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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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走廊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女孩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时不时扭头往后看一眼，连鞋子掉了都没注意。
她总觉得有东西在跟着自己。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突然没有路了，只有一扇生了锈的铁门。
门上有一个很小的洞，透着红色的光。
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弯下颤抖的身体，凑近那个小孔看了一眼。
那个孔很小，看的很不太清楚，她鼓起勇气把眼睛贴近了一些。
这红色的到底是什么……上面怎么还有这么多黑色的东西？女孩很疑惑。
等一下……？！
她终于看清楚了。
洞孔处那道红色不是光，而是一只猩红色的眼睛，它贴在洞口，血色的眼睛里爬满了密密麻麻蠕动的黑色小虫。
“啊——”后背倏地爬上了毛骨悚然的寒意，她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碰到了一个没有温度的东西。
女孩僵硬地扭头往后瞥了一眼，那个人……不，已经不能称为人了，那团东西看不清脸，黑长的头发下面有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随着一声尖叫，镜头黑了两秒。
程子争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情绪没有什么波动。
比起屏幕上的鬼怪，他更怕后面的烦人精。
闻柏声很自然地搂着他的腰，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的身上，时不时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几句话。
“这个鬼好恐怖啊。”
“嘤，好害怕。”
“你不怕吗？哇，你真勇敢。”
“程子争你好厉害啊。”
程子争：“……”
闻柏声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觉得很奇怪。
闻柏声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胆小了？
他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班上也放过一次恐怖电影，那时候全班一起看，也没见闻柏声有那么大的反应。
难道是胆子随着年纪负增长了？
反复试探了几下，见程子争没有太大的反应，闻柏声变本加厉，把头搁到他的颈窝上蹭了几下。
程子争回过神，啧了一声，反手把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推开了一点，“闻柏声，你给我滚开。”
看电影就看电影，挨这么近干什么？
闻柏声小声地道：“怕。”
程子争的手倏地顿在空中。
停了一会，他收回了手，没有再推开闻柏声。
“别乱蹭，很痒。”他的嘴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硬语气。
闻柏声勾了一下嘴角，重新把脑袋放了回去。
“你最好了。”
程子争嗤了一声，“你最烦了。”
这部电影的画面恐怖，但是剧情实在无聊，看着看着，程子争忍不住走神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们贴得很近，而闻柏声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
突然感受到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在他的后颈上擦了一下，程子争脸上的神色一顿。
“你——”他猛地扭头，盯着趴在他肩膀上的人。
他怎么感觉闻柏声刚才亲了一下他的后颈？！
闻柏声一脸无辜道：“怎么了？”
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
“没什么。”程子争狐疑地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屏幕上。
没关系，看完就结束了。
还有！四十分钟！就结束了！
他忍。
可惜，有人并不想让他如愿。
在女鬼又一次出现的时候，温热的呼吸突然喷洒在程子争的耳畔上。
闻柏声贴在他的耳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低沉。
程子争的后背倏地一僵，身体发生了一点明显的变化。
对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点，缠得更紧了一些。
修长有力的手横在他的腰上，温热的手掌贴在他的小腹处，中间只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服，他能够清晰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温度。
