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父亲的儿子,也是一位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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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看新年后,读者寄给他的信件,苏平都感到一种由衷的快乐,就像是看着别人,夸赞自己孩子般的快乐。
今年的信,差不多还是那几样,有说他写的文笔啰嗦的,有劝他恶言别听继续这样写下去的,也有意见相对合理的。
比如其中有一封,字迹工整,写的好一手绢花小楷的秀气字,就说的很对。
“苏先生,您笔墨浑厚,剧情真实,可让人人间疾苦,为之潸然泪下,但过于频繁提及一事的习惯,实在有些影响观感,不知可否在新作中改改?”
看着这一封,苏平忽然心有所感,去翻出来桌子下边,那抽屉里前两年的信,里面也有一封,字迹是一模一样的。
结果确认,那确实是同一个人写的,并且提的意见,也都还很有用,苏平心里赞扬了一番这位心细的读者,然后把灯挑明些许,落笔开写。
……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从正月到二月,再到三月中旬,村子里啥事没有,连一个案子都没有。
比起去年的“多事之秋”,今年可是要闲了许多。
既然投了稿,那么苏平肯定是不会让这本书断绝的,就算结局不尽人意,他也至少会写个结局出来。
早上去出摊,晚上回来写书,这两件事成了苏平的每日两点一线,当然偶尔还需要外出锻炼一下。
怪不得都说时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话真没说错,反正苏平确实感觉每天时间,咋样都不太够。
这样的日子有些累人,但是无比的充实,平平淡淡,日复一日,枯燥乏味且有一点小趣味,这才是生活。
小吃街,还是那样的火热如常,几大火爆摊位前边,站满了人,都焦急得等着自己的东西出炉,好饱餐一顿。
苏平的摊子是这样,隔壁的中原杂碎摊子,也是这样。
过了午饭高峰之后,少女苏二娘端了一盘子中原杂碎,坐在隔壁的摊子后面桌椅上,朝那小老板招手。
“苏小弟小苏平,一块吃点呗。”
苏平回头,没说对方的别扭称呼,而是喊道:“我这还有两单,做完就来。”
随即少年又回头,给顾客装好点心,照算完摩拉之后,看确实是没人了,就挂上暂时歇业的牌子,走到摊子后边。
他也不是两手空空的,而是也端一盘子桂花糕,邀对方一起品尝。
不过当两人吃了糕点,再碰过中原杂碎之后,就不再动了,只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面无表情。
看来有一会,苏二娘先撑不住了,咂嘴道:“说句实话,甜糕点和咸下水,犯冲!”
苏平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早知道,就不拿糕点了,一早上给忙活的,忘了这事。”
“我也是,唉!白瞎了两份美味啊!”苏二娘抿了抿嘴,很是惋惜。
最后实在没法子的两人,只好暗暗下了决心,下次不管是多忙,都别忘了,甜食和咸的不会混在一块吃。
否则那直击天灵盖的滋味,就会再一次的找上他们,无比折磨。
歇息了有一会,苏平走回摊子那边,把歇业的牌子摘下,在外边等候许久的一位女子,当即眼冒金星,指了指摊子上的“三件套”。
这女子留着齐耳短发,戴着一个眼镜,正是几乎每天都来上一趟的那女子,这次不出所料,还是点了老样式“三件套”。
在结账时,女子带着调侃的口吻,幽幽道:“老板,怎么每次刚好我来的时候,要么不在,要么就歇业呀?”
这苏平哪里会知道,但毕竟是顾客,往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当然不能这样无礼的回答。
“你不说自己也是开店的吗,可能……刚好作息撞了?”
“我什么时候说了?”
“上回啊,你不总是提你老板的吗?”
“我老板,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下次我提前来,看你咋办!”
苏平对于女子莫名其妙的情绪,也没有搞懂,反正是陪着笑把人送走了,然后他才捏了把汗。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真是天晓得她们在想些什么,苏平只得暗自庆幸,还好周围没一个像方才那女子那样提问的。
这问人为什么刚好关门的,他是真不知道啊。
内心牢骚了一会,苏平也不再去想,专心致志地做起手上的活计,迎来一位顾客,再送走一位顾客。
人流源源不断,好似生生不息,滔滔不绝,都是来给他“送钱的”。
小吃街很平凡,各种摊主老板也没几个是家里富贵,出来体会人间冷暖的,就是这样一条街,却在夜里行人少了大半,摊主们都准备回家时,又迎来了三位不一般的客人。
男子俊俏,女子美丽,二人站在一块,好似珠联璧合,话本中的才子佳人,从此有了具体相貌。
二人都十分年轻,不过二十多一些,但已然是一家三口存在,就在女子的怀里,那有一个襁褓,她眉眼柔和,他同样温柔。
“媳妇儿,我跟你说啊,这一家的点心啊,那是璃月港第一等的好吃,不粘牙,不噎嗓,味道不怪,口感极佳,保准你会喜欢的!”
