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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激浪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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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译者为夜光云翻译组的: miquel h.

激流在燃烧。依旧能够闻到那烟味,还有其他的,她只在被爸爸带到集市上才闻到。那时候地产就告诉她,集市上车水马龙——所以闻到这气味,她才没吐出来。她现在本可以这样做的,只是身体连这力气都没有了。

绣线菊奄奄一息,这并没妨碍她多少——在她所见以后也是。

他们从海上来,那里有鱼,就是会走,用矛剑戕害,焚遍屋舍的。菊身手敏捷,是她见过最快的。她跑到了地下室,如地产所说,一有危险,她就躲到那里。她妈妈蜜露没能及时进去,被困在熊熊烈火之中,菊还能听见她在尖叫。

起初,她从门缝中看,只见一些有两只小马那么大的生物在激流中行走,很多全身湿透,有鳞的皮肤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地产是勇敢的小马,是这村里最强壮的。他把那些挡在门外,要求他们打道回府,离开他家。“我的妻儿,连同我的一切,都在里面。”他谎称,“你们若是保证他们安宁,可以将我取去。”

“我们会将你取去,”他们用像溺水的声音说道,“你的妻子离不了空气,她不能侍奉我们。你的女儿还是孩童,连轭都负不起,我们不要羸弱的奴隶。”

他们要纵火烧那屋子,她父亲就与他们交战。绣线菊见父亲交战,并要击倒他们,就欢呼鼓舞。有一瞬间,好似一切都在与其共同战斗,大地在他们的蹄下裂开。

但那些陌生人所过之处,没有活下来的。青草枯萎了,变成像粉笔一样的灰色。地产杀掉一个,又有五个起来。终于,他们将他击倒在地,“你与我们为敌,你也要死。”

他们又去取绣线菊,打破了门,将她拽出,在她父亲与燃着的房屋之前。

近前看他们更加可怖。在阳光下,他们散发出死鱼的味道,还有一样的容貌,混杂着堕落。绣线菊自生以来就了解这土地,她听见在他们践踏之下,土地在尖叫,和他们死掉时发出的尖叫混淆在一起。

“我保证给这小女孩慈悲,让她无痛死去,”其中一只怪物说道。它的声音十分可怖,她想要躲藏,却是不能。“你们的造物主已经将这特权剥夺了去。”他们拿起一柄粗糙的钝叉刺向她的胸口。

它并没有像刺其他小马一样,菊感到大地也在她的体内。少顷,她发出来自土壤挑衅般的尖叫——它们都是她这一边的,绝不会坐视不管看她任由宰割。

那怪物还在推着(叉子),直到她肉体离析,尖叫起来。地产也尖叫着求放她一条生路,但他们充耳不闻。“付出反抗的代价罢!”那声音说道,“我会将你女儿留在这里,用我的叉,留下魔法不能愈合的伤,她也要试图用魔法治疗,但只会加重她所受的痛苦。她要在此地躺卧数日,直到大限来临,秃鹰会啄去眼球,那本属于你的腐败最终会临到她。”

那以后一切都模糊起来,绣线菊眼睁睁看着他们干掉她父亲,像贪婪的野兽一般扑过去,只留下白骨,有的还带着鲜血和残留的皮肉,丢在她面前。

绣线菊在那里躺了一整夜,疼得睡不着觉。每一口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很费劲,但她还在坚持。她的魔法让她还有一口气,虽然她并不想这样。

旭日东升,叫喊销声匿迹。没有了教堂晨钟,没有了小孩子的欢声笑语,也没有赶集的木车轧轧。除了隐士鸦,也没有鸟,只有远方海浪的声响,像是嘲讽。

绣线菊和最后的激流一同逝去。

但她的肉体还在继续前行,靠最后一点魔法撑着。忘却了寒夜带来的战栗,她在光天化日之下野炊,独自在小镇的废墟中,也不知道多长时间。

事情有了变化,她听见有蹄声嘚嘚,甲兵铿锵,另有不可名状之声。那声音从远方传来,沿着大路。她家就在路旁,他们会路过这里。

“又一个?”

“他们没希望了。”

“如果他们连东古都去了,海边肯定无一幸免。”

“太可惜了,这里肯定死绝了。”

所有声音都像一种小马——士兵,乃是战场上的传话员。绣线菊从不知兵家,即便在集市上看到过好多次,他们总是带来佳音。

“是,”那是一个不同的声音,她从未听过,“就在前面。不论是谁,都不太可能还活着了。”

蹄声急促起来,菊想要躲藏,但她连挪动蹄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转过头,抬起,望着声音从转角传来。

他们不是她之前看到过的军队。他们几乎全身链甲,有一些着皮甲,镶有金属片。在马群之中,有着戴着装甲的伟大神像,武器比这整个村子还要值钱。那些小马也带着类似的武器,却不是用金属做的,反光且半透明,就像村里教堂上的彩玻璃。为什么这些小马要用玻璃武器?

