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吐露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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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木屋依旧寒凉，头顶的月光仍未散去，天边已经出现了一丝红晕，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木床上的雅沁仍未醒来，想着昨日说的话，项云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叹了口气，又恢复了平静，原本他就并无所求，只想救出心爱之人，至于她如何选择，只要她是宁静的，自由的就好，其他的奢求也就不重要了。二人已经几日未曾进食，项云自己倒是没什么，此刻有些后悔，出行的时候只想着带上兵刃，救出雅沁就好，却忽略了救出之后该怎么办，干净的衣物没有，连干粮都为携带，此时腹中有些饥饿，想必身体极度虚弱的雅沁更是这样。此时还早，项云缓缓起身，打算去寻些吃的回来。

踏云依旧守在门前，保护着熟睡中的雅沁。项云出小道，来到凌虚潭边，晨曦洒满潭水，阴寒的潭中生出白雾，仿佛仙人的烟炉一般，飘渺而虚幻。项云无心留下欣赏，沿着潭边前行，不知走了多远，隐约发现草丛中出现了一只白色的身影，畏畏缩缩，只是伸出了一个脑袋四下张望。项云不敢打扰，躲在一棵垂柳之后，终于看清了，是一只兔子，项云心中大喜，兔肉温热，此时雅沁体内阴寒之气未除，若是吃些兔肉，或许会有好处的。那只小白兔怕是渴了，终于受不了潭水的诱惑，小心的到了潭边，束起耳朵，许久也未发现动静，终于放心的喝起了清水，此时的项云握紧手中的石子，只等最好的机会。

还未等出手，项云感受到了一丝寒意，树林中射出了两道寒芒，距离小白兔越来越近，只是这兔子只顾喝水，并未察觉。身后来了一头野狼，流着口水，贪婪的盯着兔子，只等它转身的那刻，扑上去。兔子已经喝饱，满足的甩了甩身体，打算转身跳回树林，此时野狼一跃而起，就要扑在兔子身上。项云只有一个选择，若是飞石攻击兔子，无非是给野狼做了嫁衣，飞石没有丝毫犹豫，击中了腾身落下的野狼的眼睛，哀鸣了一声，野狼立刻咽气，兔子也是机灵，立刻逃回了树林，不知钻进了哪个树洞。

看着野狼的尸体，项云有些无奈，自言道：“可惜啊，原本是想帮张姑娘补补身体的，只是多了条狼，结果兔子跑了，不过也好，这野狼体型健硕，可是比兔子肉要多了许多的。”说完，满意的提起了野狼，蹲在潭边处理了起来。

但他不知道，还好没有选择兔子，此时的雅沁太过虚弱，若是吃下兔肉，怕是和那日满屋的火堆一样，体内残存的阴寒之气只能疏导，不能逼迫，逼迫得太紧，一定会反噬自身的。

一切都准备妥当，项云起身打算回去，途经小道，顺手多捡了些干柴。踏云依旧守在屋外，怡然自得的吃着地下的青草，踏云无事，屋内的雅沁也是安然的，项云自然放心。

一个时辰之后，月光完全散去，朝阳映照大地，初春的温暖令万物复苏，一切都充满了希望。野狼已经烤好，香气飘进了木屋，休息了一夜的雅沁也被这香气惊醒，感觉有些饥饿了。

床边的绣花鞋摆放整齐，又有一桶清水留在她面前，想到昨日踏云提水的样子，雅沁轻轻的笑出了声来。屋外的项云自然听到了声响，只是怕打扰到雅沁，只当做不知道，继续烹制野狼。

潭水清冽，疲倦与彷徨瞬间被击溃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清爽和对新的一天的期待。梳洗完毕，轻轻的穿好鞋子，休息了一夜，虽然仍旧有些麻木，昨日的扭伤也好了大半，打算出去探寻这香气的来源。

