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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肆 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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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时七其实心里是有些慌得,她没有想过她能骗过这支军队的首领,但是一旦骗过了,那便是宛如在梦里一般的欣喜若狂,她也许能得救,阿干也会没事,她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感觉到了身下的马在缓缓前进着,也许是照顾自己,所以自己身下的马对比起其他人的马来说,有些慢,她悄悄睁开了眼睛,望了一眼队伍前面被许多将士称作“花都尉”的男子,她心中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突。

她瞧见花都尉朝刚刚扶起她的那个将领吩咐了什么,那个将领点了点头,随即领了一小对兵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瞧见那个花都尉似乎朝自己这里看了过来,她急忙闭着眼,垂下了头,伏在马背上。

花木兰望了一眼太阳的方向,确定没走错之后,转过头瞧了林时七半晌,林时七的白色衣服在阳光照射下有些耀眼,她眯了眯眼睛,随即招了一个百夫长来。

“仆兰清,你去照顾一下那个姑娘吧,瞧她可能是柔然贵族的女子,万一不小心摔坏可不好了。”花木兰给一旁的一个百夫长使了一下眼色,这个百夫长是仆兰家族的小辈,生得还算是中等偏上,只是偏瘦了些,看起来似乎有些病殃殃的,平时算是尽心尽责的,做事较为细心。

他领了命随即扯了林时七的那匹马的缰绳,随即跟在队伍后面。

林时七伏在马背上其实只有优势的,她总能伏在马背上,遮住自己的脸,北魏将士是瞧不见她的脸的,她暗地里皱了皱眉,虽然花木兰也许是出为好意,但是……她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但是她实在是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花木兰继续带着路,但是由于有了林时七,全队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林时七她有些饿,她悄悄望了一眼旁边大魏的士兵们,却见他们依然正色,虽然面皮有着病态般的白,但是还是眼看前方,继续走着。

“他们都不饿的吗?”林时七心中想着,她悄悄观察着这些将士,这些将士似乎是好久没有休息了,惨白面皮上有着黑眼圈,看着靠近的那几个将士皲裂的嘴唇可以知道他们多久没有喝过一口水了。

花木兰似乎知道她现在很饿,随即停止了行军,全军就地休息吃东西。

林时七也被抬了下来,她也不好意思再装晕,只得装作幽幽醒转:“嘶——”

花木兰听见了林时七的声音,随即转过了头,此刻已经是黄昏时刻,太阳已经向西落下,已经接近了地平线,但是阳光在沙漠的映衬下,有了红黄的色调,暖暖的色调,花木兰便是在这么暖色的背景回头,逆着光,林时七瞧不清她的面部表情,只瞧见这个花都尉瘦削的肩头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能发光。

“姑娘,你醒了?要来喝点水吗?”花木兰没有什么表情,因为她知道林时七也瞧不见她的面部表情,她向林时七晃了晃手中的羊皮水囊。

林时七望着花木兰拿着的那水囊,盯了半晌,点了点头。她的心中思忖了许久,她想着怎么能摆脱这群人,她总觉得跟他们呆久了也许会露馅。

花木兰站了起来,林时七瞧着花木兰,心里思忖道:这花都尉的身子着实单薄,也不算高,在男人中算是平庸一类,就那张小脸勉强算是秀气了些,为什么这些瞧着比他强一些的士兵都听从于她?

她瞧着花木兰缓缓走进,她的走姿很稳,待到她面前,停了下来,战靴在沙地中踩出了深深的几个坑,她将水囊递到了她面前。

花木兰将林时七面前的夕阳光给遮了,林时七抬头望了一眼花木兰,随后眼睛落在了水囊上,随后举起了手,抓住水囊的瞬间,花木兰突然说话了,着实吓了她一跳:“姑娘,你姓什么?”

