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早来的大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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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身颠簸地愈加频繁，愈加剧烈。
安叶和周小一两个人趴在桌面上，紧紧抱着桌沿。子须定住身形，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
水浪哗啦啦地拍打声，船员的呼喝声。不一会，船身剧烈地震动起来，然后外面就传来“啊”“啊”的乱喊声，随即是扑通扑通的倒地声。
有什么撞在了甲板上。子须看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安叶和周小一，咬咬牙道：“你们俩在房间里好好待着，我出去看看。”
安叶明显也听出了不对劲，直起身子着急地劝道：“公子，你不要去，太危险了。”他抬起一只手想拉子须，结果船一晃，他一头撞在桌面上，“嘭”地一声，吓得他继续扒住桌子。
原本放在桌上的碗碟筷子，茶壶茶杯，此时也全部掉到了舱板上，发出“砰砰乓乓”的碰撞声。
子须扭头一看，铜制的茶壶还好，陶瓷的茶杯和碗碟已经都摔破了。
他收回伸出去的手，沉稳地说道：“你们两个就待在这。我上去看看，万一船有情况，我也能帮上忙。”
安叶无奈，都快急出了眼泪。“公子，我跟你一起去。”
子须制止他道：“你也待在这。小一还小，你在这照顾他。”
周小一紧闭的双眼睁开了一些，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就乖巧地决定不去裹乱。“公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子须点点头，便扶着船舱壁慢慢往外走。他刚拉开房门，便有水花溅起。他探头一看，只见走廊过道里已经蓄了不少积水。他也没在意，跨出门槛，回身用力将房门拉上。安叶看着他还在焦急地喊着“公子，千万小心啊！”，随着门缝合拢，叮嘱声便被锁在了房间里。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了船舱门处，使劲打开了门。狂风伴着水浪扑面而来，瞬间弄湿了他的衣袍。他扶住门框，四处观察情况。
天色不知何时黑得跟浓墨一般，远处的水浪就像一道道水墙，此起彼伏地扑向商船。头顶是船长的声音，命令着船员们稳住船只，逃离风浪口。
他趁着颠簸的间隙，蹒跚着走到了船只侧面。看到船头横着一截桅杆，桅杆上的白帆就乱七八糟地倒在甲板上，底下横七竖八倒了几个人。海水拍打着船沿，船身正肉眼可见地慢慢倾斜。
“赶紧把桅杆弄断，丢进海里。”船长一边控制船舵，一边朝窗外大喊。“小罗，小罗！”
“船长，我被压在桅杆底下了。”有人回话。
“大竹，大竹，快去帮帮小罗。”
“船长，我也被压住了。船有些歪了，赶紧过来把这桅杆弄掉啊！”
“我得把住舵，走不开。你们还有谁赶紧过去帮忙啊。”船长急得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海水，咸咸的，不断流进了他的眼里和嘴里。他努力睁开眼睛，避开浪头，寻找生机。
子须见状，左右看看，又回了船舱，从门后一个小柜子里拿出了一柄小斧头。他提着斧头，东摇西晃地走着。贴着船舱外壁，扶着冰凉的栏杆，他心里的恐慌却一点一点地减轻了。
他好不容易才挪到船头，来不及询问船员的伤势，迎着风浪喊道：“我来了，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隐公子，快，把桅杆砍断，丢海里去。”有清醒着的人认出他，赶紧说出办法。
“你们先忍忍，再坚持一会。”子须辨认了一会，终于找到了风帆下的断裂点，就朝那边迈了一大步。结果被绳索绊住，一个不稳就摔倒在地。底下也不知道是谁昏迷在那，被他一压，痛得惊呼一声，然后又晕过去了。
