小包袱拎起,去背脚痛得站不起来的女人。

女人再轻他也是双鸡脚,拎着小包袱加上还有块腌肉根本迈不开步,只得又将到手的包袱扔了。

这比起扔腌肉大为失策。

兽蛋目击其所为一点办法也没有。

干柴棍在远处叫道:“嗨,好人!你等着,我给你拿菜油来!”

他虽被封为好人却并没有在那里傻等。

他又挨回供销社食堂找到公主,在她的帮助下花5角买一两菜油服用之后蹲进厕所,彻底解决了问题。

公主在外面等他。

“哄你的”,公主听了他的叙述说,“肯定不会给你拿菜油来!”

“我也觉得,只能算了。”

“你们地质队的,有条件。”

“你看我真的是地质队的?”

“扑哧!”公主笑了一声,又瞄了瞄他,“我不晓得,等一下。”

她跑去拿来一块报纸包着的东西,塞在他的行囊里。

兽蛋知是腌肉立即掏钱。

“不要,送你的。”

他对公主的恩德没齿难忘。每想起她红红的脸儿关切的眼神都跃跃地想问一句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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