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只有猫知道的世界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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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掉皮肤，是影视游戏中常见的怪物塑造手段。
哪怕自己的身体里也存在相同的组织，也没有多少人想要亲眼见识它们的模样。鲜红的肌肉，白色的肌腱，抽搐的神经，跳动的血管，这些东西理应被名为皮肤的器官包裹，这样才正常。
但是，PU调查服务公司这个活动在各大平行时空的超大型武装集团，主旨就是调查神秘事件真相，回收神秘要素。这样一来，调查员遭遇的事件中，大半不可能存在常识、常理、常规这三个词。
什么罪犯伪造，什么高科技做出的特效……这么说的人，以为世界上所有恐怖剧剧本都是中国编剧写的吗？
陈二煌此刻倒是宁愿他处于中国三流恐怖片里，可中国三流恐怖片哪里有钱做这么真实的特效。他直面的怪物不仅没有皮肤，裸露出的肌肉肌腱也不符合常人标准，诡异的排列，违和的细节，这些共同组成了陈二煌面前的怪物——
缝合尸。
【理智检定，1D100=22，困难成功】
【该说你意志坚韧呢，还是神经大条呢？你虽然大吃一惊，却还能保持理智。】
客服099856声音还未消散，陈二煌因为惊吓而僵硬的身躯就柔软了下来，在本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镇定下，他跳起，纵身一跃。
并没有撞倒铁丝笼的栅栏上，因为掀开油布的缝合尸已经一巴掌朝铁丝笼拍下。
啪！巨力之下铁丝笼就像一只脆弱的气球，瞬间就爆了。
陈二煌早已预判到这一点，跳起来的他和天女散花般射出的铁丝笼零件一起飞翔，又在半空中蜷缩起身体。
落地时客服099856似乎丢了一次骰子，但陈二煌没听清那家伙在说什么。他从自己身高六七倍的高度跳下，落地时只四肢关节弯起，就轻巧地卸掉了冲击。
感谢猫科动物的本能。
陈二煌这么想，根本没有回头看，张开爪子，撒腿就跑。
【闪避检定，1D100=45，普通成功，对抗成功】
【潜行检定，1D100=41，困难成功，对抗失败】
一般来说，黑色的皮毛会在昏暗房间里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更别说陈二煌一落地就像门外走廊冲去。走廊上都没有开灯，钻进阴影里的陈二煌本该获得片刻喘息之机。但客服099856一声对抗失败就让他的尝试做了无用功，房间里的那个怪物转动它没有眼睛的头，明确看向了阴影里幼猫所在的方向。
“喵……”
他妈老子不是检定成功了吗？！为啥最后还是失败了？！
【……亲~缝合尸这种怪物找人不是用视觉器官哦。】
客服099856一句话解释了眼下的情况。
红外、超声波、空气震动，等等都是能在黑暗中寻物的技能。而缝合尸这种怪物的能力更玄幻一点，既非生也非死的它能追踪鲜活血肉的气息。
陈二煌面无表情：“喵。”
哦。
世界观这种东西，碎着碎着就习惯了。
他与房间里站在灯光下的缝合尸对视，那东西出一声咆哮，又一巴掌拍下。
这回它的目标是之前那条把陈二煌吓了一跳的猫尸，巴掌落下时，覆盖猫尸和缝合尸身上的大群苍蝇振翅而飞，仿佛一朵黑云陡然炸开。
嗡嗡嗡嗡里，陈二煌看见那个怪物用手掌把猫尸吞了下去。
不，不是缝合尸手掌心比别人多长了一张嘴，认真描述的话，是缝合尸手心的肌肉张开了一条缝，像蛇一样，把那条猫尸吞了下去。
缝隙合上，猫尸的尾巴还留在外面，而缝合尸小臂的肌肉蠕动着，手肘上突然鼓出一个包。
那是被吞下去的猫尸的脑袋。
【杀死猫，将猫的尸体变成自己身体的原料，这模组是这样的内容吗？】
客服099856感叹。
【是一开始就是怪物？还是虐杀太多，结果被充满怨念的猫尸集合体吞下，双方融为一体，诞生出新的怪物？然后新的怪物为了维护自己的身体，便会重新开始孜孜不倦的杀猫之旅……】
你看不出来这东西是怎么诞生的？陈二煌问。
【亲，亲是这样★如果后方支援人员能直接辨认神秘，我们怎么可能还需要一线调查员？】
客服099856反问。
……女子口巴。
觉得的确是这个理的陈二煌提出另一个问题。
都起了名字，你们肯定早就研究出这东西弱点了吧？
【的确有的亲！但您现在是在考核……】
……彳亍口巴。
指望不了别人了，见到那缝合尸向着门口走来，陈二煌不再停留原地，转身就跑。
一边跑他一边打量这条走廊。
之前陈二煌判断这里很大可能是地下室，而现在见到的情况，基本可以肯定他的判断。
这条走廊的一侧，是平整的水泥墙，另一侧开着一个个房间门。一条地上建筑的走廊，如果不是两侧都有房间，肯定会在没有房间的一侧开窗。哪怕有那么一两例奇葩没在走廊上开窗户，也一定会给另一侧的房间开窗户。
但陈二煌一路跑过，所见房间依然没有一扇窗户。
地下建筑，还有这种建筑样式，这种带着小窗的铁门……这里曾经是个地牢。
但应该废弃很久了，裸露在墙体上的电线早该维护了……啊，对，这里有这么一个怪物盘踞，当然应该废弃，怎么可能会有人来维护？
