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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叹旧人事行将就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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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几人都在日出之前便起床洗漱。

季通在院子里哼哼哈哈练了一会儿行伍拳法,然后踩了几次杨暮客教给他的步法。赵喜在一旁捧着脸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跟着比划比划。

小楼在正房的卧室内对镜贴花,以往她都借由法力变化。但是近日她准备去那衮山城内的庙宇里行科,所以打扮起来。不多时,小楼身着坤道法袍,头顶道髻,戴紫金凤钗,眉间贴着五瓣金花,金花中朱砂一点。脚着绣花步云履,鞋尖上还贴着两朵粉色的绣球。

妞妞和杨暮客都在外间的门口盯着大美女化妆,妞妞偶尔抬头看下杨暮客。

“姐姐不化妆么?”

杨暮客低头看看妞妞,“不会,也没东西化妆啊。”然后他伸着脖子对着小楼说,“师兄,你这么打扮是要去干嘛。”

“去衮山城里的道观行科,询问下带你回山这一路的情况。”小楼拿起朱红的唇纸轻轻一咬,唇尖与唇肚淡红一抹,煞是好看。

妞妞看着仙女一样的小楼,高兴地拍手,“姐姐真好看。”

小楼轻轻点头,表示本来如此。

杨暮客打量了一下师兄,然后问,“师兄,那我要不要也拾掇一下。”

“你一个婢女,拾掇作甚?倒是待那季通领了赏钱,你叫他去那裁缝铺买一套道袍成衣。”

“好嘞。”杨暮客一听终于不用女装,高兴地摸了一下妞妞的头顶,然后蹿了出去。

杨暮客走到了正房大门口,朝着院子里哼哼哈嘿的季通招呼一声,尖着嗓子,“季壮士。”

季通正思考步法,听到有人喊自己,皱着眉看着不男不女的杨暮客,“干嘛。”

“你等领完赏钱给我买一套道袍成衣。”

“知道了。”

杨暮客反身准备回正房看美女,却见装扮好的小楼已经牵着妞妞的手走了出来。

小楼坐在了桌旁,“去门口摇铃,叫那些小厮把早饭送进来。”

杨暮客转过脖子,对着季通说,“季壮士,去门口摇铃。让小厮送早饭进来。”

季通眉毛一立,对着赵喜说,“去!到门口摇铃喊小厮送早饭。”

赵喜愣神片刻,然后慌慌张张地往外跑,“铃铛在哪儿?”

季通怒喝一声,“眼瞎吗?”

赵喜跑到院外找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铃铛嘿嘿地冲了进来。“摇了,摇了。”

不多会儿,小厮进来。“请问几位客官是要退房么?”

季通满身大汗,恼道,“谁要退房了,我们是喊早饭。”

小厮明白是摇错铃铛了,然后退出了院子去拿早饭。

季通对着赵喜怒喝一声,“摇铃也能摇错,送餐的大字不认识吗?”

赵喜背着手抓紧了裤子,“我,我不认字的。我就看到了一个铃铛。”

转眼间一行人用完早饭,分成了两拨。

季通带着赵喜和妞妞去领赏钱,给他们结工钱。而杨暮客跟在小楼身后往另一个城门的出口走去。

道观建在城外的山上,俯瞰整座衮山城。

杨暮客站在半山腰上看着城里的亭台楼阁,城中街道格局暗合奇门阵法。开天眼之后,可以看到天空中炁脉溢散的灵炁都沿着城墙流入,沿着街道为那些符篆提供能量。乙木束土阵法阻挡不时被罡风从炁脉中冲刷下来的浊炁。

原来如此,杨暮客一拍手。霎时间明白了为什么城里金属制品那么少。

金曰从革。道家五行中的金其实并不是指代金属,而是指一种物质状态。但金属确实大部分都属于五行中金的物质属性。金代表了聚炁凝结,是制度的建立,而制度在纷乱的炁中是脆弱的,极易变化的。金虽利,却非坚。

那些城里流窜的灵炁和城外的罡风会影响金属的构造。时间久了金属就会加速自身的变化,改变其本身固有的特性。原来这就是这个世界没有电力科学的原因。千万年来,怎么会没有人注意到磁能生电这么明显的自然现象呢。只是不实用罢了。

单纯的金属制品其结构简单,很容易就会生锈,腐化。这就造成了单一金属物品造价成本无限升高,除非有法力维持其结构不被灵炁改变。而陶瓷,琉璃,木头等等结构复杂的物品反而不容易被灵炁影响。