越是急，越不要慌。慌了就容易出错。来，跟着我先做三个深呼吸。
这是周一之前劝慰他的话，现在突然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
他深呼吸，揉揉发痛的额头和手臂，挣扎着站起身来。然后，他感受着船身的颠簸，一手扶地一手拿斧头，一点一点小心地蹭过去。
到了地方，他掀开白帆，看到桅杆断了一大半。他半跪在甲板上，左手扶住倒下的那截，右手抡起斧头就开始砍。明明瞄准了的，可船一晃，就砍歪了。姿势不对，力道也大打折扣。
砍了十几下，终于听得“吱呀”一声，桅杆彻底断为两截。
他也不敢丢下斧头，怕它会随船颠簸而砸伤人，只得提着斧头去推桅杆。断开的桅杆至少有十尺长，顶端还挂在了海里，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好材料，触手相当沉重。他沉下身子，又是推又是抬，只不过让桅杆从几个人身上抬起，勉强让他们脱离开来。可这些人明显受伤不轻，除了可以勉强自己滚到一边，连帮忙拖动昏迷同伴的力气也没有。
船身又倾斜了一些。船长在上面鬼叫一声，猛地转舵，尽力稳住船身不倒。
正无奈之际，只听得安叶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公子，公子，你在哪？我来了。”
子须顾不得责怪他，喊了一句：“安叶，过来这里。”
没一会，就看到安叶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了。
“公子，我要做什么？”安叶看到有人半跪在地上，正有气无力地扒拉着一个昏迷的船员，赶紧过去抓住那人的肩膀，猛一使劲，便将人拖到了一边。
“先别管那些人，帮我把这截桅杆扔海里去。”子须再一次放下桅杆，摸了一把脸上的海水说道。
他把斧头递给一个受伤的船员，然后指挥安叶和他一起发力。每次移动一点点，最终，他们成功将桅杆都移到了船沿。随着桅杆沉入海里，倾斜的船身终于明显地归正了。船身剧烈晃了一下，晃得两人差点栽进水里。
子须眼疾手快，一手抓住栏杆，一手抓住了安叶的胳膊。
这会感觉风浪小了一些，天色也渐渐由浓黑色变成了暗灰色，隐隐约约露出了些许星星。狂风渐止，远处的水墙也停息了，海面只有剧烈的波浪起浮。
安叶的半个身子已经掉出了甲板，悬在了半空。子须抓住他的手臂后，他也惊觉过来，赶紧用另一只手抓住栏杆。“公子！公子！”安叶害怕极了，又不敢大声呼救。
子须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主仆二人一使眼色，安叶借着子须的拉力，施展轻功，转眼间便轻松地回到了船上。
子须放下安叶的手，抓紧栏杆，转头问他道：“小一呢？”
安叶惊魂未定，趴在甲板上，双手扒住栏杆，喘着粗气回答道：“他没事，房间里待着呢。”
两人才刚说两句话，只听得耳边传来“扑通”一声，似乎有什么落水了。子须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在海里挣扎着。船员水性都很好，可是这个明显是受伤了的，只能勉强维持着不沉下去。
“啊，是狗子。狗子掉进海里了。”“狗子哥腿也受伤了，掉海里肯定会没命的。”“谁去救救他啊！”“我腿也断了，动不了啊。”“啊，狗子啊！”有人已经哭了起来。
子须看了一眼安叶，安叶一把抓住了他。“公子，不行，你不能下水。”
子须叹气道：“安叶，这是一条人命。”
安叶依然紧紧抓着他说：“不行，公子的命更为重要。”
子须“哼”地轻笑了一声，道：“以前我也觉得自己的命更重要。可是，周一不会这样认为。”
安叶的手一僵，却依然没有放手，只是倔强地看着他。
“没事，我水性可好了。我系上绳子，你帮我拉着。如果实在救不了，我就上来。”
安叶红着眼睛放开手，看到之前被子须砍断的缆绳，便拿过来系在他的腰间。另一头，绑在了自己的腰上。
子须拍拍他的肩膀，不再说话，转身一跃，便跳进了冰凉漆黑的海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