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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危局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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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掩映,夜色深沉。

魔道圣女萧曦月一袭短打劲装,眼中煞气浓烈。

在她身边,全是清一色的玄衣护卫,影影绰绰也看不出有多少人,但幽幽的月光下,利刃反映出鳞鳞的寒光,静默中却是杀气漫野。

紧随在她身边的厉天闰高声道:“圣女,我们遭了道了,他们早有埋伏!”

萧曦月此时才知道,那个叶青在给她粮食的时候,已经藏了这条引蛇出洞的毒计。

心中恨意滔天,萧曦月俏脸一寒,杀气潇然地道:“既然到了绝境,就得杀出去,这批粮食是江南紧缺的物资,必须运到江南,我们拼死杀到城外。”

钟俊生楞了一下,随即跺脚道:“我的姑奶奶,我们命都保不住,纵使粉身碎骨,又怎么能护得住这些粮食。就算你运了出去,从建康到杭州,这么长的路,岂能逃过官府的追查。”

萧曦月神色坚定,决然道:“我在汴河外买通了沿途的官吏,再加上咱们的商船隐秘,这批粮食又没有做标记,我们身份也没有暴露,只要杀出去,叶青那个狗官拦不住的。”

萧曦月想的是,这些人中不乏基层官吏和各地商户,这些人都有明面上的身份,要是帮忙运粮的话,官府会无从查起。而且萧曦月对这些属下也有所保留,粮车中不单是粮食,还有她这些年在建康积累的巨额财富。

汴河上运进运出的粮食,每天都有几百艘船,还没起事,萧曦月料定叶青对他们的大计一无所知。

若不是有后世的见闻,叶青还真的没法知道叛乱的事。可惜的是,他现在一清二楚,甚至已经派邓宏林的人去探查。

可以想象的是,这群人就是把东西都运上船,也跑不掉了。

钟俊生到底是男儿身,大声道:“此事万万不可能,不如把这些粮食一把火烧了,不留给狗官。”

萧曦月刚想反驳,嘴巴张开没说出话,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都烧了吧!”

点燃粮食之后,火光冲天,突然在人群之后爆发出一阵巨响,许多人被浓烟呛死。

“圣女,我们上当了,这里面除了几袋粮食,其他的都混着火药!”

萧曦月彻底抓狂了,把刀往地上一插,仰天怒吼:“叶青!”

有圣女大人的一声令下,悍不畏死的信徒们就准备浴血拼杀,只听得身后有人喊道:“左侧也有官兵,我们被围住啦!”

远处的吕泰玄面色凝重,沉声道:“我们当年和这群人拼杀过几次,输多胜少,这次虽然占了便宜将他们包围,也得小心行事,别漏了贼人回去报信,那我们的船只将再无安宁之日。”

话还没说完,已经搭弓射箭,守在萧曦月身边的一个魁梧汉子喉咙中箭,利矢贯喉而过,余力未消,带着此人后退几步,跌倒在圣女脚边。

周康嘿的一声,叫道:“好样的,兄弟,跟我冲,捉了这帮贼人跟少宰领赏。”

钟俊生抓起单刀,挺身向前,怒喝一声劈倒一个万岁营的小兵。

吕泰玄虽然知道这些人厉害,但也没想到他们这次拼了命,竟然带了这么多死士。

萧曦月已经决定放弃建康,所以在北地的所有忠实信徒几乎全部在此,这些人武艺高强又不怕死,冲进人群就是一场恶战。

足足十几个武艺高强的教徒护着萧曦月,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周康看得双目充血,抓着一根盘龙棍上前,照着钟俊生的脑袋砸去。

钟俊生叫了一声好,身形一矮,避过破空的棍身,左肘一抬将刀柄顶在周康的胸口,周康遭此重击,口吐鲜血被钟俊生一脚踢飞,电光火石间抓起朴刀,就要结果了这个将官的性命。

刀身落地的瞬间,周康绝望地闭上双眼,却听得沈世杰的声音如惊雷般在耳边响起:“贼厮鸟,休伤我哥哥性命。”

情急之下,沈世杰跃起护到周康身上,手放在背后把刀横放,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刀。钟俊生这一下势大力沉,沈世杰虽然有刀背阻挡,自己的后背还是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趁着这宝贵的时间,周康的手下五六个人围了上来,将他护住。

沈世杰呲着牙,疼的哇哇乱叫:“俺曰你娘,不杀了你这贼王八,俺就是驴草的。”

钟俊生没有心思理会这惊世骇俗的一骂,不敢恋战护着萧曦月往外突围,厉喝一声:“跟我冲,挡我者死!”

这厮如同蛟龙入海,只一柄朴刀,在刀剑如林的围剿中左右劈砍,竟然无人近得了身。

有了钟俊生作为开路先锋,一群人护着圣女且战且退,伤亡竟然还比万岁营少。

万岁营料敌有误,派来的人手明显不够,被一群悍匪杀到这种地步。他们也是刀头舔血的血性汉子,当下奋起秉性中的凶恶,在茫茫夜色中拼命追杀。

来到汴河旁,船上又涌下许多魔教中人,前来接应。

萧曦月神色一喜,冷不防远处的沈世杰又施冷箭,夜色中极难防备,竟被他射穿了一个护卫,露出的箭头插到萧曦月的肩头。圣女受伤,碍于平日里的威势,竟然没有敢上前抱起她逃命。

这伙人的速度为之一慢,这等交锋,片刻的犹豫就足以致命。

钟俊生登船之后,大喜过望,再回头看时五脏六腑如被雷击。

只见一群官兵将圣女身边的护卫团团围住,正在慢慢逼近。

他刚想跳下船去,被身后船头一个少年揪住衣领,回头一看惊愕道:“陈马康,你也来了?”

