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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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松杏是个精力充沛、性格开朗的女孩。她今年虽然刚过二十一岁,却已经在港口黑手党任职了三年,算得上是颇有资历的老牌员工了。
她有一头天然卷的深棕色长发,深冬时节,当毛燥的发尾擦过衣料时,容易引起轻微的静电,那时,她总会脸颊通红地连声道歉,即使那并不是她的问题。
“我、我不是故意的,十分抱歉,早川小姐!”
当她说话的时候,尾音会比常人更加高昂,翘起的音节无时无刻不在叙说着起伏的心情,但她又将这份活泼框束在不让人感到冒犯的界线内,实在难以令人升起讨厌的情绪。
无法想象,这样色彩鲜艳的人会来到港口黑手党就职。
我从外科医生口中得知,当初我昏迷后不久,森先生在港口黑手党里公开我的异能力之后,她便自发地提交了申请,想要调度到我身边去看护我。
“至于原因……我倒是不得而知。”外科医生的小指挠了挠脸颊,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简直是和小松杏的活泼截然相反的类型。
“总之,考证背景资料后,她不会是其他组织派来的卧底……嘛,这就足够了吧,其他的……问多了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我也没有想过多探究的好奇心,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深藏起来的秘密。只是,让没想到的是,后来她会自己悉数抖落干净。
“因为我很崇拜早川小姐呀!假使没有早川小姐您制造出来的治愈药剂,恐怕有不少黑手党都会在敌人的枪支下死去。这样伟大的才能对于一个医生来说,简直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她眼睛亮晶晶地,像一只无害的卷毛小狗,毫无防备心地坦露出软乎乎的肚皮朝向陌生人:“所以,那时我就想,如果能够瞻仰一番早川小姐的尊容,也就死而无憾了!”
这样如太阳一般热情洋溢、光芒四射的神情,倒莫名让我想到了“南丁格尔小姐”这一称呼。就像验证我的直觉一样,不久之后,我无意间得知,这一称呼最初居然真的是出自小松杏之口。当然,这就是题外话了。
“……太过夸张了,”此时,我只是移开视线,静静地说:“说到底,它其实只能够挽救面临‘客观死亡’的肉体。”
“我不明白您所说的客观死亡是什么啦……但是,我觉得,活着就是人类的本能啊。”小松杏一脸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能够对抗死亡,怎么会算是夸张呢?”
“也许是因为,我最在意的两个人,都没有这样的本能吧。”我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道:“难免会有挫败感呢。”
小松杏并没有听到这声呢喃,却也克制住了没有追问。我的视线移向窗外,巨大的玻璃之后,白茫茫的雾气网裹了整座城市。
…
小松杏不止性格活泼,工作效率也相当之高,仅用了不到一个礼拜,她便接洽好了我圈定的人选。
“早川小姐所划定的目标人物里,有不少都身手不错呢!”交付任务时,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摩挲着笔尖,解释道:“因为,身为随行医师的话,不可避免地会碰上要战斗的情况,假如身手不佳,恐怕还没有将自己人救下,便已经身陷囹圄了。”
即使在侦探社里,与谢野医生有着「濒死等同于新生」这样奇迹一般的治愈系异能力,她仍然随身携带巨型砍刀,可见武力值的重要性。
“虽然如此,这样的水平仍然不太够看……”我支着头,思考了一番:“或许可以投放进训练场里……”
或许可以尝试用治愈药剂堆叠起战斗力,就像我在擂钵街时所做的那样。
不过,也要等到两个月后了。
彼时,我的身体不再如刚醒来时那般脆弱了,虽然还在时不时咳嗽、躯体力量也较为孱弱,但勉强也恢复了行走,自然而然地,我也不必每日都夜宿在医疗部了。
三月底的某一天,我踏上了回家的路。
几个月前的夜晚,我曾借着月色窥见支离破碎的家,满室狼藉似乎还犹在眼帘。几个月后,这里已经恢复了原状。
正门门口的花圃里,栽满了应季的鲜花,此时在黑夜里绚烂地盛放。室内,伴随着鹅黄色的纱制窗帘轻盈飞舞,餐桌之上的花瓶里,一束新鲜的白百合正迎着夜风微微摇晃。
除此之外,一切都干净、简单过了头。
太宰留下的痕迹向来浅淡,在家的时候,他常常窝在沙发上发呆,注视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工作的时候,除了偶尔能够打发时间的游戏机和自杀读本,他的生活里几乎再没了别的娱乐项目。
我移开视线,在这如无人之境一般冷清的居所里踱步一圈。
“无聊、无聊。”有一记突兀的声音响起。
我转眼望去,书房的阁楼里,突然飞出一只鹦鹉。黄腮绿皮,冒着一股傻气。
那是当初乔迁新居时,我路过买下的宠物,因为太宰随意一句“叫什么都好啦”定下来一个诨名。
它在我的虎口之上站定,棕爪吸附的触感令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心绪,我吃惊地看向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你还活着呀。”
在魏尔伦一事里,我没有见到它,加之时间急迫,我也没有过多的心情去寻找,原以为它已经丧生在了那天支离破碎的现场中……
“活着!活着!”它不太聪明地学舌道。
我哭笑不得地让它在我的肩上站稳,最终,我在冰箱前站定。
白雾一般的冷气亲吻过我的指尖,放眼望去,内里存放的食物廖廖,唯有上层堆叠着几块硬豆腐。
不,与其说硬豆腐,不妨说它堪比砖块的硬度,说不定作为武器用来防身会比当作食物更加合适,这大约是太宰的“发明”,也许是他长期以来用以应付生存的食物。
又回到过去的样子了啊。
“这段日子,你也同样吃的这个吗?”我问“什么都”,当然,这注定得不到答案。
我叹了口气,同事的话犹在耳侧,“……十六岁的太宰,住在被整个横滨抛弃的集装箱里。”
我曾见过那样的地方,就像被隔绝在世界之外了一样……
“啪嗒”。
门锁的声响打断了我的想法。
“哥哥?”
我转头望去,来人的确是太宰,冷的空气裹挟着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精味,席卷进鼻腔里。不难猜出,他大约是刚从哪个酒吧里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