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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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这个神情投影在身旁一直注视着他的贺卿眼中,她微敛眸掩去眼底的情绪,笑着道:“你们既然认识那真的太好了,陈大哥,闵行就交给你了,他的情况我之前也简单和你说了,请你务必想想办法。”
她说着,在闵行看不到的地方向陈珙投去了一个请求的目光。
陈珙笑着点了点头,道:“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的。”
“给你添麻烦了。”一旁听着的闵行忙道谢。
“没关系,来吧。”陈珙拍了拍他的肩,走回古意的问诊桌边坐下。
“把脉需要安静,我就先出去了。”说着,她看向闵行,道:“你看完后就出来找我,我在外面等着。”
“好。”闵行点了点头。
看着贺卿关门走出去,他才转身走到问诊桌的侧面坐下。
陈珙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缎做成的垫枕放在桌子上。
“伸出你的左手。”
闵行撸起袖子把手放上垫枕,看着他伸出纤细修长的两根手指搭在自己手腕脉搏处。
“我听贺卿说,你自幼就有头痛的毛病,然后会间断性的失去头痛病发作时的记忆,是吗?”沉默地把脉两三分钟后,陈珙才轻轻开口询问道。
“是的,并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在我的记忆里,最早察觉到自己有这个病,是在14岁的时候。”闵行道。
那一年,也是他被带到师兄身边的时候,大概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某天早晨他发现师兄一个人偷偷躲在厨房处理肩膀上和手臂上的伤口,他焦急询问,师兄却说是自己不相信昨晚出门搬东西的时候撞到的。
他心里疑惑却抓不住因由,直到后来许多次,只要他头天会头痛发作,第二天师兄身上一定会有新的伤痕出现,他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家人可否知道你的病情?”陈珙又问。
闵行螓下首,淡淡一笑,“我的亲人早就过世了,从10岁开始,我就跟着义父生活,后来是跟着师兄一起。”
“是嘛?”陈珙看着他,眼中却闪过一抹深邃阴鸷的光芒。
他笑了笑,敛下眸掩去这抹光芒,接着道:“在病发的时候,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闵行皱着眉,试图去回忆过往的记忆,“觉得头很痛,心口喘不过气,脑子里总有很多混乱的画面闪过,可当我想仔细看清楚的时候,却又被一道白光挡住,什么也看不到。”
“白光?”陈珙眯起眼,若有所思地凝起眉,“那你可还记得,自己往往都会因为什么而头痛不已,换句话说,你可否知道自己病情的诱因?”
闵行愁然一笑摇了摇头,“并不知道,这也是我一直想要找寻的答案。”
之前每一次发病,醒来后他唯一能记得的都是自己心情非常的烦躁不安,头痛欲裂,可是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丝毫想不起来。
陈珙看着面露哀容的他,牵唇一笑,“是啊!如果知道了原因,也许会对你的病情有很大的帮助的。”
他如此说着,眼底突然闪过一抹璀璨流光,“要知道……才行啊!”
颔首的闵行并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的神情,笑着摇了摇头道:“很多次我也努力去回忆,但每一次都觉得头痛欲裂。我一个心理学专业的朋友和我说,有的时候越是想要回忆一件事情,就更应该放松心情,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你还有一个这么专业的朋友吗?”陈珙笑问。
闵行含笑螓首,“一起工作的朋友。”
“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闵行想了想,道:“很温柔和和善,对人很有耐心,而且非常专业的一个心理学专家,我们住在一起,互相照顾相处的也很愉快。”
“看来你很信任这个朋友。”
“是的。”
“那就好。”陈珙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有朋友陪伴在身边,对你的病情也会有帮助的。”他向后靠向椅背,双手交握置于大腿上,容姿优雅从容,“上次港都夜宴上的事情贺卿也告诉我了,既然我们并不完全了解你的病情,不如就让我先为你施针一次。看看通过一次的治疗,是否可以让我对你的病情有所了解,也看看我的方法是否真的对你有帮助。”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诊室另一边,拉开一个帘子,露出里面的一张古式的卧榻。
“你躺在这里,我来为你施针。”随后,他转身走到水池边清洗双手,又回到办公桌后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包。
闵行听话地在卧榻上躺下,说道:“从我有记忆的知道发病以来,只有贺卿在港都夜宴上为我施针的那一次,是我唯一在头痛的时候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唯一一次事后还有之前的记忆。”
“哦?”陈珙在他身边的圆凳上坐下,问道:“那你可否记得,自己港都夜宴那次,是因为什么而发病的?”
闵行敛眼皱起眉,神情哀伤地道:“我是看到了当时廖维安的尸体,突然就开始无法控制自己大脑里的画面,很多说不清楚也看不清楚的东西又开始往外冒,我的脑海里好像有一个人在和我说话,告诉我要剜下这个人的眼睛,告诉我要学会保护自己,要变强。”
“是嘛?”
窗外的阳光打在陈珙的脸上,投下一片冰冷阴鸷的暗影,隐藏起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睛,只留下两道视线投注在闵行的脸上,搜寻着每一寸表情。
“既然贺卿当时的针灸对你很有用,也许这就是一种方法,只要我们坚持治疗,也许就会好起来的。”他在唇角牵起一个晦暗不明的笑纹,如此道。
“嗯。”闵行点头,信任地轻轻闭上眼睛。
“那我们开始吧!”