“就是你常买的那一家吧?”
“对对,就是那一家,前几日你不还和我念叨,说想要吃那家的糕点了吗?”
“你还真记住了呀!”
“当然啦,要不是前几天除厄的时候,一个不留神给那卑鄙邪祟伤到了,我早能带你来了。”
“还说呢,下回可小心点,孩子还小……”
男子沉默,微斜帽檐下的双目炯炯有神,片刻后,咧嘴没心没肺地笑道:“离那还早着呢,放心啊!我不会丢下你和女儿的!”
女子叹息一声,双手帮他把帽子扶正了,缓缓说道:“我不怕,但你真的给我小心点好,不然路上得等我久点,你知道的……”
男子微微点头,“会的,我会路上都点得亮亮,亮堂得像大白天一样,一丝看不见地地方都没有!”
女子微笑,恬静如水,其实她没说的是,她丈夫在的地方,再黑她也不怕。
男子眉眼间尽是温和,他也有话没说,那就是未来一定有那么一天,他要走在前头,然后把路全染得漆黑,好让妻子不敢来寻。
一条街道,二人在行走间,心中各自想着对方,怀里的孩子也异于常人,没有昏昏欲睡的迹象,反倒越发龙精虎猛的样子。
这一切,多半是和他们家中所做的行业,那座名为往生堂的地方有关。
“哎,到了。”
男子一挥手,目中出现一座点心摊子,摊子老板是一位少年,在观望周围还有没有客人,准备要收摊了。
“老板老板,先别收!来三盒枣片糕,一盒花生糕!”男子撒开腿大喊,脸上满是庆幸之色。
还好还没关,可以买几盒给媳妇儿解解馋。
苏平那边听见有人呼喊,定睛一看,那人黑衣黑帽,生得俊俏,原来是七十六代往生堂堂主。
“你且稍等,糕点马上就来。”苏平招呼了一句,然后动手去盛,装进即便如今钱不少了,还是雷打不动的油纸里。
然后那那名女子才款款来到,朝那名男子嗔怪道:“跑这么快干嘛,小心摔了啊!”
“不会,我腿脚稳着呢。”男子摆了摆手,一副我很强的模样。
女子也不再说他,男子则掩嘴偷笑,他们怀里的小婴儿很有灵性地也在笑,露出嘴角的一颗小虎牙。
苏平装好糕点之后,拿给他们,做完这一单后,也收了摊子,离开这里回家。
他走了,那一家三口也没有停留,还是有说有笑,也是走在回家的路上。
怕黑的女子,却是嫁入了以丧葬为业的往生堂,明明腿脚没那么强的男子,非要充当自己是最强的,顶在在最前头。
夫妇两个,都是倔脾气,都是一旦下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存在,坚决且果断。
夜已经很深了,大多数楼房都灭了灯,抱着被子,或是自个儿的老婆孩子入睡,如今还醒着的,寥寥无几人。
往生堂,灯火通明。
一家三口回到了家门口,他们夫妻手牵着手,一起抱着孩子,然后……跳过了门槛,而不是简单的跨过。
这没有什么讲究,只是小夫妻俩,突然心生这个主意,打算玩一玩,就和往生堂灯火通明,是因为晚上营业,而不是刻意如此。
“回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出,让两人一愣,连怀里的婴儿都目光呆滞下来,然后咯咯咯大笑。
在往生堂里,说话能有如此分量的,除了老堂主,就是那已经卸任了的第七十五代堂主,还能有谁?
“爸。”男子挠了挠脑袋,嘿嘿笑道。
老人点了点头,让儿媳妇带着孙女先回房了,而他则要和儿子,好好聊聊。
“上次的伤,还疼不疼了?”
“不疼了,早好了,爸您放心吧。”
“嗯,有事记得说,毕竟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有几分斤两的,压得住!”
“是,有事一定叫您!”
“好了,去吧。”
“哎!”
一位父亲走了,而那位父亲的父亲,还坐在堂前桌旁,手里拿着杯茶,细细品味。
许久,老人睁开双眼,浑浊沧桑之间,有着一丝清明,“儿子啊,不管你几岁了,娶没娶媳妇儿,有没有孩子,爸都是你爸!”
“敢伤了我儿子的邪,哼……它儿子孙子都一并再死一遍好了!”
老人的慈祥不复存在,剩下的满是戾气,嘴角的笑容咧起,身形瞬间闪动不见,去了不知何处。
只剩下一声叹息,来自微微开了一丝的门缝里。
其实甭管父亲有多老,腰杆是否还能挺直,身躯是否还硬朗着,他都是孩子眼里,顶天立地,神威盖世的大英雄。
这一夜,很是平常,只是有一位父亲,因为已经当了父亲的儿子,在外头受了欺负,所以震怒暴起而已。
别问为何前几日不当场去报,这无人知晓,若非要一个答案,那或许就只有父亲想要得到儿子的同意后,再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