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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 温湖市, 市公安局。
天色渐亮，但公安大楼内依然人来人往, 灯火通明。
半夜的一起入室抢劫案, 还是一起抢劫犯团伙挟持人质逃离、至今没找到踪迹的抢劫案，当然值得如此郑重对待。可不管怎么说，为这起案件忙碌的人数，未免也太多了。
“饿……”
三十三岁的三级警督厉拓脸瘫在桌子上。
堪称尼古丁毒气室的办公室已是一片肚子咕噜声, 然而喊的早餐外卖却还没到。这起入室抢劫加挟持人质逃亡案大约是昨晚十一点半得到确认，然后被分局的人转到市局来。从那时候起, 市局刑警二中队的人们, 就几乎没有合过眼。
然而熬夜的并不止他们这一个中队，其他几个中队乃至经济侦查科、缉毒科……一样在彻夜忙碌。
“感觉, ”厉拓道, “从上个月开始, 各种莫名其妙的案子就多了起来。”
“有吗？”他同事道, “我看是到了十一月贴近年关，那些犯罪分子就活跃起来了，和往年没什么区别吧？”
“往年那些抢劫的小偷小摸的, 对于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 最多戴上帽子和口罩, 衣服穿厚一点吧, ”厉拓猛地站起, 怒拍办公桌, “这种完全不会被监控拍下来的犯人，谁遇到过啊！
“就算他们有厉害道我们网警查不出的黑客，这种厉害黑客为什么要参与这种抢劫案？！出手还这么频繁！你看看，只算这一个月，各种监控失灵拍不到的大小案子，生几起了都！”
突然怒吼的厉拓把尼古丁……把办公室里的同事们吓了一跳。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就在此刻，有人推门而入。
“食堂送的小笼包来啦！”
“拉面谁的！”
“有奶茶吗……”
“不是吧！一大早喝奶茶！”
厉拓的同事连忙把一袋小笼包摆在厉拓面前，刚才还在火的三十三岁三级警督立刻乖乖坐下，啪地一声拆开了一次性筷子。
今年刚入队的小警察们议论纷纷。
“厉师兄肚子一饿就会生气啊……”
“我们是不是该多藏点零食在办公室里？我们二中队办公室里的零食最少，每次集体熬夜，所有零食都会在第一个小时里消耗掉。”
“厉师兄不同意。”
“啊？为啥？”
“好像以前也会备很多零食的，结果有个其他省份来合作协助的警察一个人就把所有人的零食干掉了，于是大家熬夜只能挨饿，厉师兄尝试加强储备却完全拼不过对方的嘴，最后决定干脆只备很少的零食，大家一起饿。”
“……这样啊，”新入队的小警察嘴角抽搐，“可那个外省的已经走了吧？”
“但厉师兄留下了心理阴影，看到谁的零食多储备了一点就忍不住要吃掉。”
“……行吧。”
“对了，虽然我没见过，但师兄们说，那个外省来的警察是个大美人。”
“嚯！警花吗？！”
“哦，说到这个，”和年轻警察们隔了几个办公桌的厉拓突然抬头望来，“以后还是多增加零食储备吧。”
“哎？”
“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人来抢了。”厉拓道，他几口吞掉两笼包子，丢掉筷子拿起已经冷掉的隔夜茶咕噜咕噜灌下去。站起来道，“来，开会。”
邋里邋遢的刑警们围在白黑板前。
白板一边是放下来的投影屏，一段视频打在上面。
正是电梯里，和李芷密家门口楼道里的监控视频。
虽然不知道犯人用了什么方法遮掩掉了自己的身影，但他们能遮掩的，也就只有自己身影而已。
“可以明显看到电梯在无人的情况下自动选择楼层，升降。从时间上算，无人电梯第一次到达受害人家门前，是十点二十一分。
“与受害人接到快递电话的时间一致，他打开门是十点二十五分。
“然后从楼道录像中……”
厉拓把监控视频的时间拖到一个点上。
视频里，只穿了粉红睡衣的李芷密从门中奔出，手里拿着一只高跟鞋，向前甩去。
接着，明明是被甩向了空无一物的地方，那只高跟鞋却像是狠狠撞倒了什么，猛地被反弹了出去。
然后是一张这凶器高跟鞋的照片。
“鞋跟上有血。”厉拓简短介绍，“已经送去检验科，今天之内应该能拿到报告。”
视频继续播放，试图逃出去的受害人被什么东西拉住，扯了回去。有过了片刻，无人电梯再次出现，到达这一楼。
然后是数次无人电梯。
仿佛有看不见的人，来来回回，往返于这一楼层与一楼。
“真的像鬼片。”有几个警察抖嘀咕。
“别乱说！”厉拓手指他们，“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但是……”
“如果有鬼，我们警察早就应该遇到过了！”厉拓道。
“不是没有遇到过吧，”一个年轻小警察抱着自己的肩膀，仿佛是在天寒地冻的环境里自己给自己取暖，瑟瑟道，“李老师，还有技术科的老黄，不是说过他们以前……”
“那是他们讲来骗你们的！”厉拓再次拍桌，“大家都是有好几年甚至十多年经验的老警察了，除了听来的那些故事，谁真的遇到过鬼？有没有！”
其他人互相对视。
“没有！”
他们齐声喊道。
“没错！”厉拓第三次拍桌，“更何况我们也不是没有线索可追查，接下来分配工作，快递员那边小张带人去追查，老蒋带小曾小肖他们继续看录像，因为情况特殊，所以要看得特别仔细，辛苦你们了。还有交警大队那边……”
“交警的同志们来消息了！”有人推开这间办公室的门喊道，“最后一次无人电梯后的半个小时里，从人质小区停车场开出来的五辆车里，有一个可疑目标！追查沿路交通监控后现，这辆车开向了城南郊废弃工厂区，现在已经找到啦！”
“好！”厉拓一挥手，“走吧！如果现劫匪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确保人质安全。”