闻柏声的胸膛像个暖炉一样贴在他的后背上，他能源源不断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闻柏声的呼吸声又一次在耳边响起，程子争忍不住滚了滚喉结，溢出了一个单字，“别——”
闻柏声把头抬了起来，“怎么了？”
程子争咬了一下牙，但是没说话，耳朵红了又红。
他对这种事的欲望一向很薄淡，但就算再薄淡，他也是个正常的成年男性。
见他不说话，闻柏声有些疑惑，又重复了一句，“怎么了？”
程子争迅速把被子拉到腰以上的位置，语气十分冷硬，“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冷了。”
被子那么厚……他应该看不见吧？
冷？又发烧了？
闻柏声蹙起眉头，抬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一下。
程子争拽下贴在他额头上的手，瓮声瓮气道：“我没发烧。”
他又不是额头发烧了。
手指刚才碰到的确实是正常温度，闻柏声嗯了一声，眉头舒展了一些。
他松开了缠在程子争腰上的手，把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程子争如临大敌，连忙按住他的手，生怕他会突然掀开被子，“你干嘛？！”
万一要是被发现了，他今晚一定要灭了闻柏声的口！
闻柏声挑了一下眉，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只是想帮你把被子拉上来一点而已。”
“你……那你……”程子争倏地把手松开，耳朵迅速烧了起来，说话都不怎么硬气了，“我自己会拉。”
闻柏声低笑了一声，帮他把被子拉到胸前，温声道：“要是还冷的话要跟我说。”
程子争含糊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闻柏声重新缠上他的腰，甚至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我这样抱着你，会不会没那么冷了？”
感受到环在他腰上面的手比刚才更紧了一些，程子争的身体更僵硬了。
确实不冷了……但他更热了！
别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无视闻柏声！
程子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躁动。
“这个女鬼还会出来么？”闻柏声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程子争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句，“也许。”
他的心思压根没在电影上，哪知道什么女鬼出不出来。
闻柏声嘤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场景，“程子争，我好怕。”
生怕他又作什么妖，程子争主动摸了摸他的脑袋，哑着声音道：“没事。”
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主动，闻柏声愣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不过很快，他又迅速恢复了神色，用很一种很崇拜的语气道：“你怎么这么勇敢，居然一点都不怕。”
程子争咳了一声，“都是假的，没什么好害怕的。”
闻柏声嗯了一声，乖乖地趴在他的肩上，眼睛里都是笑意，一字一句道：“乖乖真厉害。”
*
一个小时后。
程子争僵硬地躺在床上，有点烦躁。
那股劲消是消下去了，但他总觉得什么东西在心口蠢蠢欲动，随时要冲破出来似的。
用三个字概括就是：很不爽。
身边的人突然叫了他一声，“程子争。”
程子争：“……干嘛？”
瞥见对方动了一下，程子争冷声道：“别过界。”
闻柏声的动作一顿。
他侧着身体，对着程子争的方向小声道：“我睡不着。”
程子争：“哦。”
睡不着就睡不着，关他什么事。
闻柏声低声道：“我怕鬼。”
程子争冷嗤了一声，“你都多大人了还怕这些？”
闻柏声轻声道：“我没有你胆子那么大。”
不得不说，这句奉承话确实愉悦到了程子争，他勾起唇角，嗤了一声，“谁让你大半夜看恐怖片，活该。”
闻柏声一动不动地盯着身边的人，眼睛里一点恐惧都没有，声音里却夹杂了害怕。
“程子争，我怕。”
程子争道：“都看完了你还怕什么，你不是说知道谜底就不怕了吗？”
闻柏声道：“可我现在一想起那些场景就觉得好恐怖。”
程子争沉默了一下，像哄小朋友一样耐心地道：“那些鬼都是假的，都是化妆和特效，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鬼，要是真有鬼的话，要找也不是先找你。”
闻柏声低声道：“可我还是怕。”
程子争迟疑了片刻，道：“那……要不要给你放首国歌？”
“或者，你想听军歌吗？”
闻柏声沉默了一下，“不用。”
程子争哦了一声，也没有强求，“那就睡觉吧。”
“睡一觉醒来自然就会忘记了。”
不就是看了个恐怖电影嘛，多大点事。
旁边的人没回答。
程子争抿了抿唇，突然有一点愧疚，他是不是对闻柏声太冷漠了。
要不然……把手借给他牵好了。
就在他犹豫着不要把手伸出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对方往他这边挪了一点。
程子争蹙眉道：“怎么了？”
闻柏声又挪近了一点，“我的睡相很好，不会乱动，也不会打呼噜磨牙。”
程子争：“……”
见他没说话，闻柏声再挪近了一些，“我不会抢被子，也不会踢被子。”
