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在家从父,嫁人从夫,夫死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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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萦愣了半晌，似乎正在努力消化这些新充斥进脑海里的信息。
最终，她还是觉得实在有些难以理解，只得傻傻的附和道。
“是吗？那这段历史的确是太可怕了。
好在，现在这样的事情已经不会再发生了。
晋国如今已经统一，我们的战争，今后只会是为了对抗来自其他诸侯国的敌人。”
“呵，敌人？萦儿，你真的太天真了。
就算是其他国的诸侯，也不应该是我们的敌人。
在几百年前，晋国和那些国家有着共同的祖先。
可以说，大部分的诸侯，都是姬姓的同宗血脉，他们原本都是同根同源的兄弟！”
姬萦顿时语噎，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个现实让姬萦太过震惊，以至于她完全失去了牙尖嘴利的心情。
看着姬萦在震惊下黯淡下去的双眸，申生本是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可是，一种莫名的情感却在不停地刺激着他，让他控制不住内心深处的呐喊，忍不住继续吐露着自己压抑已久的心声。
“萦儿，还有很多事情你根本无法了解。
最近，我越来越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场欲望和权力争夺所带来的血腥杀戮，还没有完全结束，以后不知道还要发动多少战争才能彻底平息。”
看着申生神色黯淡的表情，姬萦的心也跌入了谷底。
她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诸侯间的混战不是简单的因为意见不同而发生的争执，而是骨肉兄弟间为了欲望而进行的相残。
这不仅仅是国土与人民的争夺，称号与法度的变更，更是血脉与亲情的割裂，道德与良知的沦丧。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姬萦突然觉得，跟申生之间的对话，令她的内心有些难言的疲惫了。
她其实也曾经无数次的遗憾过，自己无法选择出生的时间。
没有早一步体会初周的盛世，也没能晚一步享受未来战后的和平。
偏偏就诞生在了这个混乱初起，战火频生的多事之秋。
但是，她从没像今天这样，对自己所处的时代产生出如此深重的无言与沉痛。
虽然姬萦已经隐约产生了某种渴望建功立业的意志，但她毕竟还只是个稚嫩的贵族少女。
她从小被教育的，只有简单的“在家从父，嫁人从夫，夫死从子”的“三从四德”之道。
她的阿姆，是父亲为她请来的唯一的老师。
这个古板守旧的女人，只教过她剥麻、捻麻、织布、整治丝茧、缝制衣服的技巧，让她学会维持生活衣食之需的采桑养蚕、纺绩织作。
除此之外，便是教她如何做到贵族女子都应具备的仪容柔顺，婉娩听从。
要时刻遵父命、夫旨、子意行事，完美的做到为女孝，为妻贤，为母良。
要为了未来的丈夫坚守节操，守身如玉，要对他忠诚不贰。
要对公婆、丈夫甚至对家族所有人，都做到谦恭有礼，乖巧淑德。
姬萦之前只是模糊地意识到，这些东西不应是自己需要懂得的全部。
她曾经偷听过游越的师保为弟弟讲学，从中听到了不少自己从未了解过的家国道理。
所以，她知道男子与女子接受的教育是完全不同的。
她也逐渐开始渴望能够接受到只有男子才能有资格接受到的教育，了解到更多父亲口中经常说的“公事”、“大事”。
可是，申生今日所说的那些话，却又带给了她一套全新的思想，令她无所适从。
姬萦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尽管她曾对未知的世界有过种种好奇和向往，但是，当现实真的摆在她的面前时，她才发觉自己宁愿生活在昔日美好的幻想里。
她渐渐发觉，她的生命早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即使心有不甘，她也只能身不由己地被卷入命运的旋涡。
申生看出姬萦的无奈，轻叹了一口气，抬头遥望着高远的天空，复杂的情绪在两人的脑海里翻滚，搅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焦躁不安。
他们真的希望时光可以停止了下来，岁月在这一刻能够凝固不前。
唯有如此，所有的温馨与美好方能全然深藏于此须臾之间。
从此，世间再无战火纷飞，亦无血腥屠戮之事发生。
利益与欲望的纠葛，再也不会影响真挚情感的沟通交流，血脉相连的炽热，能够融化每个人心灵的坚冰。
然而，美好却总是稍纵即逝的，命运的捉弄总是不肯放过哪怕只有刹那的幸福。
似乎还未等惶恐不安的空气完全恢复平静，变故就在突然间无情地降临。
这个巨大的变故，就发生在姬萦来到申氏家族的第五天。
原本姬萦的计划是想躲在申氏家族一段时间，算是吓唬一下自己那个老古板的父亲。
她想等到游满四处寻找她但却迟迟找不到，心里焦急到极点的时候，再突然出现告诉父亲自己一直安然无恙。
她只是希望通过这种专属于青春期的叛逆方式，警告父亲不要再那么严厉地约束她的言行，答应给她一定的自由空间，让她也拥有接受跟男子一样教育的权利。
但是，还没等姬萦的计划实施成功，她便听说了一个令她犹如五雷轰顶的消息。
那是个看起来平静祥和的清晨，姬萦还在榻上半睡半醒赖床的时候，突然依稀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女奴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她一脸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疲惫不堪地伸了个懒腰，刚准备起身打开门，就被门外传来的正在议论的话题瞬间击溃了原本看似强大无惧的内心。
“听说了吗？游氏家族一夜之间被灭门了，好像是被其他家族的群公子们给合伙杀的。
据说，这回游氏上上下下的死了好几百个人呢……”
后面的话，姬萦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她的脑袋顿时感到晕眩不已，摇摇晃晃的瘫坐在了地上。
当她再恢复意识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房内的榻上，申生坐在榻边陪伴着她。
“萦儿，你别激动，我已经派人帮你去打听了。
如果你的家族里还有幸存者的话，我会安排人带你去见他们。
你先在我这里躲一躲，这两天千万别回去。”
姬萦顾不得跟申生和他的家人再多说什么，更没心情跟他们好好告别。
她猛地起身一把推开申生，径直便朝着门外奔去。
申生来不及拦住她，急忙呼唤门外的女奴和仆人一起帮忙阻拦，却没想到姬萦跑起来的速度飞快，一路上十几个人都没能拦得住她，就这么让她跑出了申氏家族。
此刻的姬萦，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再去关注路边的任何新奇事物。
在她的脑海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她一定要找回来她所有的家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