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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为美好的自己献上祝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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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星际殖民时代,政府鼓励企业在新星球上开荒, 新翡冷翠市, 就是在这样的政策下,是个建立在偏远星球上的试验场。

和陈二煌叶卫丹他们以为的不同, 能完全改变自己外貌的“超近距离微观光学真实投影”技术,在其他星球上,并不允许在公众场合使用。

它更多的运用场合是视觉表演、某些娱乐场所, 和私人空间里的情趣……比如床上。

真实才是最重要的, 人们这么说。

“但建设中的新翡冷翠面向全星际招收移民时, 因为这条政策, 申请书纷沓而来,甚至打破了这二十年来的记录。”莉莉丝的声音回荡在警局前, 她讲述着, 琦王老师甚至看到那些用同一张面孔——据说这样能有效阻止犯人打击报复——的警察默默流泪, “真实最为重要, 你如果真实的丑陋, 那你完了。”

因为追逐美丽是人的本能, 厌弃丑恶也是人的本能,口号喊得再好听, 也没有办法改变基因。

谁不愿意同事是一群俊男美女呢?

谁不愿意看着更养眼的人呢?

谁不愿意自己变得更美呢?

企业招聘面试上, 一个美女如果和丑女是一样条件,那必然是美女获胜。

这没什么不公平, 因为容貌也是个人资本, 哪怕丑女通过努力让自己其他的资本变得更好, 也不过堪堪和美女比肩。

也就是说,在社会上,都不用和美丽人对比,只是和平常人对比,丑陋的人都得付出更多努力才能取得一样的成就,他们是先天输在起跑线上的人群。

“有记者指责我,说美成一样有什么用,但这群先天输在起跑线上的人并不会这么问,改头换面能让他们堂堂正正走在阳光下,享受和一般人相似的待遇目光,就足以让他们心满意足。”

这位外貌值18点的大美女不知曾遭遇过什么,似乎非常理解和她完全不一样的“丑”人。

她说:“新翡冷翠提供给他们这个机会,我不知道你们认真看鬼这个城市没有,这些曾经的被排挤者在新翡冷翠,都过着比过去更幸福的生活。”

舒适而不知道自己过往的新城市。

友好的同事或者同学老师。

充满善意的邻居。

无论什么性别、肤色、年龄,再也不会被人戴上有色眼镜看待。

也不会因为“面目可憎”被扣上并非自己作为的黑锅;不会路上遇到警察而被盘查,理由是“长得像坏人”;不会在早晚高峰时的公共交通工具上,好不容易抢到座位,坐下时却被身边的人投以鄙夷目光,然后身周空开一片。

美丽的人不会遇到这种事。

平凡的人不会遇到这种事。

所以,他们也只是不想遇到这种事而已,有什么错?

“更何况新翡冷翠提供给市民们的模型也不是全一模一样的,”莉莉丝说,“我们有专业的建模师,可以一对一定制外貌,一切都能按照市民的心意,甚至没有整容的风险。个性化的装饰,成千上万种选择,有些可能要付费,但一个钻石项链的模芯卖得比钻石项链便宜多了,不是吗?”

警局门口不知谁出了抽泣声。

琦王老师站在那里,看起来无动于衷,实际上默默在团队频道里和叶卫丹说:“我觉得她说得对哎。”

扬声器的声音很大,在警局里当黑客的叶卫丹其实也听到了一两句,回答:“逻辑确实没什么问题。”

“想帮助人的心是好的,”琦王老师说,“虽然我觉得随便换脸的社会有点惊悚,但每个人都能变成想要的自己,我也能变成琦玉老师的样子,其实很不错啊。”

“变成琦玉需要版权吧。”

“也是。”

那边琦王老师表示赞同,这边叶卫丹迅速检查过数段监控,现这群警察根本没搜集查欣欣失踪案线索。

十七岁的主播不由皱起眉。

“别被她带偏了啊,”叶卫丹说,“重点是查欣欣。”

“哦,听着挺感动,差点忘了。”琦王老师回答。

下一刻,这位光头小白脸喊道:“你说的不错,但是干查欣欣啥子事啊!她就是个新媒体编辑吧?难道还能动摇你们的政策?”

“她一直反对新翡冷翠的政策!”莉莉丝好像激动了起来。

但她就算激动起来,吐字也是非常清晰的,讲话有条理,演说功底很好,证明这位18点外貌的大美女方方面面都很完美,“外界一直有批评新翡冷翠集团和新翡冷翠市的政策,但那些用‘真实’、‘自然’忽悠的人的家伙们,还是第一次跑来这座城市。

“在城市内网里用舆论攻击,我们也没办法,她有这个言论自由。但是昨晚,一年一次的全市时尚秀第二天,她竟然潜入总控后台,偷走了维持整个时尚秀投影的能源电池——你大概不明白,使用外貌投影也是需要能量的,很多人在一起使用,对能源的需求尤其高,这个电池是特殊设计,缺少了它,今晚最后一场时尚秀甚至无法正常开始。

“在新翡冷翠,狂欢时尚秀是近乎新年晚会般的节目,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叶卫丹在团队频道里说:“但这不是她对我们痛下杀手的理由。”

琦王老师复述:“但这不是你对我们痛下杀手的理由吧。”

对面静默片刻。

片刻后,莉莉丝缓缓吐气,才开口:“查欣欣失踪前,曾向一个我们无法追查的号码起通讯,然后威胁我们说,找了人来对付我们。而你们,的确也是她找来对付我们的,不是吗?一出空港就直奔她最后出现的地方,你们是杀手?还是雇佣兵?我不能冒险,我必须保护这个城市,这个温暖美丽,这个提供给所有市民容身之所的……全宇宙最好的城市!”

