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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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屋外寂静的瞬间，堂屋中那破败的小棺材里，重伤的少年忽然醒了过来。
只是堂屋的门关着，只有一丝光线从门缝中透进去。
因此外面的人看不见，堂屋中有口棺材的盖子忽然被移开了，之后便有截光溜溜的身子突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否则陈会等人一定会吓得立刻拔足奔逃。
韩慎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全身光着睡在棺材里，一时间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现在睡在棺材里，应该是死了吧。
可他竟然有一副棺材睡，难道有好心人帮他收殓了尸骨不成？
他回想着自己死前的梦，有些希望自己在梦里永远沉睡下去，不管是死了还是活着。
梦里，妹妹在摇篮里睡得很香甜，母妃坐在摇篮旁，轻轻地晃动着摇篮，她盯着妹妹看了好久，好像这一眼就是最后一眼了似的。
那是一个午睡后的下午，他醒了就想去看看妹妹。
屋中华光璀璨，说是大燕最豪华的宫殿也不为过。
母妃生得美若天仙，只有母妃才配住在这间屋子里。
母妃见了他，侧过身去，抬了抬袖子，然后才转过身笑着向他招了招手：“慎儿，快来，看看你妹妹。”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母妃是在擦眼泪，毕竟母妃有什么好哭的呢？
父王英武不凡，将来会登上至尊之位，而母妃会母仪天下，东宫中暂时没有良媛良娣，母妃已经儿女双全，还拥有夫君所有的疼爱。
她有什么好哭的呢？
他那时完全想不到像母妃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伤心事。
跟母妃打了个招呼后，便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妹妹身上。
他进入屋中，走到摇篮边，蹲下来看摇篮里的妹妹。
脸庞圆润的小女婴，眼睛大大的，鼻梁高高的，便是才出生一个多月，也已经有了美人胚子的雏形。
“慎儿，你看妹妹可不可爱？”
他点了点头，看着摇篮里的女婴笑道：“妹妹是我们韩家的金枝，当然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宝宝。”
母妃摸了摸他的头，道：“那你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妹妹。”
他点了点头：“嗯！母妃放心，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妹妹的。”
母妃开心地笑了，然后紧紧地抱住他，摸着他的头说道：“好慎儿，你要记住，母妃爱你们，不管母妃在不在你们身边，你们都要好好地活着。”
不知怎的，那一刻，韩慎无端觉得母妃的笑里藏着凄凉，她的话也让韩慎觉得不安。
果然，不久之后，韩慎就见东宫里挂起了白绸，母妃悄无声息地躺在棺材里。
父王只是跪在一旁烧着纸钱，沉默不言，他的面上并没有泪水。
好似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天，已经练习了很久如何平静地面对这一天的到来似的。
母妃下葬之后，突然有一天，他们去庙里给母妃立长生牌位，寺庙外面就围满了禁军。
这让韩慎更加想不明白，这些禁军不是皇爷爷的人吗？皇爷爷为何要派人抓他跟妹妹？
他未想明白之前，父王的贴身护卫已经抱了他跟妹妹从小门悄悄地溜了出去，带着他们远离京城，一路南下，再西行。
他们一路从京都逃亡到了益州。
可朝廷的官兵却一路追着他们，一直追到了益州来，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夜里，将他们围堵在了一片树林里面。
阴暗的树林里到处都是追兵的火把，照得那些刀剑寒气森森。
他看明白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来捉拿他跟妹妹的，而是来追杀他们的。
他冲他们喊道：“你们大胆！就算皇爷爷要捉拿我，也绝对不会想要我的命，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假传圣旨，谋害皇嗣？！”
那些人笑道：“假传圣旨？圣均太子谋反逼宫，已经被射杀在玄武门下，太上皇惊吓过度，中风不起，楚王殿下救驾有功，已登大宝，执掌国事，下的第一道密旨便是，捉拿圣均太子余孽，格杀勿论。”
韩慎心中如五雷轰顶，父王谋反？！父王死了？！皇爷爷中风了？！小叔叔当了皇上？！小叔叔要杀他跟妹妹？！
每一个消息都让他震惊，可是追杀他的官兵却不想给他震惊的时间，纷纷举着刀剑，将他的侍卫们一一砍杀。
他记得娘的话，一定要保护好妹妹，心一横，将师父离开前给他的药丸吃了。
尽管师父一再叮嘱过他，这名叫“烬余生”的药一旦吃下去，虽然能在一个时辰内让内力大增，可却药如其名，是以透支全身的功力为代价，且对寿元有大损。
一个时辰之后，暴涨之后便是暴跌，内力会像泄洪一样全部泄走，奇经八脉全断，这辈子都将与武学绝缘，余生只能靠好生将养尽力延长寿元。
师父将此药给他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服用此药。
现在，他便已经被逼到了万不得已的绝路上，护着他们一路西逃的所有护卫都死了，只剩下了他自己。
他脑海中只记得答应过母妃的，会用自己的命保护好妹妹。
他只能靠自己给妹妹挣一条活路。
吃下药丸之后，他感觉到了一股无穷的力量在身体中流转，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似天神一般，可以掌控整个世界。
他很快就将树林中的追兵杀掉了一大半，只是追兵实在是太多了。
他杀了一个时辰，也没有杀完这些人，反而被他们逼到了悬崖边上。
他知道就算被捉回去，他跟妹妹也没有活路，与其死在别人的刀下，不如自己给自己选一条路。
他抱着妹妹就纵身跃了下去。
之后的事情，他依稀记得，似乎有一个人走到了他身边，他抓住了那个人的脚腕。
然后便是在一个人的背上颠簸。
他记得，那个背着他的人身上，有一股女子的清香，这种香让他觉得熟悉，好像他小时娘把他抱在怀里时，他从娘身上闻到过的，跟男子身上的味道有明显的差别。
韩慎回忆了一遍，终于弄清楚了自己还活着。
没想到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竟然没死。
那个模糊记忆中将自己背回来的人便是他的救命恩人吧。
他打量了一下屋子四周，发现旁边还有一个棺材，与他睡的这口棺材不同的是，那口棺材封了棺，且棺材前还有烧过纸钱的痕迹。
这间屋子里除了霉味，便是香烛纸钱的味道。
他又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果然内里空空，他已经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武功的废人。
他记得自己跳下来的时候是抱着妹妹跳下来的，那个人救了他，应该也救了妹妹吧？
可是这间屋子里并没有妹妹的身影，屋外却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妹妹！
心急之下，韩慎也不管盖在身上的是什么衣裳，只抓起它来便套在身上，拉开屋门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