走出屋子，正巧项云也在抬头看自己，雅沁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上微微映出了红晕，退回了木屋。项云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自己打扰了她，立刻道歉：“张姑娘，不好意思，几日未曾进食，腹中有些饥饿，在潭边寻了只野狼，吵到姑娘休息了，真是该死，若是姑娘不嫌弃，也请用一些吧。”雅沁确实也是饿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既然项云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愿拒绝，轻轻的走出木屋，温婉而淡雅的说道：“小女子确实有些饥饿了，多谢项公子了。”说完，坐在石阶上静静的等待，晨曦洒在脸颊之上，面如桃花，朝露打湿了青丝，倾泻如幕，项云一时间竟看痴了，忘记手中的野狼。雅沁闻到有些糊味，收回了目光，正巧与项云四目相对，羞涩的低下了头，轻声说道：“项公子在看什么，野狼已经糊了。”这时项云才反应过来，慌乱中翻烤，不过为时已晚，已经有大块被烤成了焦炭，项云也不再掩饰：“张姑娘，晨曦与你太相衬了，有些失神了，唐突了姑娘，这野狼还有不少并未受影响，希望姑娘不要嫌弃。”说完，项云撕扯了一些，递到雅沁面前，虽然是比不上樊哙的手艺，但也算不差了，雅沁点点头，接过了烤肉，背过身去，慢慢的吃了起来。项云自己没那么多顾忌，大块狼肉啃咬了起来，还感叹了一句：“可惜没有好酒啊。”这话让雅沁想起了竹云轩的安逸时光，心中一阵酸楚，只是她必须要学会坚强。

即便是进食也依旧淡雅，正午时分，雅沁才吃完了手中的狼肉，竟耗费了几个时辰。雅沁回过身去，项云正在耐心的看着自己，雅沁想去走走，缓缓起身，经过了项云身旁，清香飘过，让他有些沉醉，抬头再看时，已经失去了雅沁的身影，心中一阵落寞。在小道中刚走了几步的雅沁突然停下了身子，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项公子，能陪我走走吗？”简直是受宠若惊，项云立刻答应，起身缓缓的跟在雅沁三步之外。二人走到凌虚潭边，此时又是另一番景象，潭水翠绿，映照这日光，晶莹剔透，雅沁看着如镜的潭水，若有所思。

许久过后，终于开口道：“项公子，谢谢你两次救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项云并未回话，依旧站在身后，看着惆怅而落寞的身影，静静的点点头。轻声微叹，雅沁说道：“在一座偏远的山中，有个小村子，那里可以说是与世隔绝，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平静淡然，有一户农家，辛苦劳作，却只能勉强糊口。家中有个年长的奶奶，一对夫妻和一个女儿，由于没有男丁，一直被村里人欺负无后，久而久之，他们对唯一的女儿越来越不好，觉得是因为这个女儿的存在，让这个家失去了儿子。终于有一天，离开多年的邻居回来了，不但赚了很多钱，还带来了一个小男孩，平静从此被打破。这个女孩的母亲再也呆不下了，邻居也告诉她母亲，城市中的灯红酒绿，楼台高舍，最主要的是，有个老大夫，有办法可以让人生儿子。突然有咦惹，因为一件小事，母亲把这个女孩打得皮开肉绽，但女孩不愿她母亲，只要父母在身边就好，却不知第二天，天还未亮，父母就离家而去，她不顾一切，追到了村口的大榕树下，只能见到已经远去的背景，她大声呼喊，背影没有任何迟疑，反而更快的消失在了曲折的山路之中，女孩绝望了，以后的生活中只剩下了自己和奶奶。未来十年，只要有空，女孩就会去大榕树下等待自己的父母，眼泪不知流干了多少次，幻想终究只能是幻想，父母从未回来。每隔半年，她就会在大榕树下，幻想着父母的样子，用泥人捏出他们的样子，来陪伴慢慢长大的自己。终于奶奶撑不住了，也病死了，省下的钱都留给了她，安葬好奶奶，这个女孩踏上了寻找父母的道路。一个人走出大山，来到小镇，辗转到了城市，孤苦无依的她终于见到了父亲，只是父亲更老了，生活也是一团乱麻，即便是这样，父亲还是送给了女孩一件礼物，给了女孩一丝希望。女孩已经长大，打算靠自己赚钱，帮助苦难中的父母，在她以为遇到贵人的时候，生活又一次开了玩笑，那人不过是看她年轻漂亮，又单纯好骗，想用她的身体赚取最大的价值罢了。最后女孩虽然守住了贞洁，但也跌入了万丈深渊，只能去找自己的父母，寻求一丝庇护，女孩见到了母亲，也见到了十年未见的弟弟，母亲原本就厌恶她，还杂碎了她捏的泥人，砸碎了思念，也丢弃了一切，父亲是最后的稻草，在得知需要赔许多钱的时候，原本在意她的父亲也抛弃了她，竟然让她出卖自己，去了解这一切，女孩是真的绝望了。夜晚的雷雨让世界更加寒冷和残酷，大桥之上，车水马龙，女孩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不知过去多久，女孩被人救下，倒在大树下，好心的猎户夫妇救了他儿，三人一起生活在一起，为了赚钱，女孩去城中出售泥人，认识了此生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但是霉运依旧存在，她不停的拖累着朋友，庆幸的是朋友没有离弃自己，反而不顾一切的帮助她，她却是越来越苦恼，因为自己的拖累，朋友也越来越艰难。”故事实在讲不下去了，雅沁蹲坐在潭边，泣不成声。项云明白，这个故事的主角就是雅沁自己。