***

我真的没见过比这还差的地方,陈二煌想。

团队频道一条消息一条消息闪烁,但小黑猫无暇去看。他爬到了这个城市的最高点,一座位于明寰文化中心附近、近似天空树的高塔上,在几千米高度的狂风中使用了刺客鹰眼……不是,是侦查。

【侦查检定,1D100=40,困难成功】

下方,整座城市夜灯闪烁,以他为中心,沿着他所望的地方铺展开。

洁白建筑?

整齐道路?

美丽绿化?

没有,通通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变成阴魂后,所有全息投影都在他眼里失去了作用。客服099856说大概是变身后灵视提高的原因,但陈二煌感觉并不是那么简单。

看破虚假,好像,曾经也有过……

在高空中,陈二煌看到的从建设完成后就没有维护过的高楼,曾经洁白的外墙被雨水染上深浅不一的斑驳,潮湿的地方苔藓遍布。

哪怕这种最低等的高等植物死去,依然在墙上地面留下无数绿油油脏兮兮的痕迹。

有些地方的墙甚至裂开了,有些地方的楼甚至倒塌了,这不像是一个生活了几百万人的城市,更像是末日电影里的经典废墟背景。

但这个城市的人依然生活在其中,如工蚁般,从一栋摇摇欲坠的楼,来到另一座摇摇欲坠的楼。

道路上也是,看得出设计规划不错,但城市道路和城市楼房一样,一旦没有维护,几年里就会变得分不清原本的面目。

那些地面的裂痕和坑陷,从未得到人的处理,只是被全息投影想办法遮掩,然后让人不走而已。

绿化更是,陈二煌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没能在花丛中找到摄像头,那些被投影遮掩了不自然的假花,就是摄像头本身。

假的,全都是假的。

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好处让这座城市里的人生活在这里?陈二煌瞄了一眼团队频道,看到叶卫丹和琦王老师讨论,不有疑惑。

难道就是因为脸吗?

从小到大都是大帅哥的陈二煌这么问,可能会有何不食肉糜之感,于是他决定,加入人民群众的海洋看看。

小黑猫从高塔上纵身而下,虽然下方没有稻草堆接住他,但阴魂之身不怕摔死。

落下后他并没去挑选,而是直接找了最近的路人。

一个相比于女性来说,更不容易遭受外貌歧视的男性。

是个刚毕业要找工作的学生,相貌平凡,在陈二煌眼里远没有到需要遮掩自己真实面目的地步。他神色萎靡,站在街边给父母打电话。

“妈,再给我点钱吧?”

“嗯,私下打听了一下,面试官说现在把自己收拾得整齐一点那么容易,我却还用着免费面容和免费西装模型……”

“M公司那边也是一样,他们要求所有面试者都统一形象,才能更高判断所有人的能力,但是那个形象模型得花钱买……”

“是是,工作后需要的外貌模型更多……我会节省的。”

男大学生挂了电话,小黑猫甩了甩尾巴,跑去另一个方向。

那里,有一群刚放学的女高中生正在一起回家。

“《金星爱上我》这个剧组的角色都好好看,我喜欢女主角。”

“我更喜欢女三哎。”

“来一场《金星爱上我》的全员COS活动好啦!阿冬你选什么角色?”

“……抱歉,我先回家了。”

“嗯嗯,知道,没钱买是吧?你爸妈管你的零花钱也太严格了哎?天天用一张脸有什么意思。啊,阿冬,我不是在说你,你先回去吧。”

“走了走了!今天是金星狂欢日!”

陈二煌看到一个短女生默默离开人群,另一群女生走往相背离的方向。

清脆的欢声笑语犹在耳边,陈二煌穿墙而过,跑进一个快餐店。

“你是怎么回事?”

后厨里,主管批评着一个服务员。

“和你说过了,不准把笑脸撤下,要不是你把笑脸撤下,客人会打你那么多拳吗?”

“可是……”

“在容貌设置里,把表情改成手动改变,再把这个笑脸加载上去,很简单的,你这都不会做吗?”

“可是……”

“可是什么!要不是人工服务贵一些,我们这家店才不会招你这样的服务员,别以为和几个客人谈了交情就好了,谁真的认识你,啊?”

“可是……”

说着可是的服务员大男孩脸上一直在流血。

没人看见。

陈二煌也看不到街上的全息投影广告,但他还能听到那些广告的声音。

“你需要这个。”

“不用装修,投影装饰,小小蜗居也能变成豪华酒店。”

“这张脸有助您战胜招聘季!”

“时下最流行的妆容,买眉毛送能给投影用的腮红颜色!”

“个人设计,服饰投影,应有尽有。”

“有什么不顺心吗?换张脸吧。”

“重塑你的美,只需要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新翡冷翠时尚集团,为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哎。”

客服099856把陈二煌的叹息到团队频道里。

“你还知道出来!”不知怎么,叶卫丹这小子又是一副很愤怒的样子。

“没想到查欣欣才是反派,不管怎么说,这位莉莉丝女士为反对外貌歧视做这么多,可以说是花自己的钱搞慈善啊。”琦王老师还在说这个副本的剧情。

“慈善?”

“这样还不算慈善?”琦王老师说。

陈二煌再次回到高处。

下方,蚁群般活动的新翡冷翠市市民们,藏在投影下的真实表情,并没有笑容。

“见他鬼的慈善,”小黑猫眼中满是怜悯,“制造需求,然后卖模型的生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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