林时七暗地里打了个突,只怕是这位都尉已经开始盘查她了,心中转了几转,随即温柔笑了笑,用柔然语道:“抱歉,我不怎么会说鲜卑语,但我大致还是能听懂的,我本姓俟吕邻氏,不过算是小分支中的一族,不值一提。”

花木兰琥珀色的眼睛眯了起来,笑道:“水囊给你,已经不多了,你省着点喝。”

她借过了水囊,花木兰已经转过了身,走了回去,她突然呼了一口气,她却觉得心中一块巨石落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个男人面前,做什么事情都是提心吊胆的,说完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冰凉得很。

花木兰回去的时候见到许多火已经没有了水,粮食也少了,几个人只能分吃一块小的大饼,实在是拮据得很,花木兰站定了一会儿,她不知道那个凫鸭官是不是已经把她的信交给了若干。

她瞧了一眼西边的太阳,它已经落下,留下了恒古不变的黑。

花木兰见许多将士已经走不动了,随即下令原地休整,她自己裹了裹自己的大氅,窝在了马的前面。

沙漠晚上很冷,许多将士都瑟瑟发抖着,她问了问管理粮食的那个百夫长,问他有没有多的衣服,他也被冻得流着鼻涕,他摇了摇头。

花木兰点了点头,她瞧了一眼将士们,没有跟随尉迟走的,一些留下来的贵公子则是冻得缩成了一团,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从她嘴中呼出,但愿若干他们来的时候,自己没有冻死吧。

她下意识瞧了一眼那个柔然女子,却发现她也是冻得一直打着哆嗦,她皱了皱眉,随即解下了自己的大氅。

林时七自然是清楚沙漠的规则的,父汗见她总往沙漠里面跑,总提醒她带够衣服,他说晚上绝对可以冻死人。她那时候还不信,没有按照父汗的意思带一些衣服,结果晚上回来的时候差点冻死在路上,也多亏了苦无及时送来衣服,否则她不确定她能不能活着回可汗王庭。

她现在就是当初那种感觉,似乎全身都能被寒气给冻成冰,手指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她那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是快死了;现如今,寒气渐渐侵入四肢五骸,她蜷缩成一团却还是冷,冷入骨髓,大约是本来就已经快冬天,竟然比先前还冷些,她全身都开始不自主颤抖起来。

突然她感觉到身上一重,有温度从那个东西上蔓延开来,她竟然不怎么冷了,她抬起了头,却发现这个花都尉站在了她面前,瘦削的她只薄薄穿了一身衣服,外面套着铠甲,瞧着似乎不会冷,实际上铠甲根本不会保暖,甚至传了会更冷些,她瞧了一眼自己,身上披着花都尉的红色大氅,她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没说出口,嚅了嚅嘴,却最终用柔然语说了一句“谢谢”。

花木兰点了点头,转过了身,呼出一口热气,热气出口成为了一股白气,她瞧着它缓缓消失。

沙漠星空很美,大约是因为鲜少人烟,没有什么建筑一览无余,所以星空也能完整展示在眼前,她抬头望了望,她小时候总听自己母亲说着银河什么的,她那时候还不怎么懂事,她只觉得这星空美得很,一直拉着母亲和姐姐,指着星星咧着嘴笑,咿咿呀呀地在说些什么,但是她是着实记不清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看着星星了,一个原因是她真的忙得没时间,另一个是怕思乡,她想回家吃一口阿母做得长寿面,上面点点坠着葱花,她想去摸摸机杼,看看上面花纹有没有什么变化,想去穿一次自己的女装,她也想跟自己阿姊一样嫁人。

她离家已经一年有余,她总是寄信给家里,前不久她接到了母亲的信,她知道阿姊已经嫁了过去,夫家对她很好,只怕是一年半载就会有孩子了,她也知道自己阿弟也有了出息,夫子对他赞不绝口,说是可以让他找德高望重的文官,试试举荐,说不准能当官。

是啊,不止她变了,都变了,从她离开之后。她将母亲寄过来的信一封封都保存了起来,想家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她闻着那墨香,想大哭一场。

她垂下了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这快两年的训练征战,手心已经有了厚厚的茧,手指也不负之前的圆润好看,指甲里总会留着血渍,她总会打完仗,包扎完伤口,洗手,用竹签剔着指甲里的血渍,她觉得她已经跟男人过得一般无二了。

她叹了口气,缓缓回了去,一路上瞧着士兵抱着互相取暖,也着实心疼,她又开始担心起来了,她怕他们撑不了多久。

一定撑下去啊!

————古代女子称谓————

古代女子大多只有姓,特别是鲜卑柔然等地方,汉人女子有可能会有小字,花木兰他们算是幸运的,有个汉人母亲,所以柔然鲜卑大部分都是姓氏,比如柔然公主郁久闾氏,之后还会有几个郁久闾氏公主,比如之后还有一个贵女子也是叫郁久闾氏,不过她是拓跋焘儿子:皇太子拓跋晃的妃子,是河东王郁久癌毗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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