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顾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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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屋子里,一个是虞氏的亲生儿子顾淮,舍不得打。一个是她喜欢的儿媳程迦瑶,舍不得骂。
而她,只是一个小妾。
于是,她理所应当变成了那个出气筒。
所以,炮灰女配林芊芊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一个大坑里。
不过,现在林芊芊倒是没有那么悲观了。
小妾之上,是正妻。
正妻之上,还有婆婆和丈夫。
婆婆和丈夫之上,便是公公。
虞氏这么不喜欢她,平日里肯定少不了在侯爷耳边说她的不是。如今侯爷对她没有惩罚行为,也没有叫过去动不动训斥。
这说明,侯爷对她不喜欢,也不讨厌。
这个情况是有利的。
看样子,他是中立派。只要她不做出格的事情,这侯府里的最高掌权者不会惩罚她。
林芊芊走到虞氏身边,低头观察了下她膝盖的伤势,忽然发出一声感慨,“唉,生活在这个时代下的女人真是悲哀。”
“你是杯具,我是杯具,大家都是杯具。”
每个人都活得好压抑。
顾淮被父母,孝道压抑。
女子被三从四德,束缚,压抑。每个人心里恐怕都憋屈得很。
她从现代而来,尚能跳出历史视角看待局面,也只能暂时让自己缓一口气而已。
“你说什么?杯具?杯具什么意思?”
虞氏感到厌烦,她烦躁地说,“你总是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要么是大逆不道的疯言疯语。”
林芊芊转身,捧起一只茶杯来,说“杯具,就是杯子的意思,杯具就是“悲剧”悲伤的悲,剧情的剧,意思就是人就像这杯子一样,要是不仔细捧在手里,只要掉在地上,便会“砰”地一下,破碎,再也拼凑不起来。”
虞氏哼了一声,“不过是一个杯子,你偏说是什么杯具。”
顾淮耐心地对她解释,“母亲,芊芊是用杯子来比喻人生。这样的比喻倒是有趣得很,一般人喜欢用落花,流水,月亮啊这些比喻,她却用杯子,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程迦瑶默默听着,看着。
眼前顾淮对林芊芊的维护和偏袒,更让她觉得林芊芊真是碍眼。
果真是真爱吗?
她说什么,都有他捧着。
虞氏一想勾引她儿子的林芊芊没什么事,她倒是受了罚,心里越发不平衡。
“那是她没文化。有文化的人才用花,叶啊比喻自己,她只能用这东西比喻!哪里值得夸啊!”
林芊芊说,“我也觉得自己文化水平不高。世子夫人名门闺秀,饱读诗书,我读的都是一些闲书,解闷的东西。”
虞氏想看到林芊芊因为这番话,委屈哭泣的样子,没想到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瞧她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倒是显得自己尖酸刻薄了。
……
一连过去了数日。
这天,顾淮从外面买来了一匹红棕色的汗血宝马,要教林芊芊学习骑马。
他带着她来到了侯府后院的一处开阔草场,足足有半个山头,还有专门的马厩仆人料理。
“芊芊,你骑上去的时候,腰打直。这样才不会轻易掉下来,要是腰不直,便会东倒西歪,很容易摔下来。”
顾淮让林芊芊撑着自己的双臂,上了马背。
他牵着马的缰绳,让她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适应马背,一边走,一边给她讲解骑马的关键。
“奥,我明白了,就是核心要发力。”
“核心,核心是什么?”顾淮又听到了陌生词汇,十分地好奇。
林芊芊指着自己的肚脐周围一圈说,“核心就是人的腹部这块要稳当。”
“对,就是这里。”
顾昭是族里早慧的孩子之一。
