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捌 花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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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七醒了过来,倏然起了身。
眼前是个毡帐,全体素白,墙壁上挂着一张白狼皮,四周竖着木架,上面托着油盘,点着火,右边有着梳妆台,自己则是躺在毛毯上,枕着毛枕。
她瞧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原来是自己的帐篷。
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却是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她昏倒在沙漠里,她很饿很冷很累。
“公主?”进来的一个侍女端着水盆,瞧见时七坐了起来,随即激动起来,水盆也咣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转了几转,最终安静地躺在了地上。
“萨满女巫显灵了!萨满女巫显灵了!公主醒过来了!”那个侍女兴奋地外面传报起来。
“嘶——尔绵蔼苦盖!蔼苦盖!”【蔼苦盖柔然意为资质美好,尔棉为柔然姓氏。】林时七本想撑起身子,却抽了一口冷气,她才瞧见自己手上都是伤痕,自己怕是摔下去的时候给划伤了,她叫了起来,蔼苦盖是她的小弟,平常就跟在她身后,屁颠屁颠的。
蔼苦盖一直站在门口,但是因为林时七没有起来,所以也不敢进去打扰,但是只听得里面林时七在叫他,他也就放下了心,姐姐还是没事的,随即笑嘻嘻地撩开了帐篷:“郁久闾姐姐,你没事啦?”
“嘶——叫我时七姐姐,蔼苦盖,不然我就打你屁股。”林时七其实颇为不喜欢柔然的姓氏的,她总觉得汉人姓氏比起柔然的来说,好听又好记。
蔼苦盖眨了眨眼睛,他生得不错,跟一些皮肤粗糙的柔然孩子来说,生得过于精致了些,面皮很白,也很滑,林时七总是很喜欢把他抱到自己的怀里揉他的脸,总说他的脸可好看了,他的眼睛很大,呈琥珀色,瞧着人的那瞬间,就宛若一头小鹿,水汪汪的,一点都不像柔然的孩子,倒像是汉人家里养尊处优出来的精致小娃娃。不过从编发左衽还是能看出他是柔然的孩子的。
“啊……时七阿姐,我错了我错了,别揉我的脸了……”蔼苦盖好不容易挣脱了林时七的手,两只眼睛水汪汪瞪向了林时七,却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昨天是谁送我回来的?”林时七突然想起了最重要的问题,她撑起了自己,掖了掖被角,随后转向了立在一边认真往回揉着自己脸的蔼苦盖。
蔼苦盖揉着脸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回想着什么,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好像是苦无,昨天晚上阿干不让我出去,所以我只能听见一些动静。”
“苦无吗?”林时七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着高兴的味道,幸好是苦无,幸好他捡到了她,否则,自己怕是会冷死在沙漠里了罢。
林时七又想起了自己的皇兄,随后连忙问道:“蔼苦盖,那我阿干回来了没有?”
“吴提王子吗?早就回来了啊,在你回来的前一天回来的,当时候吓了我们一跳呢,弄成那个狼狈样子,也是第一遭见。”蔼苦盖毕竟是个孩子,滔滔不绝地说着,没有瞧见林时七的脸变得无比难看。
此时的那雨很是崩溃,他觉得自己摊上大事了,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那雨瞧着一直跟着自己的某个姑娘颇为无奈,他踟蹰良久,他又开了一次口,“姑娘,你且先回去,若是你兄长有了消息,我保证会带回来给你。”
这个姑娘着男装,这男装似乎是由军装所改良的,贴身,使得整个人都挺拔了起来,她生得明眸皓齿好模样,或许有汉人说的翩若惊鸿也不过如此,头发高高束起,在脑后梳了个马尾,骑着马,她即使穿着男装,别人也会认为她是个姑娘,生得实在是漂亮。
不过这姑娘的脾气可不是跟容貌一般漂亮,而不是一般的硬气:“不,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那雨一直口才不是很好,张了半天嘴,着实说不过人家,实在是没辙,只能默认让她一路跟着了,那雨颇有种想哭的感觉。
原先,这队伍走到半路这姑娘突然出了来跟上了自己,他还认为是哪个大胆的宵小前来截粮,他们已经谈了近一个时辰,这个姑娘是尉迟氏小辈,似乎叫尉迟空晨罢,尉迟墨珏是她的大哥,这次来,就是来看看她大哥,却知道哥哥征战柔然,但是她又怕一个人去沙漠会迷路,只得跟在自己后面,只怕是这女娃娃脾气轴得很,自己从家里逃出来的。
尉迟空晨瞧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一眼,她实在疑惑不解一个男人怎么连她一个女子都说不过。
“……姑娘,沙漠缺粮少水……”那雨其实还想开口劝解一番,可他毕竟不是如拓跋焘一般的话唠,也不像花木兰那般温和耐心,说到一半就卡在那里,眼睛瞧着尉迟空晨,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尉迟空晨瞧着眼前这个木讷寡言还在努力劝诫她的男人,挑了挑眉:“我知道,我带够了水和粮食,若是不够,我可以随时回去,我只是来给他送些吃的,顺便再瞧瞧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欺负老实人,他的脾气着实臭得很,只怕是你们那个花火长镇不住他……”
那雨听了之后怔了半晌,随后苦笑了一声,臭脾气的是你吧……那雨默然半晌,心里为尉迟墨珏抹了一把辛酸泪,有这样一个亲妹子,苦了你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尉迟空晨瞧着眼前只顾着默默赶路的男人,觉得十分无趣,随后想跟他聊聊天。
“我叫那雨。”依然话不多,言简意赅。
“……那你们火长呢?”