任凭落叶浮在脆弱的肩膀，轻风吹动发丝，雅沁依旧蹲坐在潭边，心如死灰。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突然起身，说道：“是时候了，我们走吧。”依旧经过项云的身旁，不过他能感受到，每一步都好似有千斤沉重。

跟在雅沁身后，小道走了一半，此时有些阴暗，身前的她停下了脚步，落寞的说道：“项公子，以你的聪慧，一定能猜到那个小女孩是谁，她就是不幸的，但她不想给周围的人带去不幸，还有她实在经受不起任何伤害了，再一次的离弃，对于她来说就是诛心，还请你能理解。”雅沁正要前行，脚步还未踏出，身后的项云竟冲上来抱住了她，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她，任凭如何努力，还是无法挣脱，但她只感受到了温暖，并没有歹意，垂下双手，放弃了挣扎。

项云能感受到身前少女的颤抖和挣扎，她的内心怕是早已崩溃，但仍是不愿放手，他只想守护着她，直到用尽力气的那一刻。项云也不在彷徨，打算说出自己的想法，鼓起勇气说道：“张姑娘，自从平川县荒野那次，树下一舞，彩蝶纷飞，花海如雨，那个身影就在我心中挥之不去，张氏泥人再见，醉酒后又平添几分妩媚，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映刻在我心中，后来吴郡竟能再见，早已是欣喜若狂，哪里会有拖累，我只求为姑娘守得一片安宁，乱世红颜，错的是乱世，红颜有什么过错，只恨自己的无力，让姑娘受了这么多苦痛。我项云不敢奢求什么，只愿能帮姑娘挡下一切就好，业障降临我身，姑娘得一世安宁。离弃什么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任他妖魔鬼怪，通通都来又如何。”雅沁能感受到，项云说的是真心话，自己不知如何，就这样在林中，直至黄昏降临。

雅沁还是无法抉择，抿了抿朱唇，轻声吐了句：“项公子，谢谢你。”说完后，推开了项云的双手，朝木屋走去。刚才项云感受到了一丝依恋，或许只是错觉，但没关系，只要雅沁安好就够了，既然该离开了，就收拾东西吧。

进了小院，怕雅沁着急，项云飞快进了木屋，打算收好一切，送雅沁离开。木床边的墨霜剑通体漆黑，尤其耀眼，项云弯腰捡了起来，身后的雅沁笑着说道：“项公子，这柄墨霜剑不是说要送给我吗？”听到雅沁这么说，项云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双手递到了雅沁面前。雅沁拿起墨霜剑，拔出剑身，看着绽放的寒梅，说道：“真的很漂亮，只是现在脚还有些痛，等我学会了墨梅霜雪，请公子来品评吧，就当谢过救命之恩了。”项云开心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经意间问道：“那姑娘的意思是？”雅沁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也不知道，心里很乱，项公子的心意我早就明白，只是怕再次被舍弃，让我再想想吧。”能得到这样的回答，项云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立刻出去牵过踏云。

雅沁走了出来，踏云太高，她自然是上不去的，原以为项云会抱起自己，谁知道他俯下身子，让自己踩在背上，缓缓送自己上马，如此识礼，心中好感又多了几分。

雅沁说道：“项公子，耽误了你许久，送我回了芸曦那里，你就回去吧。”虽然有些失落，也确实该留空间让雅沁忘却这几日的苦痛。

出了凌虚潭，一路向东北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