八岁父亲去世,母亲独自抚养他长大。今年长到了16岁,忽然,家里说侯府来人了,要将他过继过去,接到侯府里去过好日子。
父亲去世后,母亲便帮人养马做些粗活。他从小跟在身边,跟在她后面抱草料,用铡刀剁碎,倒进马槽里,看着马大嚼着腮帮子进食。
什么马喜欢什么样的草料,他最是清楚。
来到侯府,他得知侯府也有养马。便过来看看,见到神气又漂亮的汗血宝马,便心悦不已。
顾昭天天下了学,便到这马厩里,和马待在一块,今天才知道这马竟然是给一位小妾的。
顾昭手持一把深棕色的马刷子,细细地清理白马身上柔软的毛发,轻轻扫落它身上的土泥,杂草。
他转过头,看到远处顾淮为一位蓝衣女子牵着马,与她说说笑笑,那女子样貌美貌非常。
想必,便是他那宠妾了。
顾昭见到顾淮第一面,见他是府里唯一的年轻男子,身着宝玉,谈吐不俗,通身的贵气娇纵,便知道这就是顾世子了。
他进侯府七天了,被安排和下人住在一块。
每日,侯爷会过来问他的功课。
来到侯府他才知道,马儿要用三种梳子,才能保养得漂漂亮亮。
不像他之前伺候的人家,只有一把用坏了的老梳子。
马的腹部背部,要用马刷或马梳子。这工具通常由鬃毛、丝线、棉条等材料制成,用于梳理马整体的毛发,帮助保持马的整洁形象。
鬃毛则要用鬃毛梳。马用鬃毛梳为长柄铁制梳,经久耐用,梳齿间隙较窄,方便梳理。其作用主要是用来梳理马匹鬃毛。
马尾用尾毛梳。尾毛梳为短柄双环铁制梳,经久耐用,梳齿间隙较大,方便梳理较多尾毛,以防止尾毛卡塞梳齿。
难怪侯府的马都是帅气又精壮。
“这马身上有一只牛虻。”
“我去!好大一个,趴在马身上吸血呢。”
林芊芊从马上下来,歇息空档,围着这匹马前后左右看了一个遍。
看它的毛发,硕大的马的黑黢黢的眼睛,摸它的头,摸马的屁股。
突然发现了一只黑色的,长卵形的虫子趴在茂盛的马毛里,吸得鼓鼓囊囊,显然吃饱喝足了。
那不是牛身上吸血的玩意吗?
马身上也有。
“哪儿呢?”
顾淮走过来问。
林芊芊用手一指,“这儿,看见没有?好大一个,好恶心的虫子。”她弯下腰,从地上捡到了一根小树枝,用小树枝去扒拉这只虫子。
“哪儿?”顾淮又问,他没看到。
“你等着,我给你弄下来。”林芊芊说,“这是吸血虫,和蚊子一样,蚊子爬在人身上吸人的血,它吸牲畜的血。”
顾淮瞧见林芊芊用树枝扒拉出一个肥嘟嘟,圆滚滚的虫子,惊叫一声,跑出了三米远。
“好吓人啊!”
“天,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虫子!”
顾淮拍着胸口,惴惴不安。又慢慢过来,伸出一只手拉林芊芊的手臂,嫌恶道,“你别弄了,小心飞到你身上。”
“怪恶心的。”
林芊芊转过一张脸说,“它没长翅膀,它不会飞。”
“它就是专门趴在马身上吸血的虫子。”
说着,她将弄到地上的虫子,一脚踩扁“瞧你,怕成这样。姐给你弄死了,不用怕了!”
“你这鞋不能要了!”
顾淮指着林芊芊的鞋子叫。
“这鞋子脏了!我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虫子。你这鞋子底下脏了!”
“等明我叫人重新给你绣一双新鞋来。”
林芊芊踩在一朵绿油油的细叶结缕草上,往草上面使劲蹭了蹭:“只是鞋底脏了,蹭干净就是。”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虫子?一定是下人没有提前清洗干净。”顾淮想起刚才的虫子,生理性厌恶。
他转身,向四处望望,看见马厩里一个姜黄色瘦高背影正在弯腰洗刷马腹部,便冲他喊到:“站在那洗刷的小厮,你过来。”
顾昭拿着马刷子,走到顾淮身边,低下一双阴郁的眼睛,“见过世子。”
“你怎么打扫的马?竟然有这么大一只虫子。”
“害得芊芊脏了鞋。”
林芊芊听到顾淮这句话,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世子,不过一双鞋而已,犯不得为了这点小事苛责一个下人。”
顾淮,“我本来想让你今天开开心心地学骑马,出了这么一件事,怕是害得你也没心情学骑马了。”
“这难道还不是下人的错吗?他负责照顾这里的马,就应该把马身上清洗干净,我为你买的马身上哪能有虫子?”
