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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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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一看,周洛攥着半柄被斜着削断的关山刀,扶着破相的顾天一就要逃跑。

我想起来,脚底的疼痛却让我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逃走。

二人刚下了楼梯,秦子婴就提着剑追了出来。

“人呢!?你怎么了?”

“脚!脚!”

我咬着牙,几乎说不出一句整话。

“厌胜术!”

秦子婴眼神一凛,从挎包里摸出一把五谷米,打在了我的脚面上。

痛感立马消失,我连忙翻身爬起,冲秦子婴道:“快追!”

由于刚刚恢复知觉,我跑起来都是一瘸一拐的,秦子婴为了照顾我,步伐也慢了许多。

“别管我,快追!”

我害怕走脱了二人,让秦子婴快追。

好在顾天一受了伤,跑不快,跑出叶家大宅没有百米,就被秦子婴追上。

我打架有个原则,必须要猛踹瘸子那条好腿。

而且这种时候,讲武德也不是我的作风,我看见路边施工翻开的路面上有半块砖头,顺手就抄在手里,瞄准顾天一的脑袋,叫了声“着法宝”,抡圆了胳膊丢出去。

黑暗之中,只听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顾天一应声栽倒。

等我们追到且近,顾天一正捂着后脑勺从地上爬起来。

此时的二人不可谓不惨,周洛身上有三五处剑伤,顾天一满脸鲜血,两个眼眶全部乌青起来,右眼角眉骨应该是被我打断了,鲜血咕咕流出,弄得他睁不开眼睛,后脑勺上还血流如注。

“停停停!姓江的,这里可有监控!你敢杀我吗?”

顾天一摆手叫停,顺便还指了一下公路上的拍照摄像头。

我瞄了一眼监控器,心下顿时有些犹豫,打架我敢,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他不敢,我来,这里是烂尾工程,摄像头早就坏了,就算这东西能用,我也有办法,叫它拍不到我们。”

秦子婴冷声说着话,提着剑上前一步。

顾天一和周洛显然也没想到秦子婴这么有刚,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

我拦下了秦子婴,杀人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没被抓到,也是要背“因果承负”的。

“姓顾的,我问你,这一局,是谁赢了?”

顾天一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你们赢了,我输了。”

“好,第二局是什么?”

我时刻提醒自己,这是工作,犯不上弄出人命。

顾天一知道了我不会杀他,松了口气道:“我都这样子了,总得让我歇一周吧?下周这个时候,我会找你的。”

“好,顾天一,别怪我没把丑话说在前面,下次你再搞小动作,我不介意让你变成废人。”

“好。”

顾天一冷冷的答了一句,然后和周洛互相搀扶着走了。

二人走后我才松了口气,和秦子婴在路边休息了片刻,商量着该咋回去。

秦子婴正准备骑车带我,结果路对过就开过来一辆出租车。

到了跟前,司机刹车停下,摇下车窗。

“小伙子,你没事吧?”

我抬头一看,居然就是带我来的那个司机。

司机招呼我们上车。

我和秦子婴坐在后排。

车开了没多久,秦子婴突然开口道:“师傅,你姓什么?”

我被秦子婴这一问,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却见司机沉默了片刻,说道:“叶斯城。”

我陡然一震,难道是巧合,但转念一想,不对,这不是巧合。

一个出租车司机,送完我不去接活,却把车停在一栋闹鬼的宅子外面,除非他脑子有病。

“叶穆棠是你什么人?”

这次轮到我发问了。

叶斯城将车靠在了路边,回头看了一眼我们俩,坐了回去,说道:“是我二太爷爷。”

我精神为之一振,连忙问道:“你太爷还在世?”

叶斯城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叶斯城接起电话,先是一惊,继而脸色沉了下来。

挂断电话之后,秦子婴看他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我二太爷心肺衰竭,进了医院· · · ”

“你太爷的事情,你都清楚吧?”

秦子婴语气急促道。

“知道。”

“那就好,你想不想,让你太爷不留遗憾的走?”

