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通商丝路,折戟林邑 46:夏侯澄泣血报危,褚太后一征林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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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晚,明月高升,司马昱、庾希二人踩着月光,深夜来到显阳殿,二人一上殿,便见殿前跪着一人。
只见此人乃是一名小将,年纪十八九岁,身长八尺,面如冷月,远山眉高挑,一对细长眼,鼻正唇薄,颔下无须,只是脸上,及铠甲之上,覆着血渍,一看便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而来。
一看这般模样,显然是万军之中,厮杀出来的人。司马昱、庾希二人诧异,互看一眼,司马昱作揖道:“太后传我等来见,却命一将佐跪在殿上,不知出了何事?”
褚蒜子道:“这位夏侯澄将军,驱马万里,日夜兼程,从日南郡赶来,至于日南出了何事,给二位大人如实道来。”
夏侯澄道:“启奏太后,永和三年九月,蛮贼范文造反,率众攻陷日南,我父太守夏侯览率兵迎战,阵亡六千余众。那范文贼子,拿我父尸首祭天,独占西捲、象林二县,自称林邑国王。末将拼死突围,求太后发兵,为家父报仇,收复失地。”
庾希问道:“六千余众,接连覆没,那蛮贼又有多少人马?”
“末将估算,足有一万余众。”
庾希道:“太后勿虑,日南郡原本聚集蛮邦,乃是烟瘴之地,兽禽之乡,数百年来,多有叛乱,历朝皆是疥癣之疾。”
“以侍中之见,该当如何?”
“日南郡远隔他乡,乱象丛生,大晋子民又少,不如弃之。”
“弃?”褚蒜子道:“一块不毛地,竟是多事之秋。丞相意下如何?”
司马昱道:“日南蛮邦,久未开化,留在大晋,如同与鸟兽为邻,中原尚未收复,如何顾得过来日南郡?”司马昱说话隐晦,弦外之音,也不主张出兵。
最依赖的两个重臣,都无心收复,褚太后一时沉思下来,司马昱、庾希正等太后定夺,只听苑中,传来一阵喊杀声。
“杀啊,杀呀!”
喊杀声打断褚蒜子思绪,站起身来,寻着稚嫩的喊杀声,快步走到门口,往外张望。
正见四岁的小皇帝司马聃,没有睡觉,而是跑回宫苑嬉闹。只见司马聃挥舞木剑,骑在竹马之上,舞剑叫喊。身边几个小太监,趴在地上扮做马匹,陪司马聃玩乐。
褚蒜子道:“陛下这么晚,还不歇着,玩的什么,在宫苑大呼小叫?”
司马聃天真的眼神,回望母亲,答道:“我为母后,扫平四夷,统一天下。”
看着儿子天真烂漫,褚蒜子也不由得被逗出一丝笑意,侍中庾希在身后言道:“陛下小小年纪,志存高远,臣等佩服。”
“志存高远......”褚蒜子道:“二位卿家,今日哀家若舍弃日南郡,给那林邑国,待陛下长大,唯恐那林邑国小患养成大患?”
“这.....”司马昱、庾希二人互看一眼,都答不上来。
夜色已晚,褚蒜子命太监安排司马聃回宫去睡,只带司马昱、庾希回到国丈的灵堂。
褚蒜子走回殿内,借着灵堂幽冥灯火,一人对着墙壁上的龙纹雕绘,仰目张望,长久不语,心有所思。庾希跟在身后,作揖道:“日南郡远隔万里,不毛之地,一旦开战,百万白银,耗资巨大,即便收复,十年税赋不及半数军饷,得不偿失。”
司马昱毕竟是皇叔,日南郡好歹也是祖宗基业,便说道:“此事不如暂且搁置,另待时机,再做定夺。”
褚蒜子没有理会,只是说道:“二位卿家暂且退下,让哀家再思量一二。”
司马昱、庾希各自退去,两人走后,褚蒜子身边只有丫鬟春分,褚蒜子问道:“春分以为,日南郡是打,还是不打?”
春分道:“若是奴婢便不打,这块地给谁,也不给奴婢;但若太后,不得不打。”
“为何?”