竟然还有电才会最该惊讶的吧，是偷来的电呢？还是有人帮忙交了水电费呢？
谁把猫抓住送到这里也不明白……
陈二煌依然按照常识来思考，这时候，他已经冲到了走廊的尽头。
转弯，一条向上的楼梯出现。
这说明他找到了离开的道路，但楼梯通往的那扇门是关闭的，几步爬上楼梯的陈二煌跳起来去够门把，门把只回应他纹丝不动。
“喵喵喵……”
如果我投出大成功的话，能把这个门撞飞吗？陈二煌不抱希望地问。
【大成功能做到这一点，但亲要怎么确保投出大成功？】
……不能确保。
陈二煌气馁转身，而伴随着苍蝇嗡嗡，缝合尸也走到了走廊镜头，来到楼梯下。
再次对峙，这回陈二煌站在高处。
缝合尸身上好多处肌肉张开缝隙，腐臭的气流冲出，一个个烂掉的头颅在里面向陈二煌出咆哮，这一刻怪物手臂膨胀如正被充气的气球，那些被吞噬进去的幼小尸体聚拢成一个巨大的棒槌，高高举起，然后陡然落下。
这一下要是砸实，陈二煌恐怕回像被砸中的软柿子那样爆出汁。
但……
【闪避检定，1D100=12，极难成功，对抗成功】
简直如有神助！陈二煌高高跳起，落到一边墙上，借了下力，再跳。
幼猫从缝合尸的头顶跃了过去，落地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你成功逃得一劫，但在这不大的地牢中，面对一个能无视黑暗追踪你的怪物，这漫长的捉迷藏何时是尽头？】
陈二煌没有说话，这回他选择钻进那些打开的牢房里。
有许多痕迹证明这里曾经生活着一个人，那些打开的牢房有的被改造成了卧室，有的被改造成了厨房，还有带淋浴的洗手间。可惜这些东西至少半年以上没有被使用过了，卧室里更是像生过打斗一样，家具碎的碎，毁的毁，几乎见不到一件完整的东西。
曾经生活在这里的那个人，现在是死是活？
是逃走了？还是已经死在怪物手中，或者干脆变成怪物了呢？
匆匆路过卧室的陈二煌只扫了一眼，就奔去厨房去。他几下跳到洗菜池边，先塞上出水孔，又一爪子打开了水龙头。
水管出要爆炸般的轰鸣，过了好几秒，浑黄水柱才哗哗哗哗落入水池中。
水也没停，但水龙头的确很久没打开过了。
各方线索在陈二煌脑中汇聚，但都出现怪物了还注意这些线索做什么？
果然他还是更喜欢本格推理，小黑猫想要叹气。
无法改掉警察本能的陈二煌飞起一爪打翻放在柜台上的油瓶，在咕噜咕噜油流出来的声音里冲向下一个房间，没过几十秒，淋浴喷头也喷出水来，喷泉般在半空中扬起一道彩虹般的弧线。
他一路紧赶慢赶做了那么多事，离开洗手间时，缝合尸也追了上来。
它速度不算快，甚至有点笨拙，但作为一个由尸体组成的半死不活怪物，它的持久力比追日的夸父还强大。陈二煌在进入游戏前，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水也没喝多少，作为一只幼猫，哪怕他现在能靠速度逃过追捕，又能坚持多久呢？
几个小时？一天？一个星期？在后方支援的客服099856眼里，代表陈二煌体力的能量柱已经快降到红线了。
看起来和普通公司一样的PU调查服务公司总部，后方支援预备司。不久前才在鸣羊山福寿陵园出现过的客服099856飘在自己的格子工作间里，看着电脑显示的陈二煌身体实时监控，表情十分紧张。
呈品字环绕的三块屏幕上，主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陈二煌的主视角，小黑猫正在飞快奔跑跳跃，从地上从墙上从天花板上，螺旋转动的镜头让一切都化为了落花般的色块。
客服099856觉得它要晕车了，不过还是强撑着建议：“亲，亲你很快就会坚持不住了，要、要不直接终止模组……？”
陈二煌根本没理他。
“……那个，亲？亲？陈先生？”
客服099856小心翼翼呼唤，正当他再大点声的时候，听到陈二煌突然说：“喵。”
不用，他说。
“可是……”
“喵。”别说话，陈二煌打断他。
客服099856闭上嘴，又一声骰子响。
地牢中，地上已经满是积水，来回在走廊跑了五六趟的黑色幼猫浑身毛都湿透，一边跑一边甩水，气喘吁吁，速度渐渐慢下来。
【闪避检定，1D100=88，普通失败，对抗失败】
缝合尸的拳头球棒般扫过，和陈二煌接触的瞬间把猫甩飞出去。
客服099865的电脑屏幕上瞬间闪过数条信息。
【[怪物·缝合尸]格斗检定，1D100=67，普通成功，对抗成功】
【击中】
【伤害计算，1D3+3D6=2+1+1+1=5】
【[陈二煌]生命值-5，生命值：7/12，轻伤】
被打飞的陈二煌在半空中飞翔，这是他今天第三次产生飞翔的感觉。
忍住疼痛，他努力调整自己的身姿，就像猫一样，不对，他本来就是猫，作为猫的他轻盈落在墙上，卸掉冲击，没有因为撞上墙造成二次伤害。
在墙上借力蹬腿，向上奔跑，以免掉下。在他面前，是至少几十年没维护、绝缘层剥落、露出铜丝的电线。
陈二煌没有迟疑，张嘴就咬，几秒后，猫科动物锋利的牙齿咬断了电线。
走廊最底部，那间最初关住他的屋子里的白炽灯，立即黑掉了。
当他化为一道白光离开这里时，陈二煌看到的，是一瞬间在水面跳起的璀璨电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