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选我还是选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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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
杨烟回到闻香轩时已是暮色四合。
是秦听朝和穆闻潇把她捎回来的,她给赶车的差役塞了些铜板表谢意,差役便直接回了衙门。
路上穆闻潇一直安慰她说“人各有命”。
可胡易说他“不信命”,杨烟自己也不信。
一路走来,无数次逢凶化吉,靠的都是“不信”,是挣扎、克服、向前。
但卦爻不是“算命”,只是感察万物相生和规避风险的智慧。
她的卦是“盘桓”,唯有“求而往”。
胡易的卦则是“刚陷”,却须“退而让”。
胡易可以做到吗?
她觉得头昏脑胀,开了院门便径直向驴棚走去,没注意到堂屋顶上坐了个黑衣人。
坐得高了,楚歌能看清整个院子,他好奇又好笑地向下打量着面容邋遢的灰衣小道长,看着她扑倒在毛驴身上,叫正打盹的如意都打了趔趄。
一看这姐妹儿又来找它求安慰,如意喷了喷鼻息,又撇了撇歪嘴,但也毫无办法。
驴蹄子举了举,又放下了,只能赶快卧倒叫杨烟好好取取暖,抱一抱。
谁叫她是给它胡萝卜吃又爱跟她贴贴的小主人呢?
“如意……”杨烟只唤了一声,就又埋进它的皮毛,轻轻哭了起来。
楚歌刚想笑,一粒石子便从某处飞来打到他腿上。
那是——叫他滚的意思。
楚歌只能知趣地跃了远,向南消失在一排排鱼鳞般排列的屋顶上。
——
冷玉笙是有一肚子气要撒来着。
即使早知道杨烟背着他搬了家搞了个香铺子,他也一直忍耐着,非得亲自来看看。
看看这小泥鳅到底多能耐,背着他都在搅和些什么。
从顺义钱庄离开后,他叫楚辞和顾十年先回军营,自己则带着楚歌直接到了城西闻香轩。
门却是锁着的。
她还是不在。
冷玉笙有些懊恼,又不知如何表达,于是纵身一跃翻进墙里,带着下属提前“视察”了杨烟的院子。
花圃中枝条已是郁郁葱葱,院中桌上还摆了些香料,置着一盒木工小工具。
有个梨花木雕的小小貔貅,冷玉笙觉得可爱,按了按它翘起的尾巴,貔貅大张的嘴中竟喷出了火苗。
给他唬了一跳,连忙一扔,神兽头顶的威风独角便掉了下来。
……
他默默捡回了角,安了上去,还给装反了,原本向后的翘角成了往前戳。
然后“啪嗒”一声,又掉了。
桌下还放了个像是给小娃娃坐的小木牛车。
他推了推,车子竟真像牛一般,自己一步一步走了起来……
还有只翅膀薄如蝉翼的小木鸟。
他听楚辞过去盯梢杨烟时提起过,只要向上扔了,就能在头顶转圈圈。
他便往天空一丢,果然木鸟飞了起来,却没有转圈,而是越飞越远,似乎飞到了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随后听到一阵狗吠,木鸟再也没了影子。
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这儿看看,那儿摸摸,还像模像样地在西边露天小厨房坐了坐,假装点火烧饭,拿空空的铁锅放在泥炉上晃了一通。
楚歌见他翻墙偷跑人家家里玩得不亦乐乎,似乎在和自己过某种家家,还装模作样地去给如意喂草。
向来窝里横的活驴却不干了,又是哀嚎又是后腿一阵猛踢,完全不拿王爷当个权贵看,死活也不吃他给的草。
冷玉笙顶着一头杂草又悻悻地从驴棚退出来。
“犟驴!”他“呸”了一声。
火龙驹他都没如此低三下四地伺候过。
他没胆子去撬房门,就往堂屋东侧间纸窗上戳了个小洞往里瞅了瞅,但明显那是苏可久的房间。
“晦气!”他又“呸”了一声。
晃荡着又去戳了西厢房的窗户,偷看了一会儿,竟冒起火来。
他看到床头摆着那盏,张万宁送杨烟的,写着大大“张”字的羊角灯。
“呸!呸!呸!”
