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今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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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西亚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冥冥薄雾之中。
面前是一片湿地。蜿蜒的河流朝她的方向纷纷汇聚，而她站在一个小小的岛屿上，任微凉的河水沾湿她的衣袍。
往眼前看去，河流的上游是一片灯火辉煌的陆地，只是隔着雾气看不清晰。
这儿是一片宵色的黄昏。她转头往身后看去，发现那里是夜色沉沉的大海，看不见一点属于人类的光亮。
她披着长长的黑色斗篷，站在光与暗的分隔线、河与海的汇合点，此处唯一的光源便是她手里的提灯。
她抬起那盏仿佛一直在她手里紧握着的灯，发现其中的火焰与她的黑焰极为相似，只是——
只是那白色的焰心变成了红色。
黑红色的火焰跳动着，几乎与她的心跳同频；而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这盏提灯就是此处世界的太阳。
还没等玛西亚彻底探明自己的状况，一阵涉水而来的哗啦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那位老去的祭司步履匆匆，行动是完全不符合年龄的矫健。
在祭司看到玛西亚身披斗篷、持灯而立的身影时，她仿佛卸下了一直捆在身上的千斤重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没想到会在这里和您相见。”她的声音仍然像玛西亚记忆中的那样温和。
玛西亚愣愣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世上仅存的族人。
她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你这些年还好吗，你是怎么忍耐地下看不到尽头的黑夜，又是怎么送别了一个个同族，怎么测量漫长的时间……
这些话临到嘴边就被她吞下，她最终只是问道：“我们成功了吗？”
白色的绸缎盖住了祭司的眼睛，但玛西亚仍能感受到祭司欣慰、感慨又温和的目光。
祭司说道：“是的，我们成功了。”
西弗勒斯梦见了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大海。与他曾经见过的海洋不同，这儿的海漆黑如墨，无边无际。
他褪去了人类的形体，变成了一种能在海洋中自由来去的动物。
周遭的水域里似乎还有很多和他一样的生灵，他们背对着夕阳，义无反顾地向海的另一边游着。
“劳驾，你们要去哪儿？”
西弗勒斯想要张口说话，可是人类的声音一出口就变成了海潮的歌声。
好在有一条鱼听懂了他的提问，非常热情地回应道：“去海的尽头！”
“可是，海的尽头有什么？”
“你真傻，你是猝死的小孩吗？”那条好心鱼不高兴了，它似乎正在用尾巴用力拍打海水：“海的尽头是再一次的生命！”
西弗勒斯越发搞不懂这是什么地方。他决定上浮，看看陆地在哪里——
他破开水面，看到如层层丝绸帷幕般的蓝紫色天空。
在天际线与海相交的地方，有一轮黑红相间的太阳。
他并没有发觉这太阳的奇异，他只是循着自己的本能，向暮色苍茫的天际线游去。
“我们成功了，而您并没有死去……您还能有崭新的人生，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有两行清亮的水珠从遮住眼睛的白绸下面流出，祭司仍然微笑着。
“有着宵色眼眸的女王，请把传说时代的一切都忘掉吧。”
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沉默下去。
“不，宵色眼眸女王早已死去。”
过了一会儿，她才对自己的历史做出判决。
斗篷之下的眼睛是如月光一般的银灰色，手持提灯的人轻轻说道：“默文祭司，我是玛西亚。”
祭司愣了一下。旋即，她终于释怀地笑了——那笑容中再没有眼泪与感伤。
她的声音如当年为交界地展现亘古黑暗时一样，漫长的岁月在这里失去它无所不能的引力：“再见了，玛西亚。”
默文祭司终于继续向前，她涉过越来越深的水流，走出人类的灯火，全身都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
她垂在身后的白色绸缎隐没成鱼类美丽的尾鳞，只一闪，就消失在了深色的海洋里。
当西弗勒斯接近那盏太阳时，他看到了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影。
一股来自灵魂的战栗阻止他游向河流。海潮的声音在说：向前吧，不要回返。
回返的灵魂将会永久滞留人间，再也没有重获生命的可能。
西弗勒斯看到了那些截断的河流。它们被困在陆地上，永远与广袤的海洋隔离。
它们或许变成一块凝固的死水，或许会在漫长的岁月里被太阳的热力蒸发、消弭无踪。
披着斗篷的人动了。她颤抖了一下，仿佛刚刚从一场长梦中醒来。
她转过身极目远眺，看向蓝紫色的瑰丽天穹，看向海与天融为一体的尽头——
她把手里的提灯扔进海里，于是天光大亮。
西弗勒斯猛地睁开眼，发现刺眼的阳光直直照在他的眼皮上，显然，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玛西亚慢吞吞地睁开眼睛，她伸了个懒腰，感觉全身的关节都在噼啪作响：“早上好……或者中午好。”
“你做梦了吗？”或许是因为刚刚睡醒，西弗勒斯的声音有些嘶哑。
玛西亚的灰色眼睛在阳光照射下更加澄澈。她揉了揉右眼：“有点不记得了……不过，肯定是个美梦。”
西弗勒斯那些原本清晰的梦境记忆在他清醒后就迅速模糊，如同朝露。他揉了揉额角，看向房间中央的冥想盆：“好了……我们该如何打开诺克史黛拉之月呢？”
“或许像弗洛林教授那样，从这里抽出记忆就可以了。”
玛西亚大胆猜测，回忆了一下弗洛林先生教的咒语就直接开始实践。
她一只手拿着魔杖，一只手拿着那块护符：“让我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等等！”西弗勒斯刚想阻拦，就看见玛西亚从中抽出了闪闪发亮的记忆丝线。
可这些丝线并没有乖顺地随着玛西亚的动作被甩进冥想盆，它在空中漂浮着，组成了一串西弗勒斯看不懂的卢恩文。
西弗勒斯：？
他疑惑地看向玛西亚，小女巫皱着眉头，神情复杂又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