“是！”
除了分配了其他任务的警察，刑警二中队的警察们从办公室里鱼贯而出。
厉拓落到了最后，目光还盯着投影屏。
投影屏上，此刻放出的，是李芷密的身份证照片，因为在投影屏上，所以图像放得很大。
单从这张身份证的照片看……
“真没想到是个男人。”
厉拓的一个同事道。
如果不是旁边性别一栏上写着男，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个男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女装大佬吧？”厉拓同事道，“和这位人质一比，三中队上个月查破的网络诈骗案，那些装成女人钓凯子的大汉，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啊。”
厉拓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话说……”
“嗯？”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一直盯着照片的厉拓迟疑道。
“……是男人哦，老厉。”
“哦哦，我知道，”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厉拓在关门时又看了那张照片一眼，“可是啊，我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和他长得很像的女人。”
“不会是哪个通缉犯吧。”
“哎？应该不会吧？”
***
“阿嚏！”
李芷密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吗？”
“女人的体质就是差。”
“她打晕了小八，算个鬼的差！”
同一间房间里，三个正在打牌的看守者道。
李芷密：“……”
意外暴露已经醒来，装作刚醒来的样子，李芷密“悠悠”睁开眼睛。
这是一间废弃空闲的工厂车间，由于这些年上面狠抓环保，温湖又是全国闻名的旅游城市，市郊的小工厂倒闭了一大片。这种空闲小工厂在某些区域很常见，于是拔高了判断这是什么地方的难度。
但是，应该是南郊……吧？
李芷密想。
大脑在不断思考，身体动作也没有落下，“醒来”的李芷密似乎缓了缓才想起昨晚生的事情，接着看向看守声音传来的方向，手猛地护在胸口前。
切，女人只想着贞操。
看守李芷密的红毛、蓝毛，还有银色鸡冠头小混混想。
“放心好了，没人动你。”银色鸡冠头撇嘴道，“不过你昨天晚上把我兄弟打成那个样子，也别太放松了啊，呵呵。”
银色鸡冠头一边说，一边咔哒咔哒掰手指。
李芷密的表情并未因为他们没做什么事而放松，哪怕是个平胸，依然攥着领口，咬牙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大哥不是和你说了吗？怀特海德的黑森林祭典，你知道是怎么办的，对吧？”银色鸡冠头叉腰道，“不想死的话，乖乖把祭典方法说出来！”
“怀特海德的黑森林祭典……”
李芷密皱眉嗫嚅，仿佛陷入了深思。
他的确陷入了深思。
如果是男性的话，很大可能在被□□“迷晕”、关到这里后，立刻被他们弄醒，拷问。但作为“女性”，晕过去后一直睡到了今天早上，给可能的友方增加了行动时间，
虽然是托这群人不是专业犯罪者的福，但他真的很喜欢这些性别歧视的人。
男性是强大的，女性是弱小的。
所以，一个女性，尤其是长相平凡的女性，不会被怎么警惕。
按照计划来，应该可以……
“我知道怎么办，”李芷密道，“但这个祭典对祭祀者的素质很有要求，你们做不到吧？”
“啥？”银色鸡冠头怒道，“你小瞧谁啊你！”
“是吗？”李芷密不动声色，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在银色鸡冠头又想说什么之前，一口气道，“怀特海德的黑森林祭典，是凯尔特人德鲁伊教某个分支的一种仪式，你们既然一直在查它的资料应该知道吧？德鲁伊怀特海德这个德鲁伊教分支，祭拜的是黑橡树，知道什么是黑橡树吗？橡树是德鲁伊教的象征，德鲁伊这个词就来自希腊文的‘drus’，这个词就是橡树的意思，德鲁伊Drud的古意也是熟悉橡树的人……①”
“等等！”
“为什么会有英文啊！”
“直接说这个祭典怎么办就可以了！”
三个混混惨叫打断。
“祭典怎么办？”李芷密重复他们的问题，然后再次轻轻吸一口气，又道，“举办的话先要选时间，这个时间的选择，我们不能按照公历来，也不能按照农历。你们应该也是专家了，所以知道凯尔特人的历法吗，凯尔特人的十一月一日是亡人节，本来是个适合举办祭典的日子，但凯尔特人的十一月一日显然和现代公历的十一月一日不是同一天，我们手边也没有他们凯尔特人的万年历——开玩笑，总之这个日子要用沙巴斯提安计算……”
李芷密闭上嘴。
他面前的三个小混混，已是晕成了一副蚊香眼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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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密没有乘胜追击。
慢慢来，不要急，他在心里道。
不管这群人掌握着什么古怪力量，有求于他的话，就是他掌握主动了。
接下来要看，陈二煌，会不会来？会什么时候来呢？
***
十一点，温湖高铁站。
一只小黑猫躲过上方不断落下的皮鞋板鞋高跟鞋，随着人流，跳下和谐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