陈珙眯起眼,看着眼前全盘信任丝毫没有怀疑的闵行,温柔一笑。
他将小包摊开,露出里面细长的银针。
他从里面抽出一根,朝着熟悉的穴道,眨了下去。
安静的扎针之间大概持续了二十分钟左右,当陈珙将最后一枚银针扎入他头顶的穴道时,闵行已经完全陷入了深眠当中。
陈珙伸手在他的脖颈间探了一下,牵唇一笑。
“欢迎回来,我的小傻瓜!”他伏在闵行耳边,轻声道。
*
正当此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一直等在外面的贺卿走了进来。
“他怎么样?”她忧心忡忡地走到卧榻边,轻轻握住闵行无力摊开的手。
陈珙将施针的小包收起来,走到水池边清洗双手,“看他的情况,应该是曾经被封存过记忆,所以好多次当催发他记忆的场景出现的时候,因为记忆受到了阻碍和冲击,他才会感到头痛。”
“现在要怎么办?”贺卿凝望着满脸被扎着无数银针的闵行,心疼道。
陈珙将手擦干净,道:“目前看来,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我的计划最为妥当,你还是耐心一些,他总会回来的。”
贺卿却依旧非常忧虑,“海城刑事罪案调查科的人并不好对付,更何况闵行的义父据说也回到了海城,再加上严忱和林樾,你真的确定你的布局没有问题吗?”
陈珙笑问:“你不相信我吗?”
贺卿摇摇头,“陈大哥算无遗策,我自然不怀疑。只是那三个人当年……”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愿一切顺利。”
“会好的。”陈珙看着睡梦中的闵行,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而冷凝,“你的心愿也好,我的心愿也罢,总要有个结果才行。”
这么多年来,等待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贺卿看着陈珙信誓旦旦的神情,无声地敛下秋水含波的眼眸。
半个小时后,施针的疗程结束,陈珙将银针一根根拔去,闵行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苏醒,竟真的觉得附着在头脑中的沉重感缓和了很多。
正巧此时护士进来通知有人来找陈珙,他便给闵行开了一些口服药,约定了下一次治疗的时间,就匆忙离去了。
“陈医生的方法真的很有效,真的谢谢你了。”贺卿送闵行出门诊大楼,在楼下侧面的小花园里,闵行诚意致谢。
贺卿莞尔一笑,道:“别这么客气,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你上次还请我喝奶茶,我介绍陈大哥给你,也算是抵偿了。”
闵行被她打趣的语言逗笑,“但似乎欧阳大夫的诊金,不仅仅只是一杯奶茶的钱吧?”也许是脑中的重负得到缓解,难得闵行也能说出玩笑的话。
贺卿见他如此,不由一愕,随即开心地笑开,“说得对,下次让他收的便宜点儿,然后闵行就可以再请我喝奶茶了。”如此说着,她温柔地注视着闵行,眼底饱含情意和暖意。
正当此时,闵行身上突然传来手机的铃声,他颔首表示歉意,转身接起电话。
“你到哪里去了?”那边传来师兄依旧温柔和善的嗓音。
面对师兄,老实的闵行从来说不出谎话来,“我……一个朋友找我,就出来了一下。”
“什么朋友,我认识吗?”
闵行看了眼贺卿,见她对自己笑了笑,对着电话道:“之前和凡宇去洪浩后面的步行街买书,认识的。”
“这样啊!”林樾并不反对闵行更多的结交朋友,问明情况后就不再多言了,
“那今晚要和朋友一起吃饭吗?”
闵行摇头,“不,调查科工作还很多,说完话我就回去,现在就要走了。”
“严忱他们今晚回小楼休息,我留在调查科值班,你也和他们一起回去休息一下吧!”
“不……”闵行想也没想就拒绝,咬着唇低声道:“我想回调查科和师兄一起。”
他的话让林樾内心一阵感动,不觉语气更加柔和,“想和师兄一起,不愿分开吗?”
闵行脸一红,敛下眼羞赧地不知如何接下去。
林樾见这边他沉默下来,也猜到自己师弟的性格,不觉一笑,“好了,师兄和你说笑的,那就早点儿回来吧,我等你一起去餐厅吃饭。”
说到吃饭,闵行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说道:“不如我带饭回去吧,师兄最近很辛苦,我去带德懿斋的素菜,师兄最喜欢吃的。”
“闵行也想吃吗?”
“嗯。”
“那好,你去吧,路上小心。”师弟如此体贴,林樾心中自然欢喜,交代了他注意安全,就挂断了电话。
闵行将手机收进口袋了,回过头就见贺卿正凝望着自己,眼中已不复之前的灿烂笑容。
“怎么了?”他奇怪地问。
她敛眸,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觉得你和电话里的人感情真的很好。”
“那是我师兄。”闵行说的理所当然,语气中还带着一些自豪和欢喜。
贺卿苦涩地勾了勾唇角,道:“快回去吧,他还在等你。”
“嗯。”闵行点点头,又道:“今天谢谢你了。”
“都说了是朋友没事的。”贺卿摆摆手。
闵行笑了笑,转身朝着医院后面的停车场走去。
贺卿站在原地看着他脚步匆忙急切的样子,不觉内心酸涩无比。
“你快回来吧!”
*
慕华医院不仅仅只是在医术上非常先进精湛的大型综合类医院,而且也非常注重医院环境对于病患的有利因素,下大力度致力于医院的绿化和环境美化,医院院内到处可见小型的观赏类花园,而在从前面的门诊楼通往后面的停车场的道路上,还有一个偌大的花园以供住院部的病患散步疗养。
从这个花园到达停车场刚好是个捷径,此时正是五六点钟,是住院部的病人开饭的时间,花园中人少,闵行便选择直接从这里前往停车场。
这里的绿化做的非常的好,如今正是白露时节,植物的叶子还没有完全枯黄,而慕华医院还种植了很多枫树,红绿掩映间,竟是别样风光。
闵行边欣赏着沿路的风景边往前走。
突然,远处灌木丛后面,一个灰色的身影从停车场的方向出来,从眼前一闪而过朝着西边一个灰砖红瓦的老旧三层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