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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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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巳时,换成现代时间,大概九点钟左右。

天门镇县衙外挤了很多人,但县衙内很安静。

在大堂与大门之间,还空了个很大的院子。

往常都会放任民众进入大院子围观审案,此时却空荡荡没一个人。

衙门内的大堂里面,甚至连衙役也很少。

令君朱一套坐在案桌后方,两边有典吏和刑房记录审案过程。

下方有小羽、铁甲武士叶兴,鬼神池邈此时已被放开,飘在边上。

“鬼神池邈,你先说,将事情来龙去脉仔细讲一遍。”

朱一套看池邈的眼神里,只有好奇,没半点惊惧。

哪怕池邈现了本相,红眼睛、青面皮、野猪獠牙,十分恐怖。

“禀告令君大人,小人咳咳,小鬼其实是地府正神。”

朱一套点了点头,道:“本官知道,所以没让你下跪,你也不用自称‘小人’。”

池邈面庞对着朱一套,眼珠子却几乎转到太阳穴处,瞥了小羽一眼,见她面无表情不发一言、似有应允之意,才继续道:“小神是阴曹西沙域西蜀国地界,巡检葛庆麾下的小校,也可以称为‘副巡检’。

葛大人活着时,曾是西蜀鹿野卫铁骑营骑兵队长,出征北荒沙丘时,被虎女奶——”

“咳咳!”小羽轻咳两声。

池邈威猛高大的鬼躯颤了两下,慌忙改口道:“葛大人在战场上被羽仙子当面击杀,满腔怨气,常怀怨恨复仇之心。

因为葛大人忠于王事、为人侠义,被西方总判胡大人看中,选拔为西蜀国巡检,经常往来于蜀国各地。

在朱铜、孙老七、梁龙三人,带着葛大人的骨灰回到迎祥府葛家后,葛大人以鬼神之身显灵,当晚便梦会朱铜、孙老七、梁龙等人。

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我没有跟着入梦,并不晓得。

但我可以向阎王爷和天帝发誓,我一直劝说葛大人想开些,不要再执着于生前旧怨。

他不仅不听,还担心我通风报信,将我拘在身边,强逼我一同参加了坝下胡同刺杀案。

可小神真的冤啊,小神没想刺杀羽仙子。

出现在刺杀现场,非小神本意!”

朱一套狐疑的眸子在池邈和小羽身上扫过,问道:“池大人,你之前认识羽小姐?”

池邈迟疑不决。

小羽低声喝道:“大人问你话,你还不实话实说。”

池邈苦着脸道:“那些见不得光的旧事,怎么实话实说?”

小羽冷笑道:“你们干的烂事,的确见不得光,可关我什么事?”

“仙子您不能说这么说呀,若非关虎臣召唤,宋头——”

瞥见朱一套神色惊疑,池邈又停下来,哼唧道:“朱大人,您也是官府中人,官府中的门门道道,您应该能理解吧?”

朱一套不理解阴曹中的门门道道,但心中十分好奇,便连连点头,催促道:“理解,当然理解,你尽管说,本官不会大惊小怪。”

池邈将关虎臣唤阴神,帮忙绘制影神图的事,挑三拣四地说了一遍。

听到这儿,朱一套已面含怒色、捏紧拳头。

池邈没注意到,继续道:“刚成为巡检时,葛大人没啥见识,完全不晓得羽仙子‘虎啸刀’的厉害,还打算带我们去红袖坊勾她的魂,要把她活活捶死呢。

章三是个蠢货,听后连连点头。

幸好我深切体味过羽仙子的虎威,及时劝阻了他们。

晓得了羽仙子的厉害,葛庆心中越发憎恨,却不敢以鬼神之躯直面虎啸刀。

等到朱铜带着他的遗骨归家,阴曹中的他立即被触动,也想起自己还有一班好兄弟可以依仗。

鬼神单独作案,不是羽仙子对手。

只凭鹿野卫的凡人武士,也不是羽仙子的对手。

但人鬼结合,大有可为

当然,我本人极力反对,奈何葛大人是上峰,我只能听命行事,但我没动手。”

“狗攮的死胚,尔等身为鬼神,身系千万黎庶的福祉,竟敢如此罔顾王法、以权谋私,该打,该打!”

朱一套气坏了,从签盒里抽出三根红签牌,“左右,给我拖下去重重地打!”

守在外面的衙役探头探脑,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动。

“咳咳,老爷,池大人非天门镇之民。”典吏委婉劝道。

小羽大喝一声,站出来一脚将池邈踢翻,道:“大人,我愿为差役,替你执行杖刑!”