更奇怪的是他们的首领,她矗立在阵前,用两条腿站立,就像从水中来的那些怪物一样。但她闻起来像闪电,而不是腐烂的味道;她的皮肤也没有鳞片,像新生的钻石犬一样苍白。没有毛,只有一条黑色长辫,从系缨的头盔后面飘下。她的金属护胸有些发暗,还有一条宽松的绳子系着,露出奇怪的双腿的一大部分。手中有一柄矛枪,闪闪发光,就像一颗怒火熊熊的星。

他们也看到了菊,灰色的双眼中满是温柔。“别管我,继续行进,”她用矛指了指大路说。“向北还有一个村庄,那里应该紧接着被袭击了。”小马们听从指令飞奔了去。他们的人马很少,只有十几个。

“他们不应该……”菊无力地喃喃,“这里死伤枕藉……都看不到边。”

那位高挑的外邦马蹲下来,脸对着菊,把矛放在她旁边,“我的铁骑已经了结了它们。向北,还将杀死所有看到的。”

“你是什么神仙?”菊问道,紧接着就是一顿咳嗽。

她笑了笑:“我是帕拉斯·雅典娜,听说过我吗?”

“没,”菊承认道。“那你……一定是……来击打我们了。你来这里,是要击杀我,对吗?因我们没有敬拜你。”

“不,”雅典娜的笑容消失了。“你们的崇拜,于我和加?”她伸出手,落在菊的后脖颈上。

她的抚摸有一种神奇的效果:感觉很凉爽,从抚摸之处散开来,消弭了疼痛,是死亡的冰冷麻木。

“噢——噢……”菊又开始哭了。她并未料到她还会这样,又可以张嘴说话,还可以呼吸。现在这比她在临死以前那一刻更容易了。无论如何,事情就这样发展到了这一步。“n——你是个好天使……波利斯神父一直说,艾迪亚将天使们派遣,去看顾那无助的,你来到这里,是要让我跟随你了。”

“是,”雅典娜点点头。“但是要你愿意。我不会为人们主动提供安宁的休憩,就像击杀一样。”

“人?那是什么?”

雅典娜忽略掉了那个问题。“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绣线菊……”

“绣线菊。我见你们见的多了——但几乎没有受了这么大磨难还能(撑到)和我说话的。芸生的心志啊,被虚空所歪曲毁坏,惟余疯狂,但你是比较坚强的。”

“我……”她还在哭。雅典娜看起来并不介意,所以她也就没停下,也很难做别的。“我……”

“听我说,孩子,”雅典娜靠近说,声音非常轻。“我给你一个机会。”她一手执矛,指向一方,另一手空空如也。“在我的左边是赦免。我不会让你在此地受苦,你走向左边,我便让你安息,不再醒来。当你闭眼之时,你的生命就安息了。”

“我的右边,我会给你别的。我要使你痊愈,使你力量加增,你会始料未及。你会成为我麾下的骑士,我要向你显出智慧,引导你的四蹄谱写英雄篇章。你要粉碎奴隶主的镣铐,烧尽巫师编造的黑暗流言蜚语,让世界起死回生。”

菊沉吟良久,注视着雅典娜修长的双手。她在以先几小时已经遭受了太多的痛苦——失掉了她所有的一切。就算现在,她还要尽力去理解自己的损失有多么巨大。“为什么是……我?”她终于开口,“我知道你说我坚强,或许是。但为什么你不教全民战斗?那激流……如果我们会战斗……或许就不会被焚烧了罢。”

雅典娜叹了口气,表情阴郁起来,“孩子,神明也有要遵守的规矩,当你们各谋其生,我无权干涉。”她放下长矛,指向菊胸口的刀伤,那里就不再汩汩流血,像雅典娜到来以前一样,菊料想自己也没多少血可放了。“你被未成之物所伤,非独角兽与人力所能及。以我之见,你已经死了,你生命已经终结,我可以随心所欲处置你。”

“所以……你为什么又给我选择?为什么不取了我?”

雅典娜放下了长矛。“绣线菊啊,小马和人类要小心这周遭的世界,他们要看见坚固的堡垒,但这只是一个谎言。寰宇并不是金汤,只是颓然将倾之草舍。前夜,你见得有大风在墙上呼啸,折损了本已欹斜之木。又见得骤雨,卷走我们家园最珍贵,永不复得的那些。”

“奴隶和仆人撑不住这屋舍,在我膝下,仆人超乎你所想。他们驾车,全副武装,绝对服从,百战不殆。但我深知,这些对于我们共同的敌人还是以卵击石。这暴风雨,就是倾盆大雨、呼啸狂风的始作俑者,是不能用人海战术压倒的。”她伸出矛,刺向绣线菊的可爱标记(如果她有的话),“没有比目标明确的敌人更可怕的了,我的铁骑也只能俯首称臣,更没有奴隶能做到(打败它)了,但勇士可以。”雅典娜有身处一只手,“我需要你的决定,归到我的麾下,还是拒绝,让我知道,我不能让你撑太久了。”

绣线菊回想起那惨叫,回想起燃烧的家园,回想起自己是多么无助于恐惧,曾无力反抗。

绣线菊握住伸出的手,“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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