这个少年神色坚毅,纵使面对这种局面也没有惊慌,凝声道:

“是法平等,无分高下,圣女也是教众一员,不可为一人伤百人性命。”说完一刀砍断锚绳,带着残余部众逃命去了。

“仓中常备漕运米,河中有水即行船。”

各色货物集散在建康,隔着历史的浓雾,我们依旧无法窥探建康当日的繁华。

建康的士大夫们过得有多舒服,百姓就有多苦,鱼米之乡竟至于饿殍遍地。

百姓恨不得生啖其肉,已经是爆发的边缘,只需星星之火,便有燎原之势。

桐桥西去丝丝柳,撑出桐桥野水宽。

天未大亮,寝院中庭便有值更的丫鬟婆子敲锣叫唤。

外院的下人仆役总共不下两千人,迭被换装、梳洗干净,开始为曾家父子服务。

曾家的同乐园内,光膳房就有十几处,叶青时常夸耀的昭德坊,跟人家一比就跟乡村别墅一般。

膳食房内的柜中成组成组的堆放着餐具,形色不同,连件数都不一样,有漆有瓷,有镶铜、镶象牙的,富贵可见一斑。

热腾腾的粥锅内,骨碌碌地翻腾着雪色的珍珠浪,浆滑液涌,米香扑鼻而来。

还有那夹有枣豆馅的天星糁拌糕、以雪花芹菜切细的芹芽鸠肉脍等菜品,将近百人忙活一早,早膳才算是备妥,各灶次第熄火,只余菜盆上热气蒸腾。

这时候天才刚亮,侍女们端着一个个木盘、瓷盆、皂巾、牙刷...在曾晴贤的卧房外候着,等待着主人起床伺候洗漱。

等到这些娇滴滴、俏媚媚的少女腿股发酸,里面才发出一阵铃声,为首的年长妇人推开门,带着她们进到曾晴贤的卧房。

曾晴贤在更衣之后,随便用了早膳,有一半都扔了,这才施施然来到大堂。

早有许多狗腿子,带着搜刮来的宝贝,等在这里邀功。

曾晴贤穿着一件锦袍,往堂前一坐,底下的泼皮头子们恭恭敬敬,简直比见皇帝还仔细。

有丫鬟捧着一杯香茗奉上,曾晴贤笑道:“怎么样,今天又弄到什么宝贝了?”

早有那迫不及待的,上前谄笑道:“曾爷,您看这是什么。”

说完从身后抱起一个摆台,上面的石头质地细腻温润,滑如凝脂,石纹褶皱缠结、肌理缜密,石表起伏跌宕、沟壑交错,造型粗犷峥嵘、气韵苍古。

“灵璧石!”曾晴贤眼色一亮,道:“好,这个质地是灵璧石中的绝品。”

泼皮洋洋得意,笑道:“这石头本是吴江县一个姓周的商户所有,属下到了之后跟他索要,这老东西舍命不舍财,竟敢违抗您老的命令。小人将他一家吊在木架上,当着他的面抽死了他两个小儿子,和弟兄们轮番享用了他娇滴滴的女儿,这老东西才老老实实拿出来。”

曾晴贤哼了一声,道:“这些铁公鸡,不好好整治他们,根本不肯交出好东西。来人呐,把这块石头和以前的几个,送到建康敬献给官家。”

在他身后有几个青衣小厮,上前捧着石头小心翼翼地转身,曾晴贤笑着对管家说道:“这次入建康,除了照例给冯太师府上送去五万贯,还要准备一份厚礼,送到少宰叶青府上。”

管家一脸不解,曾晴贤接着道:“少宰和我一样,都是太师门下,现在他如日中天,是陛下面前第一宠臣。而且他出身状元,将来这宰相的位置是跑不掉了,太师百年之后,我们还要倚仗此人才行。做人嘛,就是得早做打算,我爹爹之所以能崛起,不就是靠慧眼识珠,提前搭上了太师这条线么。”

周围的泼皮马上围起来拍马屁,大赞曾家父子有眼力,说的曾晴贤轻飘飘的。

不远处的吴江县城,一个雅致的小院内,原本富庶的江州士绅周士敬,浑身血污抱着两个小儿。

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婆子,哭喊道:“老爷,您快来看看吧,小姐她悬梁自尽啦。”

周士敬撇下儿子,冲进女儿闺房,只见直挺挺的身子已经被抱了下来,舌头半吐在外面,十分骇人。自家夫人趴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周士敬抬头看着昏惨惨的天空,目呲欲裂:

“天呐,你睁眼看看吧!”

....

这样的场景,在江州遍地时时上演,人心已经鼎沸。

建康府水患两个月,与外消息难通,更加助长了这群人的气焰。

此时的建康府外,河畔树林中。

周康眼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拖出来,整齐地排列在树下,双拳暗暗握紧。

万岁营毕竟才建成几个月,虽然个人技艺突出,但是这种规模的拼杀还是第一次。

这些死的人,大多是他在济州带回来的汉子,就这样死在了异乡。

吕泰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这伙人是悍徒,我们早期和他们打过不少次,死了不下几百个弟兄。早晚有一天,我们会一并清算。”

周康眼睛一闭,长舒一口气,再次睁眼之后问道:“昨夜只抓了八个贼人,其他人都逃的逃,自杀的自杀。我要亲自去咸平县,告知少宰,布置人手捉捕漏网之鱼。”

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的,沈世杰凑上前问道:“哥哥,这几个鸟贼人怎么办?”

“关起来,严加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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