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惨烈自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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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些大腹便便的乡绅，为首的男人最为惹人注意。
他骨瘦如柴，眼露精光，一看便是奸滑之人。
此刻，却高举着一把用橘色绢布做成的大伞，上面密密麻麻的挂着许多布条。
布条之上写满了大大小小的名字。
赫然便是万民伞。
先前范老七来信说过，江行川在石城县和当地匪寇勾结。
他何德何能配得上这把万民伞？
公主府为江行川如此卖力宣传。
就不怕一招败落，吃了瓜落？
不。
公主府不是江行川。
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定然是有备而来。
莫非公主府已经派人前往了石城县？
陆宁不由担心起范老七等人的安危。
她看向身旁的云竹。
“你速速去给范老七写信，告诉他凡事不必强求，保护好自己为首要前提。”
云竹有些慌。
“小姐，是出了什么事吗？”
陆宁沉声：“我怀疑公主府派人去了石城县为江行川查漏补缺，可能会针对范老七。”
长公主浸淫权势多年，很清楚如何把江行川捧起来。
毕竟，再坏的名声在实打实的政绩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更何况。
此时的江行川在他们的运作下，已经堪堪戴稳了“大善人”的帽子。
陆宁一时有些焦虑。
心头有着很深的无力感。
公主府的这一套组合拳，环环相扣。
远非她这个后宅女子能阻止的。
但愿范老七可以先人一步。
拿到江行川勾结匪寇的证据。
这样，不管公主府如何帮江行川谋划，都会成为梦幻泡影。
很快，江行川再度被府里的下人请了出来。
他一露面，为首的男人高声大喊。
“见过江大人！”
紧接着，后面的乡绅也纷纷朝着江行川行礼。
场面蔚为壮观。
江行川忙下台阶，走到人群中。
“诸位快快请起。”
他目光殷切的看向为首的几个人。
“赵宇大哥，冯掌柜、白掌柜，你们怎么来了？可是石城县出了事？”
赵宇笑笑。
“江大人在石城为我等劳心劳力六年，县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冯掌柜也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老赵说的不错，石城在您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怎么可能出事？”
江行川装作不解。
“那诸位此番前来是？”
赵宇将手里的万民伞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江大人，您离任之时，我等皆不在石城，错过了给您送行。为此，我等心中难安。特意赶制了一柄万民伞，千里迢迢送来京城，也算是整个石城县对江大人的一片心意。”
江行川后退半步，连连推辞。
“昔日江某也不过是尽责职守，能为石城县的百姓做一些事实，也是我心之所愿。这万民伞太过贵重，江某万万受不起。”
“江大人过于谦虚，您是个好官，若您都受不起这万民伞，还有哪个受得起？”
赵宇拔高了音调。
“来石城的第一年，城的匪患就下降了八成，第二年，在您的领导下，石城多了八座桥是三条路，第三年，石城闹温病，您身先士卒，为石城百姓尝遍百草，求得良药......”
赵宇身量不高，说话时却是中气十足。
在他的大嗓门下。
围观的百姓全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江行川在石城的“良好政绩”。
很快就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哎呦，看不出来啊，这昌平侯世子人品不怎么样，这当官却是一把好手啊！”
“谁说不是呢，古往今来，那可是只有清官才能有百姓送的万民伞！”
“说到底，昌平侯世子坏了名声就是后宅里的那些小事儿，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小节不拘，大节不亏啊！”
不过也有人提出了质疑。
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年轻秀才皱眉，一脸疑惑。
“若真如这些人所说，他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为何一点消息都没传到京城？”
很快人群中便有人反驳了他。
“咱们京城距离泉州此去千里，就算有消息也不可能传过来。”
秀才依旧没有被说服。
“就算咱这小老百姓消息差，可整个宁国都是陛下的，他岂会不知昌平侯世子的功绩，为什么这次京察没给他留官反倒下了申饬圣旨？”
话音未落，有人便笑了。