想到此处杨暮客决定回去看看季通的那把陌刀和骨朵,看看武器的冶金手艺到底是什么样的。

开了天眼的杨暮客一双眼睛就仿佛开了琉璃滤镜。艳阳当头,绿荫郁郁。

小楼也不理会在一旁耍宝的杨暮客,她心中自是有事。那路上巧遇山雨心生两卦,终究要问个清楚,路上还要求个路引避免些许是非。

二人踏着青石台阶,一拐一亭,清泉碧水,一弯一松,迎风摇摆。那山中烟云渺渺。终于看到了一栋高高的门廊,红底青漆,娄山观。

杨暮客嗅到了檀香,这观的前殿香火旺盛,稍显灵光。他通过天眼还看到了昨日见过的灵官,正站在店门口迎接。但小楼却皱紧眉头,她抬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

进了道观,小楼也不再掩饰法力,伸手一探,一张道牒出现在掌中。见到那方丈说道,“福生无量天尊,见过方丈。”

方丈接过道牒看了又看,然后老老实实地躬身掐子午诀作揖,“居士慈悲。”

他倒不是了解了小楼的真实修为,而是道牒上就写着四个大字——敬香居士。别小瞧了这四字,进了道观烧一炷香,那顶破天叫香客。是客。能被发放道牒且称居士的,无一不是某座大道院录名的达官贵人。越是显贵,那道牒越是精美简单。毕竟做好事不留名是传统美德。

“我欲往先天元灵殿做法,你且安排。”

方丈拿着小楼的道牒,至于道祖画像前,取三支香点燃插入香炉,拿起木槌轻轻叩响木鱼。

梆的一声。道祖像前光华四溢,杨暮客身魂好似被洗涤了一番,天眼神通瞬间收了回去。回过神来,小楼已经走入殿后不见。

那方丈倒是笑嘻嘻朝着杨暮客走了过来,他头一回看到道祖显灵,心潮澎湃。

方丈驻足看着一身女装的杨暮客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见男扮女装的人,只是头一次看到如此标志的。然后才想起方才那女居士的交代,躬身作揖,“福生无量天尊,见过上清道长。”

杨暮客也学得有模有样,躬身作揖,“方丈慈悲。”

“居士已去先天元灵殿行科,她让我带着道长在庙中游览休息片刻。”

“打扰方丈了。”

“无妨,请道长随我来。我观中有清泉,灵茶在俗道界也颇有盛名。”

话说那小楼走过正殿的走廊,来到了道观的前院。正殿供奉的是道祖雕像,中殿供奉的是娄山观的俗道祖师排位,左偏殿为早课道场,右偏殿为灵官道场。

小楼走进灵官道场,登楼而上。

二楼楼梯出口为道场正中央,迎面而来的就是中央戊己土麒麟的神像。东南西北各方分别是东方甲乙木苍龙,南方丙丁火朱雀,西方庚辛金白虎,北方壬癸水玄武。

小楼先是盘坐在蒲团之上,手中拿诀在四方位布下科仪大阵,此时道场似乎隔绝与天地之间,自成一方。她背后分神四者显现,手中拿诀游走四方,四方神灵皆无所应。小楼眉头紧锁,四分神云袖挥舞,聚成法相现于道场,真身起身开天眼望星象。唯有中央戊土群星闪耀。

她最终停在麒麟像前,然后手掌一翻,一盘仙果贡品置于麒麟像的供桌之上。锦囊中飘出一道空白玄黄符篆,法力从指尖荧光闪烁,在空气中写下敕令二字。二字附于纸上,飞向天外。

此敕令二字并非是命令麒麟的意思,而是敕令灵炁向周天等候供奉的麒麟传达信息。

只见那麒麟像光芒一闪,法相竟然睁开了眼睛。

“妖修迦楼罗,你不在朱雀行宫修行。何故在此行科做法?”

小楼五体投地叩首道,“小女于数百年前跟随义父出山,修行至今。当下入凡修行,并一路护送小师弟回上清山门。请麒麟元灵大仙指引。”

“我非麒麟元灵,不受此礼。元灵大仙于天外天做客,由我等血裔受理供奉。”此话说罢,那麒麟上下打量了下迦楼罗的人身,“上清门徒,多是沽名钓誉之辈。口上冠冕堂皇,背地里腌臜龌龊。你口中的义父如今在仙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清理浊炁之时,为一己之私,断炁脉,致方圆数万里生机断绝,无数修行同道丧命其中。你乃朱雀殿座下行者,如何自污?”

小楼最是不忍有人污蔑归元,低首冷冷回答,“尊上贵为大仙,真君之能,怎可人云亦云。那太一门、正法教这般道家魁首都不曾责难于上清门,望元灵大仙慎言。”

“呵哈哈哈,你这小妖倒是有胆。既然你不怕下界同道,为何又求我的路引呢?那上清门就在东南,自去即可。可是这一路有多少人与上清门徒有仇有怨,你说的清么?”