顾昭抬起头来,变声期的嘶哑嗓音断断续续,“世子,这……这马厩是老赵头负责的,我只是,只是负责打下手的……”
“你看他,还推卸责任!”顾淮指着他,生气地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下人推卸责任,你老老实实认错,我也不会罚你,你推卸责任,我便想罚你。”
顾昭心里咯噔一下。
垂下了脑袋。
他放在腰侧的拳头握紧了。
林芊芊道,“有虫子,是在所难免的。”
“马身上的虫子,就像是人身上的虱子,那是清理不干净的。而且人身上还有螨虫这种寄生虫,脸上长痘痘,都是这种虫子在作祟。”
“要为这种小虫子计较起来,怕是把自己气死,也拿它没有办法。何必给自己找气受,全当不知道就好了。”
“人身上当真有螨虫?”顾淮半信半疑地问,神情复杂。
“嗯。”林芊芊点头。
“人的身上为什么痒?需要抓呢,就是因为有这种肉眼看不清楚的小虫子,哪怕是尊贵的陛下,只要是人,身上都有。”
“可,可是,这种虫子,也太恶心了……总之,就是他没有仔细打扫马身上!我命人好好清洗的,他竟然这样糊弄主子!”
顾淮说着低下身,蹲到她跟前,把林芊芊的右脚抬起来,竟将她的绣鞋摘下来,抬手一扔,竟掷到三米外的草地上,“这鞋子你不要穿了!”
“扔了!”
“哎,好好的一双鞋扔它做什么?”林芊芊气得睁圆了眼睛。
她一只脚站着,蹦跳了两下,想去找回鞋子,却被顾淮拉住手扶住了她快要倒下的身子,“别去了!扔都扔了,还找回来做什么?”
顾淮眉头紧锁,认真地说,“鞋底沾上虫子的血了。那么肥那么丑那么恶心的虫子,我想到就恶心,看到这只鞋,我很难不再想起这恶心的虫子。”
“那你叫我穿一只鞋回去吗?”林芊芊看着远处自己的鞋。
“那只鞋也不要了!我背你回去,这一双鞋看见,我就想起虫子,你把它赶跑也就罢了,偏生一脚给踩死了。”
林芊芊翻了他一眼,“你倒是怪起我来了?”
“我没有怪你。”
“只是怪这虫子,马身上好端端地怎么会有虫子?”
顾淮转过身,对着顾昭呵斥:“你没清洗干净马!你专门照顾马的,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跪下!”
顾昭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顾淮。
顾淮更气了,“我叫你跪下,你听不见吗!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竟然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
顾昭犹豫一会,慢慢屈膝跪下。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
“自己打,别逼我动手!”
顾昭低头看着自己手掌,缓慢举起右手,扇向自己的脸。
倏忽,被一双细软的玉臂拉了一把,一阵馨香袭来,只一瞬,又离他而去。
林芊芊过来,对顾淮说,“打什么啊?”
“怎么动不动就要罚呢?”
“世子爷,这会我们身上怕是不干净,在外头难免有灰尘虫子。要不,先回去洗洗。”
顾淮一听,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一刻都忍不了。
他着急地抓起她的手,“芊芊,那我们赶快回去好好清洗清洗身子!”
“现在就走!”
“好。”
顾昭看到顾淮蹲下来,让林芊芊爬到他后背,他背着她离开了。
徒留下一匹马,低头在原地吃草。
顾昭趟过茂密的草地,见到绿莹莹的一片野草地里,躺着一只粉红绣鞋,拿起来看了看鞋底。
有一团红色血迹,被绿色草汁子掩盖住了。
多漂亮的女人鞋啊,竟然就因为一点小事随手就扔了?
顾昭弯着腰,找到了另外一只鞋,一起抱在怀里,伸手仔细摸了摸鞋面。
布料真柔软细腻,绣的蝴蝶与牡丹精致好看,他娘可是穿都没有穿过这样一双鞋子,就离他去了。
侯爷可怜他,才将他提前接到了侯府里。
他娘要是穿过这样一双鞋,也不枉活过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