“亏得你还是个秀才，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天高皇帝远？”
秀才被说的红了脸，再不好意思反驳。
这次泉州来人送万民伞，本就是作秀性质。
江行川和赵宇等人没有第一时间进府。
任凭舆论在昌平侯府大门口发酵。
陆宁冷眼看着他的意气风发，心情却越发沉重。
在公主府的推波助澜下，江行川得了万民伞的消息肯定会传的很快。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惊动庆安帝。
庆安帝登基多年，朝堂之中还从未有一个朝臣得到百姓相送的万民伞。
尤其是前段时间，吏部侍郎李静德贪污一案牵连朝中官员甚广。
暗地里，不少百姓都在骂庆安帝任用奸佞，行事昏聩。
江行川如今得了乡绅的万民伞，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荣耀。
更是将庆安帝丢在地上的面子捡起来。
毕竟，在位期间朝堂出了一个好官。
对于庆安帝来说，绝对是一件脸上有光之事。
果不其然。
两盏茶后，江行川等来了王公公这个宣旨太监。
和先前两次的鄙夷轻视不同，这才的王公公在见到江行川时老脸就笑成了菊花。
“哎呀，世子大人安好啊。”
见宣旨太监都一反常态的对自己和颜悦色，江行川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
当然，在王公公面前他也不敢托大。
“王公公，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快随我进府。”
王公公摆摆手。
“世子还是别麻烦了，咱这宣了圣旨就要回宫，圣上还等着咱回去伺候呢。”
江行川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撩开下摆跪了下来。
王公公很快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拿出一封明黄的圣旨。
“......昌平侯世子江行川在任期间，励精图治，勤政爱民，乃群臣楷模。朕闻之，心中甚慰。今特赐明日群臣宴，钦此......”
每年四月底，圣上都会在宫中大摆宴席，宴请群臣。
当然并非所有朝臣都有资格参加。
除了皇亲国戚和朝中三品以上重臣，就是于国有功之人。
江行川现在并无官身，属于破格邀请。
这也意味着，他重回圣重回仕途，指日可待。
此刻的陆宁再一次被无力感席卷。
这一刻的她格外清晰的感受到了什么叫皇权至上。
不管她暗地里做多少。
都抵不过长公主这种人在圣上面前多说一句话。
她眯起眼睛，远远的看向被人群簇拥着的江行川。
还好，她有灵玉。
不然想凭她自己的力量扳倒江行川，实在是在难了。
陆宁长出一口气。
“走吧。”
话音未落，一道凄厉的哭喊声在人群外响起。
“江行川你这个畜生，何德何能配得上百官楷模？”
陆宁闻声回头。
须臾，就见一素衣素服、身材纤瘦的中年美妇人站在昌平侯府门前的石碑下。
她红着眼瞪着江行川。
那模样似要用眼神将其撕个粉碎。
江行川还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赵宇先变了脸。
“快！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寡妇给老子抓起来！”
几个乡绅意识到什么，给身后的下人使了眼色。
呼啦啦！
约莫有十几个汉子朝着美妇人抓去。
美妇人见势不好，想要闪躲。
可她又岂是这些人的对手？
很快，美妇人就被一拥而上的下人抓住。
赵宇在她耳边冷笑一声。
“吴陈氏，你以为你逃到京城就能替你那死鬼夫君和女儿伸冤？我告诉你！咱们江大人现在可是有当朝长公主撑腰，那可是圣上最倚重的亲姑姑，你想伸冤？做梦吧！”
美妇人面露惊骇。
赵宇继续叫嚣。
“若你乖乖的，兴许还能留你一条贱命！若你不识好歹，稍后老子就送你去见你那死鬼夫君！”
美妇人神色凄然，如泄了气的皮球垮下肩膀。
赵宇面上得意，低声吩咐那些下人。
“去，把这贱人带......”
下去两个字还未说出口。
原本一脸颓败的美妇人，忽的有如神助，竟挣脱了身后汉子的束缚。
电光火石之间。
她抽出头上素簪，朝着赵宇的脸上狠狠一划。
“啊！”
剧痛让赵宇惨叫一声。
他神色狰狞，捂着脸气急败坏的大喊。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贱人给老子抓起来！”
美妇人不闪不躲，期期艾艾的笑了。
“圣上无眼！佞臣当道！我等小民申冤无门。今日我以血明志，只求一个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陆宁猛然意识到什么。
“快！拦下她......”
她话还没说完。
神色激动的美妇人就如风一样撞在了石碑之上。
砰！
一声闷响过后。
猩红的鲜血染红了石碑之上护国柱石四个大字。
讽刺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