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镇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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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
铺天盖地的火焰席卷了周遭的一切。
那些惨白的、带着冰冷寒气的灵火咆哮着、奔涌着，仿佛一片愤怒的海洋呼啸而来。
主持仪式的角人不用再操心更多了，他后知后觉的想举起手中的兵刃反抗，可下一秒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脚腕。
他躺在地上，亲眼目睹他失去头颅的身躯缓缓倒下。
始作俑者并没有为他停留哪怕一秒，那个黑色的影子举起了剑。
在剑锋扫过的地方，观礼的来宾们纷纷发出与受刑者别无二致的哀嚎。
玛西亚艺高人胆大，她只需要跳下去就行了，但大魔法师西弗勒斯要考虑的东西就很多——他得从另一边的缓坡绕下去。
角人由玛西亚处理，西弗勒斯毫不怀疑，倘若自己插手到她的战斗中，玛西亚绝对会生气的。
因此他一开始的目标就非常明确：直奔那些刑架上的受害人。
西弗勒斯抽出魔杖，“四分五裂”、“速速愈合”，他绞尽脑汁，甩出了所有自己能想到的、现在能派上用场的魔咒，总算让几位受害者的情况稳定了下来。
至于已经被推进大壶里的那位可怜人——
西弗勒斯听见她在哭。
这把火烧了很久，久到一切痛苦的呻吟都消失无踪，久到周遭的草木都因冰冷的火焰而结上一层厚厚的寒霜，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才从火焰中心走出。
她的兜帽早就在战斗的时候落下，露出了那双眼睛——那双饱含着痛苦、憎恨与无能为力的银灰色眼睛。
那些还没受伤和受伤较轻的女性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们是谁？”
她们的手掌因紧张而攥起，仔细看她们的手腕，还有镣铐留下的痕迹。
有着灰色眼睛的少女微微拨开斗篷，跪坐在她们面前：“我是永恒之城的玛西亚。”
其中一位还没受鞭笞的女性，在看到玛西亚的眼睛之后惊呼一声：“你也是稀人？”
玛西亚沉默地点了点头。随即，她伸出手，向同族介绍另一位好心人：“他是……我的同伴。”
“他的魔法前所未见，莉娜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你们是来自雷亚卢卡利亚吗？那里的法师是不是都像你一样？”
西弗勒斯显然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景，他只能干巴巴地解释自己擅长的部分：“……不，你的伤口还需要时间。它受的污染太过严重，如果有魔药的话……”
这里并没有坩埚，西弗勒斯看了一眼那位女性身上溃烂的伤口，微微叹了口气。
还有一个更大的挑战。他向玛西亚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大壶，几乎有一点不忍：“……里面还有。”
玛西亚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击碎了眼前的壶。
里面受尽磨难的人失去支撑力，骤然倒在了地上。
不，里面的生物已经不能被称作有人的形状；她的后背与无数块碎肉生长在一起，组成一个巨大的肉瘤，已经不再有缝隙。
她的眼窝凹陷，刽子手还给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欲盖弥彰的白布——这层虚假的白已经被红色的鲜血浸染。
她一怔，似乎听到了熟悉的人名：“玛西亚？”
她瘦弱的双臂用力向前伸直，似乎是想往前爬、抓握住某双熟悉的手：“玛西亚，是你吗？”
玛西亚的身体骤然一僵，她缓缓转头，不可置信地问道：“梅丽塔？”
被称作梅丽塔的少女用力向前挣扎着，很快，她那双布满血迹的手就被另一双手握住了。
她努力睁大眼睛，可空洞的眼窝不会给她任何反馈；她只好举起双手，用手指触碰来人的脸颊，用这种原始的方式辨认自己的同乡。
玛西亚极有耐心地托着她的胳膊。直到那双颤抖的手终于摸索到熟悉的眉眼，梅丽塔才痛哭出声：“玛西亚，你怎么才来啊？”
鲜血化作泪水，在她的面庞上流淌。
等到玛西亚安抚好梅丽塔（或者说，她因为疲惫和痛苦晕过去了），才腾出空来安排其它的稀人。
“快走吧。”她说，“走得远远的，走到角人找不到的地方……别再被抓住了。”
有些稀人沉默地点头，然后转身离去；有几位则留在原地，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她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推出了一个代表。
那位代表深吸一口气，非常认真地说道：“感谢您，永恒之城的玛西亚。”
玛西亚没有说话，她摆了摆手。
“您说的有道理，逃走是大部分稀人对抗角人的方式。”那位代表继续说道，“但我们不这么认为。与其余生都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里度过，不如挺身反抗这些痛苦与不公。”
“我叫亚勒托。”那位代表向她行礼，“让我成为您的同伴吧。”
“……你有什么打算？那些人看起来是打定了主意要跟随你。”
西弗勒斯跟在玛西亚身后，他们向最近的小溪走去。
梅丽塔被西弗勒斯施了一个“僵尸飘行”，直挺挺地悬浮在他们身后，省去了玛西亚抱着她的力气。
“我很感激。但……我也不知道。”
玛西亚蹙着眉头，她眉眼间的郁色仍未消散：“只好让她们先去永恒之城了。”
西弗勒斯落后玛西亚半步，黑眼睛里盈满了复杂的欣慰。他心想：有人想要追随她，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甚至开始感激永恒之城的上上下下，能够让千年以后的霍格沃茨学生见证玛西亚的曾经。
只是，他心中仍有微妙的别扭——同伴。
玛西亚接受了亚勒托的效忠，也就是说，她的同伴不再是一个指向某人的专有名词。
淙淙的溪流更近了，似乎是听到了这生命的旋律，梅丽塔幽幽转醒：“玛西亚？你还在吗？”
“我在。”玛西亚近乎温和地回应道，“我们去河边。”
梅丽塔咬着牙，不想露出太多痛苦的呻吟，仿佛出声就代表输掉了什么：“我想喝点水。”
西弗勒斯的魔杖轻轻一点，把她温柔地放在离河水最近的岸边。
梅丽塔痛快地喝起水来，她干裂的唇瓣又恢复了往日的青春——哪怕只是暂时。
“我还想洗脸。玛西亚，我的脸上全是脏东西，我不想这样。”
玛西亚从溪流中捧起水，替她洗干净脸上的血迹。
“我好痛……玛西亚，哪里是永恒之城的方向？”
“在那里。”
一双温热的手扶起了她，替她摆正了方向。
玛西亚看向一旁沉默的西弗勒斯，眼睛里几乎带上了恳求：你懂那么多的语言魔法，明白那么多的药剂……能不能救救她？
西弗勒斯第一次避开了她的视线，轻轻摇摇头。
“不用再为我费心了，玛西亚。”梅丽塔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我所有的愿望都已经满足……请你用火焰给我解脱吧。”
她又在哭，蒙住眼睛的白布又一次被鲜血浸透：“让我自由吧……”
玛西亚低垂着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
白色的火焰再次燃起，在这之前，世间从未出现过如此温柔的火焰。
“我向你许诺：火焰将会降临在角人的国度，而死亡如影随形。”
他们都不确定梅丽塔究竟能不能听到这一切，只能看见她微微地笑了。
在即将化作灰烬之时，她似乎喊了一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