“小女非是怕,而是不愿多惹是非。那紫明虽是归元之徒,却不曾沾染因果。这一路巡山过境门派众多,我等重修行而不愿多费口舌,不愿做意气之争。请大仙明察。而您若是赐下路引,我等自然感恩戴德。”

“我需要尔等小辈的感恩戴德么?”

小楼抬头看着那威严的麒麟像,“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她没说后半句,但是麒麟却明白她的意思。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麒麟乃是德行瑞兽。

“我等麒麟为地之灵,自当有君子之德。罢了,归元之事,自有上人纷扰,我又嚼哪门子舌头。”

那中央戊己土麒麟神像前蹄轻踏,烟云起,口中吐出一块仙玉,漂浮至小楼的面前。“路引于此,你身为我妖灵座下仙子,不可以力压人,以势欺人。”

“晚辈谢过大仙。”小楼叩首。

那麒麟嘿嘿一笑,哼唱道。

向东南,路难行。一世一劫,情网纷扰。

断因缘,过情关。心有不悔,问道不凡。

化凡尘,褪凡心。六神七魄,一世合道。

了旧愿,天劫现。三花聚顶,朱雀殿仙。

“迦楼罗,你本修行已经圆满,但因牵扯归元之因果。劫数不满,因果不消。我说的你都懂,但终究知易行难,这一路你需用心体会,修性本就是舍得。若知行合一,劫数自然如过眼云烟。但若心中执念不放,胎光不显,爽灵不爽,幽精情迷,半生修为散于三魂。天劫下有命难逃。”

小楼再次叩首,“谢仙长指点。”

“这一盘月桂仙果于我有大用,指点你几句不过顺便为之。你且记住,此玉乃是大罗天的一粒尘,不但是路引,还有抵挡天劫之用。你若合道失败此物可帮你抵挡些许天劫威力。至于你帮师弟护法东行,虽说是护法,却其实拖累于他。你真当你与归元那些勾当他人不知?我告与你不可以力压人,就是这一路不知多少人等着你露出破绽。如今你修行恰到门槛,需自封法力,好好体味凡心。自衮山城开始这一路你都要以肉体凡胎去走,不可取巧,不可放浪形骸,不可忘却初心。是以,有井,井收,勿幕,有孚,元吉。或乾,亢龙,有悔。”

小楼抬手看着那玉片,心中稍定。手持玉片叩首,“敢问大仙名号,小仙日后定有厚报。”

“吾乃东岳门炳灵金仙座下玉麒麟,道号常平。”说罢一阵青烟消散,麒麟神像再无灵韵。

小楼将玉片收入锦囊,开始反复推演起常平元灵仙人给出的卦象。主卦井,上六,之卦乾,上九。

就在小楼入定推演卦象的时候,那方丈领着杨暮客来到了观众道人休息的禅舍。

一间禅房有人念着常清静经,木鱼声声。杨暮客听得津津有味,偏偏乐得其中之时听到了男女的喘息声。眉头一皱。

那道长嘿嘿一笑,“这是城中妇人在修习玄牝之法。道长勿怪,男女阴阳和合,乃是我道家修行之法也。”

杨暮客怒喝一声,“乌烟瘴气。”

这倒不是他多清高,而是道家庙宇之中确确实实是不能男女同房的。如果说俗道修行如同上班一样,那庙宇就是俗道的单位。每天需要上班打卡,也就是早课晚课。而这禅房其实相当于单位的休息室,或者接待室。道士们住的地方叫精舍,或者回家,有一个房间叫做靖室,也通常被称为静室,意思是专门修行的房间,这才算是真正的私人空间。而方丈的解释就更扯淡,道教里讲的玄牝虽然有那么些男女之意,但本质是虚而生实的虚。天地根的意思是天地的根本,可不是什么歪门邪道。

这些东西杨暮客就是懂。自打他入修行以来,有些知识就是印在脑子里的。不用去学,一看便知。

那方丈撇撇嘴,“道长还请见谅,我们还是到禅房吃茶论道的好。”其实他心想你这男扮女装的道士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那富家女的闺中之乐。

二人走进了一间金碧辉煌的禅房,里面的小道童已经燃好了上好的檀香,正端着茶壶站在卧榻旁。

方丈伸手躬身道,“紫明道长请上座。”

杨暮客拂袖坐在了右面的主位上。

那小道童看着这漂亮姑娘竟然是道士,心中满是奇怪。莫非这姑娘是城里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可千万别让方丈给祸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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