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朋友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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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小满赖在地上不起来，何文俊也拿他没办法，二人正在僵持之时，门外又出现了七八个大汉，手里都拿着大锤和镢头。
何文俊上前攀谈了几句后，将人领了进来，等再回到项小满身边时，便笑呵呵的问道：“有人来了，你还不起来？”
“他们谁啊？”项小满微微皱眉，“干嘛的？”
“来替你收拾院子。”何文俊道，“公子吩咐的，你不知道？”
“哦哦，我知道！”项小满也不想让外人看笑话，顺着台阶趁机站了起来，领着一众大汉来到两院之间的那堵墙中间，比比划划的安排道，“砸吧，就是这堵墙，在这个位置给我凿一个门洞出来。”
说完又问：“叫你们来的那人还说啥了？”
几个大汉七嘴八舌的说起了赫连良平的吩咐，什么要建马圈了，饮马槽了，草料棚了等等，项小满听的满意，便也放宽了心，跟着他们开始忙活。
何文俊见项小满此刻的心思又都放在改造小院上面了，便去邀请燕朔到隔壁稍坐，燕朔看眼下无事，也欣然应邀。
二人坐在小花园里煮水烹茶，一番试探揣测般的交谈，便是开启了双方长久的友谊。
“秋意正浓，使人困乏。”何文俊将茶盏推倒燕朔面前，悠然道，“人言茶可除痟去疠，提神醒脑，燕兄可多饮。”
燕朔拿起茶盏品了一口，又轻轻放了回去，淡淡说道：“让先生见笑了，燕某一介武夫，独爱杯中物，对茶之优劣却是品不出来。”
何文俊淡淡一笑：“不知燕兄何方人士？”
“蓟州。”
“可是渔阳郡？”
燕朔微微颔首。
何文俊有些诧异，渔阳郡属冀州治下，距邺邱有千里之遥，当地富足，而邺邱旱灾刚过，他实在想不明白燕朔为何会来到这里。
“先生大才，如此年轻便能受任书院山长。”燕朔注视着何文俊，抱拳道，“实在令燕某佩服。”
何文俊一怔，顿时心中失笑，自己还在纳闷对方来邺邱的目的呢，没想到他却先试探起来了。
“燕兄谬赞了。”何文俊微微摇头，“若非小满兄弟相救，公子信赖，在下可能早就死在狱中了。”
“哦？还有这事？”燕朔眉头微抬，目光中满是探究之意，“先生可否详细说说？”
“有何不可。”
何文俊虽然不知眼前这位的来历，却也明白能够出现在项小满身边的人，都是值得而且是必须信赖的，若想让对方放下戒心，自己必须先一步敞开心扉。
他思量片刻，便将出身、逃荒、受难、入狱、得救以及最后为何成为书院山长的过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燕朔听完，缓缓拿起茶盏，里面的水已凉透，仍是被他毫不在意的一饮而尽。
“若我没有理解错，你们这是在做交换。”许久的沉默之后，燕朔突然沉声说道，“他为你妹妹报仇，换来你为他卖命，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们这样可还称得上朋友？若是的话，那你究竟是赫连的朋友，还是少主的朋友？”
赫连？何文俊心中一惊，自从他第一眼见到赫连良平，身边所遇之人，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尊一声公子，如此称呼他的，眼前这人还是第一个。
何文俊不答反问：“公子的朋友如何，小满的朋友又如何，以他二人的关系来看，这二者可有什么区别？”
“自然是有区别的。”燕朔微微一笑，轻声道，“燕某虽一介武夫，却是敬重读书人，若先生是赫连的朋友，燕某倒是很乐意结交先生这位朋友，若先生是少主的朋友，那……”
“如何？”
“那你我二人可能便无法做得朋友了。”
何文俊眉头紧锁，这前一句话的意思他能听明白，后一句却是让他倍感疑惑：“在下不解，为何我与小满是朋友，咱们便做不得朋友？”
燕朔淡淡一笑，随意说道：“因为他是主，我是仆。”
“这……”何文俊目瞪口呆。
便在此时，院墙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墙被凿穿，砖石散落，露出一个大口子，项小满探出了脑袋：“呦，喝上啦！”
何文俊举了举茶盏，项小满摆了摆手。意思就是你喝吗？我不喝。
项小满收回脑袋，继续他的改造大业，何文俊则放下茶盏，又看向燕朔：“在下有一事不明。”
“先生但说无妨。”
“燕兄与公子是朋友吗？”
“赫连吗？”燕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燕朔道：“若以主公的关系来论，我们算是朋友，若以少主的关系来论，我们算不得朋友。”
“燕兄的意思我明白了。”何文俊轻轻点头，他为燕朔新添了茶水，才又接着说道，“我尝闻项公之名，却未曾有幸一见，实为憾事。公子于项公就如燕兄于项公，应称得上同是下属，自可算得朋友，但小满称公子大哥，燕兄称小满少主，这便让在下有了一个猜测。”
“猜测？”燕朔接过茶，神情自若的浅酌一口，轻笑道，“愿闻其详。”
何文俊道：“燕兄可是出身行伍？”
燕朔脸色微变，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紧接着便是无声苦笑，这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就先后被两人看透身份，真的就有这么明显吗？
“看来被在下猜对了。”何文俊观察入微，淡淡一笑道，“在下想最后再问一个问题。”
“先生请说。”
“不知燕兄曾掌兵几何？”
燕朔微微皱眉，他不知何文俊为何有此一问，斟酌良久，方才伸出两个手指。
“两千？”何文俊道。
燕朔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两万？”何文俊有些惊讶。
燕朔放下手，拿起茶盏饮了一口，再次摇头。
何文俊心中大骇，倏地站起，拱手施礼道：“将军，你是……”
“先生请坐。”燕朔伸了伸手，等何文俊坐下，才轻叹一声，“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罢，我现在就是一介马夫，先生无须惊惶。”
“将军……”
“先生还是称我燕兄为好。”
“好！好！燕兄，燕兄……”何文俊双手微颤，拿起茶盏一口灌了下去，茶水入喉，让他紧张的心情得到少许缓解，心中挣扎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敢问燕兄，那位项公究竟是？”
“他？”燕朔看向墙上快要修好的门洞，轻轻地说道，“他是一个闲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