“……”
闻柏声都把话说到这份上，程子争哪会不懂他的意思。
睡他的床还不够，还想得寸进尺和他睡同一个被窝，闻柏声太过分了！
闻柏声没继续往程子争那边挪，因为他现在已经挨着程子争的被子了，整个人都在他自己的被子外面。
“我想和你一起睡，可以么？”
程子争的脸臭得要死。
可以个屁。
“你想都别想。”
“程子争……”闻柏声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委屈，
程子争翻了个身，懒得理他。
过了一会，他的后背被轻轻地戳了一下。
程子争：“……”
闻柏声很小声地道：“程子争，我怕。”
程子争：“……”
他懒得理这个烦人精，动都没动一下。
又过了好一会，安静漆黑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闻柏声的声音。
“好冷。”
程子争突然想起来了，刚才闻柏声整个人都挪到了被子外面，被他拒绝后，闻柏声似乎也没有再进他自己的被窝。
这么冷的天气不盖被子，他是想被冻死吗？！
闻柏声又轻声重复了一句：“好冷。”
程子争忍无可忍，翻了个身，掀开被子把人裹了进来。
昏暗的房间里响起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明天不准看鬼片，不然你就滚回去打你的地铺！”
闻柏声从喉咙闷出一声很轻的笑，乖乖地嗯了一声。
他的眼睛里都是笑意，没有一点他嘴里的害怕。
“我知道了，你最好了。”
“好个屁。”程子争的语气凶巴巴的。
闻柏声极其绅士地发出了请求，“我可以抱着你么？”
程子争：“不可以！”
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休想得寸进尺。
“可我还是有一点害怕。”
程子争：“……”
他俩都一个被窝了，还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鬼还能从他的被窝里抢人吗？
他都快要怀疑闻柏声是不是装的了。
闻柏声轻声道：“要是程子争这么勇敢这么厉害的人愿意给我抱一下就好了。”
程子争：“……”
闻柏声就是个马屁精，一天到晚就知道拍马屁。
“程子争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如果能抱着他，我就不会害怕了。”
程子争：“……”
闻柏声今晚这出就是装的吧。
闻柏声：“程子争——”
“闭嘴！”他还没说完，被子里就响起了程子争气急败坏的声音。
“下不为例！”
闻柏声嗯了一声，把人抱进怀里，眸子里都是笑意。
闻柏声的体温很高，窝在他怀里像靠着小太阳一样，程子争深吸了一口气。
为了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再发生刚才那种尴尬的事，他在心里背起了高中必背古诗词。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背完了劝学，程子争舒了一口气，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
没过两秒，温热的呼吸打在后颈上，他不争气地滚了一下喉结。
程子争：“……”
还是再背一首吧。
于是，他又开始背起了阿房宫赋。
骊山北构而西折——
一阵冷冽又好闻的气味突然萦绕在鼻尖，程子争忽然想不起下一句是什么来着了。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四个字：妖香扑鼻。
过了好一会，程子争从喉咙里闷出了一句话，“闻柏声你是不是喷香水了？”
闻柏声道：“没有，怎么了？”
程子争咳了一声，道：“没什么。”
他总不能说是自己非常痴迷闻柏声身上的味道，想问一下他用的哪个牌子的香水和沐浴露，想要买来复刻一下吧。
“我要睡觉了，你不许说话！”程子争烦躁地闭上了眼睛。
睡一觉醒来就好了，睡一觉醒来他就不用受这种折磨了。
“好。”闻柏声勾起唇角，把头埋在程子争的颈脖里，长手长脚把怀里的人缠了起来。
程子争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这段时间他一直睡眠不怎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一闻到闻柏声身上的味道，他就感觉到莫名的安心。
很快，一阵困倦感裹挟住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的房间里响起了一阵绵长又均匀的呼吸。
程子争睡着了。
闻柏声睁开了眼睛，支起了半个身体。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身边熟睡的人。
因为怕被程子争发觉他那些晦暗不明的心思，白天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是克制隐忍的。
而现在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看着睡得安稳的人，他的目光贪婪又肆意，仿佛怎么都不知足，怎么看都不够。
要是能把这个人一辈子锁在身边就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俯身在程子争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乖乖，晚安。”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