“如此说来,这不是银子不银子的事。”
“那是自然,这可是祖宗所留,世代传下来的江山。”春分道。丫鬟春分说话虽说浅显,但让褚蒜子觉得甚是有道理,心里横下一条心,盘算着攻打林邑国。这便是:
高瞻万里入南天,岂可他乡望月圆。海角应知海疆短,天涯莫怨天无边。
前人辛苦传今世,今辈无颜对祖先。不忍偏随一隅静,千金宁愿换狼烟。
国丈褚裒的丧事处理过后,太后褚蒜子回到宫中,正好路过宝光阁,里面传来朗朗诵读之声,褚太后沿着读书声,入了阁中。
阁中四人,正是小皇帝司马聃、郡主司马道福、质子慕容宇,还有帝师孙绰。众人一看太后驾到,纷纷起身拜见,褚蒜子问道孙绰:“先生教书,朗朗上口,醒人耳目,今日教授的哪门学问?”
孙绰道:“臣今日为陛下讲的《史记》,传记有云:兴必虑衰,安必思危。”
“司马迁这话说得好,哀家如今是既虑衰,又思危。”
“敢问太后,衰由哪来,危从何起?”
褚蒜子道:“日南郡丢了,小小蛮贼范文,起兵数月,连败官军,占了大晋的日南郡。”
孙绰道:“蛮邦作乱,朝廷应出兵讨贼,收复失地。
褚蒜子道:“丞相、侍中皆不主战,日南烟瘴之地,远在万里之外,一旦出兵,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孙绰道:“日南虽远,大晋疆土;林邑虽小,养必为患。林邑蛮贼,不可姑息,大晋故土,寸土难舍,即便烟瘴之地,敢来犯者,虽远必诛!”
褚太后听了,心中十分振奋,说道:“满朝文武,偏安厌战,若有一人能如先生见识,何须哀家作难。”
孙绰拱手跪倒:“微臣不才,愿为驱使,从征林邑,收复日南。”
只见小皇帝司马聃道:“儿臣愿为母后御驾亲征!”
质子慕容宇道:“孩儿愿为太后做大将军!”
“微臣壮志未酬,定当效命,万死不辞!”
褚蒜子点点头,说道:“春分研墨,哀家要传谕百官,祖宗基业不可弃,否则无颜于先祖,更无颜于后世。”褚蒜子亲拟懿旨,诏谕百官,决心收复日南郡。真可谓:
高枕百官随板荡,胆寒不及小儿郎。未思社稷千秋乱,宁醉府寮陈酿香。
烟雨春风摇倒影,笙箫丝竹痛流光。回看秦汉日南郡,至此悠悠仍是殇。
到了次日,百官上朝,拜见太后,褚太后道:“蛮主范文作乱,自称林邑王,占我日南郡,气焰嚣张,久必为患,哀家夜不能寐,意欲讨伐。”
丞相司马昱道:“如今中原未复,又出兵日南,战事频频,朝廷负担过重,日甚一日,只恐世人说道。”
褚蒜子问:“天下大乱,偏安一隅,朝廷不负担,谁人能负担?”
侍中庾希道:“但北方未平,兵马多在江淮驻扎,调动兵马,何止万里,不切实际。”
一看百官都有些消极,懒得管万里之外的日南郡,褚蒜子道:“林邑蛮兵,不过万余人,虽是疥癣之疾,但日南郡与大晋十指连心,陷于贼首,痛之肺腑。哀家决议调用交州、西蜀诸路人马,水路并进,收复日南。”
褚蒜子说话掷地有声,态度坚决,殿下纷纷私议,褚蒜子看着慵懒的百官,又叮嘱道:“战与不战,不劳多议,众卿所论,应是谁人挂帅?”
文武百官,一看褚太后认真起来,知道褚蒜子南征的决心已是坚如磐石,开始转变态度。丞相司马昱道:“日南郡比邻九真郡,可命九真太守灌邃,率兵南下;再命蜀中派出一支兵马,两路大军,收复日南。”
一个大臣奏道:“如今司马勋镇守汉中,周抚镇守西川;西蜀之中,刚刚平息,不宜调兵。”
庾希说道:“讨伐日南,难在征途,翻越西南烟瘴之地,路途蹒跚,不如启用蜀中滕畯,此人颇知水师,可为主将,臣奏请调集岭南战船,督率南洋舟师,由海路进发林邑。”
“走海路?”
“正是,”庾希道:“林邑国主,以横山为界,横山乃天险,不宜翻越,不如由水路绕行,既快且便。”
“哀家准奏,即刻传旨,从九真、岭南调拨两万人马,水路并进,讨伐林邑,收复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