她从门口衙役手中夺过来一根棍子,暗运凶虎神意,狠狠朝池邈后背打去。

“啪——嗷呜~~~~”堂内典吏和萨刑房,眉头高高皱起。

“啪——嗷呜~~~~”堂外衙役面色煞白,连连后退。

“啪——嗷呜~~~~”打到第三下,朱一套终于受不了,连声叫道:“停下,停下,这鬼东西叫得我心慌气闷、脑袋发胀,神魂几乎要离体。

打在他身上,我们受的罪更大,太亏了,亏惨了。

果然是人鬼殊途啊,不该咱活人管的事,咱就不该管。”

“是极,是极!”典吏惨白着脸,连连点头。

别说大堂里的他们,躲在后衙偷听的县令夫人、小姐,也捂着耳朵满脸难受。

甚至在大门外,看热闹的天门镇市民,都在叫:“谁在鬼叫?好难听,好渗人,快把我的三魂七魄都吓散了。”

小羽道:“大人,不如十棍换一刀,你打算打他三十板子,换成三刀,‘唰唰唰’三下,把他切成八片,既省力气,又不会鬼叫。”

朱一套有些牙酸,很想说:到底你是“朱一套”,还是老子是“朱一套”?

这小娘,长得娇娇俏俏,怎么比老子还酷烈!

“咳,不用了,刚刚打他,是我胸中怒气难消,现在火气没了,继续审案。”

朱一套将目光投向铁甲武士,道:“池邈已坦白从宽,你快快将自己知道的刺杀内幕,详细说一遍。”

叶兴满脸沮丧,喃喃道:“几天前,朱头带着庆哥遗骨回到迎祥府,我们”

他很老实,从见到朱铜开始,一直说到喝完花酒,各自搂着姑娘回房。

“.庆哥离开后,朱头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竟还在床上躺着,屋子里黑灯瞎火。

他连喊几声‘庆哥’,倒是把隔壁的老七、小龙他们吵醒。

他们竟然都梦到了庆哥。

朱头连夜把我们从床上拉起来。

我们离开妓院,回到他自己家。把门关上后,他说要为庆哥报仇。

老七、小龙几个立即大声赞同。

东升、苏欢则提出异议。

东升说,朱头你刚回来,不了解情况,沙蛮羽太厉害了,先在飞仙渡杀孔瓒,几天前又连杀几位仙人,我们十几个都不够她杀的。

我也有些迟疑,就说沙蛮羽现在名声响亮,杀了她怎么收场?

朱铜和庆哥早商量好了。

朱铜表示,沙蛮羽剑骨已废,红袖坊杀仙人靠的是封神榜,不是自身实力。

其次,沙蛮羽用阴谋诡计害死庆哥,庆哥为何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计谋暗算她?

我们毕竟是鹿野卫将士。

即便是传说中的‘大秦射妖弩’,我们也能轻易入手,人手一架。

弩箭采用大秦锻造工艺,不仅通体精钢,还有雒都工匠坊的异人,在上面绘制了破气符,专门针对内气高手。

庆哥又拿出他从阴曹带来的‘丧神散’,用来为箭矢淬毒,我们事先服下了解药。

我们很熟悉天门镇,假扮成巡城卫士,沙蛮羽必然没有防备。

靠近两丈之内,将之包围在中心,弩箭快若闪电,她无法躲避。

一旦命中,哪怕只是擦伤,沙蛮羽也十死无生。

最后,朱铜说,沙蛮羽名声再响亮,始终是个无依无靠的外族蛮子,没人会帮她报仇,我们则是为大蜀立下汗马功劳的悍将。

即便国君知晓此事,事已至此,难道会为一个已死蛮子残害卫国勇士?

鹿野卫数万兄弟会怎么看?

更何况庆哥已是鬼神。

他能帮我们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能保证必杀沙蛮羽。

我们被说服,歃血为盟,决定为庆哥、章三哥,为所有死在沙蛮羽手中的兄弟复仇。

很快庆哥发现沙蛮羽的行动规律,她每天下午都去宝安堂。

我们进入西城区,准备找个地方埋伏她。

昨夜她单独外出,让我们欣喜若狂,认为上天也在保佑”

他脸色更加灰败,眼中没有懊悔和痛苦,只有麻木与悲哀。

朱一套叹了口气,道:“你们顶盔贯甲,还携带了弓弩。

现在不是战时,又没任务在身,盔甲、弓弩,还是大秦射妖弩.算了,老朱我只是个小小县令,你们严重违反军规的事,不归我管。”

顿了顿,他又确认道:“池邈,叶兴,当日羽凤仙没携带武器,没面罩遮脸,没闯进别家私宅,她用来斩杀你们的凶器,也是从你们手中抢夺而来,对不对?”