“花木兰。”
“哦?就是那个……哦,原来你们都是那一火的?难怪呢,我在那里纳闷,哥哥若是入伍,至少能混个都尉当当,怎的给都尉当起了兵……”
也许那雨天生不擅长说话,说到一半又冷了。
尉迟空晨瞧着那雨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这么不会说话的男人真是少见了。自己身边的那些男的都似乎嘴上抹了蜜糖一般,甜得腻人,她听到一半总有一种想扇他们巴掌的感觉。
第二天晚上,花木兰他们都已经整队完毕,在那里集合着,都等待着那位从未谋面的将军的命令。
沙漠的晚上,依旧是寒冷至极,花木兰他们很冷,即使几个人抱成一团还是感受到刺骨的凉意,沙漠的冷,并不是给你表面上的冷,而是从外到内的刺骨寒冷。
那冷意可以深深刺入你的皮肤,深入骨髓,你会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你手脚终究会变成冰凉毫无温度的冰砖。
“嘶——都尉,你知不知道那个将军的名字?”尉迟墨珏吸着鼻子,他觉得他大概是受寒了,他抽了一口冷气,搓了搓自己快冻僵的手臂。他其实颇为不满,他其实脾气还算是不错,但是对他来说,被人优待惯了,这一次被如此对待着实让他不高兴。
谁还不是爹娘养的,一个将军怎能如此怠慢手下的将士!
花木兰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陛下并没有透露同行之人的名字,只是知道都是每一军中的翘楚,只怕对方是个厉害人物。”
“……”尉迟墨珏听后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他站了起来,蹦了蹦,若是再不动一下,只怕下半身会被冻得站不起来。
花木兰扫了一眼天边,突然打了个激灵,随即从地上蹦了起来,她瞧见了天边,瞧见了那里的信号。
“是孔明灯!”
天边黑漆漆的夜空中,东边突然有了暖光,随后这些暖光缓缓升向了半空,宛若一颗颗星星穿过了那岁月的银河。
“快!集合!”
花木兰身后,跟着那一群新兵,一群不知道战争残酷的新兵,但是他们眼里没有惧怕,他们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甚至私底下都约好了,一旦战死沙场,活下来的人,负责把他们死讯传回家乡,若是可以,把他们尸骨送回家乡。
柔然的一个士兵突然打了个寒战,他呼了一口气,下意识扫了一眼王庭外围,却突然发现了飘在了空中的孔明灯,他心里咯噔一声,沙漠无人,谁会沙漠里放孔明灯呢?
他突然想起了吴提王子前几天说沙漠里有大魏军队,似乎会来攻城,随即慌了起来:“来人啊!快去通报!大魏军队打来啦!”
话音未落,只瞧着不远处,浩浩荡荡来了许多骑兵,瞧那阵势似乎是有备而来。
柔然其实也早有准备,因为吴提还有林时七的逃走,大魏军队在沙漠伺机攻城已经传到了大檀耳朵里。
大檀比花木兰他们到底是多吃了几年饭的,心计自然是有的,不然也做不到可汗这个位置,他安排了将领以防不测。
到最后到底是吴提领兵出了去。
吴提瞧了一眼眼前黑马上的男人,长得秀气,也许是太冷,这个男人脸上冻得苍白,在晚上有些骇人。
“你是什么人,竟敢前来攻营?!”吴提总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见过他,他也懒得想了,随即朝着对面大喝一声。
花木兰扯了扯缰绳,吸了一口冷气,随后沉声道:“本将名曰花木兰,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