他气得在院中绕来绕去,转了半天,还是没人回来。
冷玉笙便也气鼓鼓地去了房顶,回到楚歌身边,躺在屋脊上无聊地望着天。
夕阳已要落山,正染得天边一片火红。
“等太阳完全落下去,她再不来,咱们就走。”他愤愤道。
若是楚辞在旁边,定会不屑:“你舍得么?”
然后到时间再寻个恰当的理由做台阶,叫他留下继续等。
但楚歌毕竟不是楚辞。
等太阳落了山,他当真拍了拍屁股:“小道长看来是不回来了,主子,咱们走吧?”
真没眼力见……
冷玉笙一双冷眼剜了他一眼,然后自己又跳了下去。
楚歌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就见杨烟已经拐进了巷子。
——
杨烟在如意身上趴了一会儿,终于觉得心里舒坦些了,便转身爬了起来。
月白师太叫她“别怕,别难过,向前走,别回头”, 她向来不会难过太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杨烟想着便伸了个懒腰,奔波了一天,她准备去洗个澡。
忙忙碌碌刚烧上水,从灶间出来时,她才发现院子里似乎进来过人。
她将貔貅的独角装回,把小牛车推回原位,从木工盒里挑出一把尖头凿子握进袖里。
有刘家香铺的人来探查的前事,她不敢放松警惕。
一只手突然悄无声息地摸上了她的肩膀。
她呼吸滞了一下,立刻回身将凿子抵向身后人的脖颈。
可凿子迅速被打掉了,砸在石板地上,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响。
男子只轻轻一拨,就破了她的势。
杨烟连忙后退了几步,就着黄昏的最后一丝光线,才看清一身蓝衣,眉目冷肃却极英俊的青年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身形淹没进昏黑暮色。
她揉了揉眼睛,似乎是真人,是小王爷本尊。
炸毛的心头瞬间感到妥帖,像被一只手轻轻抚平。
冷玉笙有一肚子话想质问,可见眼前女子扮成小厮模样,灰麻衣上沾满尘土,眼睛要肿成桃核,满脸都是揉眼泪留下的黑圈。
刚刚又像受惊的小兽,只叫他心中堵得厉害,便是一句狠话也说不出口了。
只想问她,这是又遭人欺负了吗?
“别怕,是我。”怔了半晌,他只轻道。
杨烟竟又委屈地撇了撇嘴。
多年前,在山里遇蛇,另一个人对她说“别怕,我在。”
掩月庵遭难时,师太说:“别怕,别难过。”
似乎简单的两字便可将心头的恐惧消解,她也靠这两个字撑着走过无数漫漫长夜。
但经了这么些年,轻舟已过,她早就不怕什么了。
“我没怕,只是很无力。”杨烟低了低头,万一遇着高手,她的胜算还是几乎没有。
她转头又懊恼地去灶间添柴火,出来时只面无表情地从冷玉笙身边快步经过。
当然被人轻车熟路地提着领子薅了回来。
“再跑个试试?”冷玉笙眉眼一挑。
见她根本不理会自己,既不高兴,也不关心,连软都不会服一个,他心里暂时压下的火又腾起。
杨烟才意识到似乎又惹毛了他,只得躬身笑着作揖:
“不知殿下驾临寒舍,真是有失远迎——可您为何鬼鬼祟祟私闯民宅,也不敲个门呢?”
“我……”冷玉笙语塞,怎么专捡刁钻的问,堵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
而且,这么生疏客套。
刚见到她时他心跳如擂鼓,见她委屈巴巴的又起了怜爱,此刻却瞬间情绪低落,眼眸也渐渐幽深下去。
“门没关。”他掩饰般干咳了一声。
杨烟讪笑,门明明是关的,但总还是要给王爷个面子。
她点了点头:“您这一来,寒舍简直蓬荜生辉。”
一个个“您您”的,听得冷玉笙要抓狂。
他语气斗转:“我还没问你,这铺子怎么回事?你主意还真多啊!”
“杨烟,你到底是选我还是选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