一人一鬼都点头。

“啪!”朱一套使劲一拍惊堂木,喝道:“鬼使池邈,你为阴司鬼神,不归阳间之人管。

但你在本官治下犯案,本官写一道关于此案的疏文,焚烧后由你带给你的上官,你可有异议?”

“小神无异议。”池邈道。

朱一套又喝道:“叶兴,你罪大恶极,该杀!奈何你是鹿野卫骑兵校官,鹿野卫直接听命于国君,我能审判你,却不能斩你。

无论如何,你们在天门镇意图杀人,引发的结果极其恶劣。

不管国君如何处置你,我先打你三十大板,以儆效尤,你可有异议?”

“无异议。”叶兴木然道。

朱一套最后将目光投向小羽,道:“羽凤仙,你被重甲武士围杀,为自保杀人,无罪。本官只问你个摆站之罪,你可有异议?”

小羽问道:“摆站之罪是何罪?”

朱一套道:“摆站就是发配到驿馆做驿卒。

你为女孩儿,去了驿馆,只需服侍往来官员之女眷。

时间嘛,就五年吧。”

小羽叫了起来,“大人也说了,我无罪,为何还要问个摆站之罪?”

朱一套感慨道:“他们都有官身,是宫廷禁卫中的功勋之将!

你一下子杀了十几个,还是在大街上,弄得人尽皆知

你看看现在衙门外有多少人,他们又有多少是他们的家属亲朋。

如果你杀气不要这么重,只诛杀恶首,将其他人打伤,现在你和我都能轻松很多。”

他没说的是:也亏得你有“义薄云天”的名声,换成红袖坊普通剑姬,这会儿直接亡命天涯才是最佳选择。

见小羽还是满脸不服气,朱一套又道:“和你说实话,如果你没有‘义薄云天’的名声,如果你被他们杀了,本官大概会记下他们的罪行,递交雒都朝堂,并不会打他们一板子。

你也不要不服气。

别说你身份有些尴尬,哪怕是我女儿,敢以白身杀官身,杀掉这么多,还全是国君的禁卫,少不得要挨几十板子,流放三千里。

你有贤名,‘义薄云天’也算名副其实。

所以本官酌情处理,免了杀威棒,免了流放充军之刑。”

小羽还要再说,朱一套给边上的典吏使了个颜色。

典吏离开座位,快步来到小羽跟前,低声耳语道:“摆站是小罪,相当于劳役,可以用银钱抵赎朱大人替你担干系呢,现在判了你摆站之罪,雒都国君或其他哪个朝堂贵人,才不会另外给你定罪。”

小羽暗暗叹了口气,向朱一套拱了拱手,道:“我也无异议。”

现在的叶兴,给她杀她都不屑杀。

胖鬼池邈,无辜不无辜难说,但的确有点倒霉。

无论雒都怎么处置叶兴,地府怎么处置池邈,她都无所谓。

该杀的人早已被她斩杀,留下来的只是帮忙洗地的“人证”。

她不服摆站之罪,是因为这种不公,让她念头不畅。

奈何这就是当下世界的运转规则,别说古代,换成现代她念头畅快了些。

——公正只在力量极限之内!

她心里想。

况且,她要关注的重点,从来不是葛庆、朱铜那群衰人,而是符使和天罚。

她得早点了结刺杀案,立即去找狗肉道士!

“朱大人,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朱一套道:“找萨刑房签字画押后,你随时可以离开。”

顿了顿,他又道:“最近半个月,你不要离开红袖坊。

关于摆站的地点和时间,会有差役去你家通知你。”

说完他伸手一指叶兴,“拖到外面,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三十板子,只能更重不能更轻。若五板子之内不见血,老子打你们。”

几个衙役过来,将他拖到外面的院子往死里打。

小羽把萨刑房记录的案件文档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才签名、摁手印。

朱一套又花了小半个时辰,重新将文档概要抄写一遍,盖上官印、私印,放在铜盆里烧成灰烬。

池邈弯腰,伸手在火盆里一抄,拿出一份崭新的文档,朝朱一套拜了拜,慌忙跑了出去。

一直跑出衙门大门,才化为黑气消失不见。

外面的街坊邻居还发出一阵阵惊呼,“刚刚跑出来个凶恶胖汉,怎么忽然不见了?青天白日里,难道见了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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