叶斯城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我们俩。

一个小时之后,医院。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病房里,一阵凄婉的唱词声随着婉转清脆的琵琶响起。

病床上,一个插着呼吸管的鸡皮鹤发的老者艰难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旋即焦急的寻找声音的来源。

“江兄弟,咱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叶斯城不时扒着门窗看向走廊,生怕将护士招来。

“放心吧,我动了点手脚,十分钟之内没问题的。”

我看着手表,已经过去了两分钟了。

在病床前,坐着秦子婴,不,准确来说,此时是“她”,陈好好。

“把你太爷扶起来。”

我对愣神的叶斯年说道。

“嗷嗷!”

叶斯年答了一句,上前摇起病床,摇把手的时候,还看了一眼秦子婴。

“秦子婴”此时神色落寞又欣喜。

叶穆棠从床上坐起来。

看着眼前的英俊青年,叶穆棠先是一愣,继而便似乎确认了什么,顿时老泪纵横,伸手摘下了呼吸面罩。

叶斯城识趣的退回我身边。

“陈好好”则放下我们折返回叶家老宅带出的琵琶,款步来到病床边坐下,同样相顾无言,只有泪眼朦胧。

早已韶华不复的叶穆棠,颤抖着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陈好好”的脸庞,眼角留下追悔的浊泪。

“是你· · 是你· · ”

“陈好好”则抚摸着叶穆棠的手,以一种极为细腻的,不敢相信的喜悦情愫柔声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 ”

叶穆棠情绪无比激动,言语中满是悔恨的说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永远都能认出你· · · 从来没有变过· · 咳咳咳!!”

说着话,叶穆棠剧烈的咳嗽起来。

“陈好好”心疼地拍着他的后背

半晌,叶穆棠顺了口气,半是解脱,半是感叹的说道:“为我再弹一曲吧· · ”

许是看出叶穆棠此时是回光返照,“陈好好”不住地啜泣,但还是强笑着说道:“好,想听哪一曲,我弹给你听。 ”

叶穆棠笑着,“就· · 就你最爱弹的,《相见欢》· · ”

陈好好点点头,拭去眼泪,抱起琵琶坐回床边。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 ”

窗外凉风习习,一牙明月跃然而出,琴声中的思念,令天地静止。

病床上的叶穆棠靠在他最心爱的人的肩膀上,露出了轻松的神色,他终于释然了,听着他最爱的人弹起琵琶,微闭着双眼,嘴唇轻动,跟着低声清唱,思绪也仿佛回到了二人初见的那场夜宴。

他的眼前恍惚又浮现出那个如明月清辉般的少女,只不过那已是近百年前的事情了。

“下辈子· · 我一步也不会离开你· · 对不起·我· 我应该回去的· · ”

滴的一声长音,仪器屏幕上的折线变成一条横断生与死的天堑。

当最后一滴浊泪从老人眼角流下,萦绕在陈好好耳畔的低语终于是再也无法听到了。

陈好好抽泣着,琴声变得令人触耳断肠,在悲咽的啜泣声中,她唱完了最后一曲。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 ·”

琴弦似是无法承受这股跨越大半个世纪的思念,在最后一字时崩断。

我和叶斯城都不由得潸然泪下。

陈好好放下琵琶,抱着叶穆棠,没有激烈的嚎啕大哭,而是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后背,仿佛他只是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安福陵园。

一处夫妻合茔的墓前,叶穆棠将琵琶埋进土中。

背上是一张黑白照片,男生大约二十岁,丰神俊朗,穿一身西装,身边依偎着一个身穿旗袍,端庄秀丽的少女。

少女怀中抱着琵琶,二人脸上都洋溢着只有在最热烈年纪收获到幸福时,才拥有的笑容。

墓碑上没有孝子贤孙的铭文,只有二人的名字。

走出墓园,我问叶斯城道:“你那晚为什么等我们?”

叶斯城这才恍然记起了什么,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我。

“那天我遇见一个小姑娘,是个怪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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