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楼峰口张觉盖以诱敌 兔耳山阇母大败亏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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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能施妙计战书狂,会展唇才论短长。
以撤为攻韬略显,舌柔岂可克兵刚?
骄兵必败自如此,保命当能救主郎。
命数不鲜难尽死,相逢何必令生亡。
话说张觉与景东明问计如何,景东明道:“俗语有云: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将军,且先发兵营州,与何顺、易鸣、檀征武三位将军会合,再做计议。”张觉道:“你就爱这般卖弄,却听你的。”当下点将点兵,起大军五万来援助营州。一路无话直到营州,何顺、易鸣、檀征武三位将军出城相迎,都到府衙大堂上聚集。张觉上首坐了,何顺三个军跪在麾下,请罪道:“末将失守榆关,请大将军责罚。”张觉道:“大敌当前,战将不力,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三人且自领三十军棍,这便去罢。”三人下堂,一个个褪去甲胄衣裳,就在大院里棍刑。那些儿行刑的土兵都知手中轻重,只三十棍下来,看皮上有伤,却不内发。
三人和衣回来,又来拜倒。张觉道:“即已受罚,各回座位,我等讨论后事。”三个谢恩坐了。当下张觉道:“你等可有好计策?”易鸣道:“敌军气势正盛,我等当暂避锋芒,固守城池。”景东明道:“兄长所言不虚,只是固守不可行也。”檀征武道:“既如此,将军大军也到,直反攻回去便好。”景东明又道:“是了是了,兄弟所言及当,反攻正是最好,不过不在此时。”檀征武道:“既如此,又当如何?”张觉谓景东明道:“休卖关子,直说你计!”景东明这才道:“将军容禀,这营州东北方向有座双峰山,因长而高,对立相望,酷似兔耳躺平,当地唤作兔耳山。兔耳中间有条路,唤作楼峰口,这里道路狭长,可在此处与之对垒。”何顺道:“既是道路狭长,如何排兵布阵,岂不与我军不利?”景东明道:“正是,就在此处,我等诈败,诱敌深入,此处进出都只此一条路,且在兔耳山埋伏得当,他必全军覆没!”易鸣问道:“何以诱敌?”景东明道:“将军这不来了?”张觉、何顺、易鸣、檀征武四人恍然大悟,大喜过望,异口同声道:“妙哉!”张觉道:“此计甚妙!他那里连战连胜,正是骄兵必败,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俺这里,如何不能取胜?”当即下令道:“今尊其计,我自领一军做饵,易鸣、檀征武二将引兵于东侧山中埋伏;何顺、景东明于西侧山中埋伏,见金军入来,一齐击之。”当下吩咐已了,教一死士望榆关完颜阇母处下战书。有诗为证:
东明知地利,张觉晓人和。
我在天时侧,辽兵奏凯歌。
再说完颜阇母得了战书,看罢,当下汇聚众将,谓众人道:“张觉下来战书,约我等明日决战!如何对敌?”众人面面厮觑,仆虺道:“将军,我等连战他四处寨扎,一座关隘,当下士气正旺。明日决战,正好挫败辽兵锐气。将军可严整队伍、大展旌旗,以壮军威。”完颜阇母颔首称是。仆虺又道:“明日在两军阵前,小将只需一席话语,管教张觉人马拱手而降,辽兵不战自退。”蒙刮道:“张觉何等样人,靠阵前数语,岂能退敌?”仆虺笑道:“蒙刮将军不信,明日可在阵前观战,到时便可自见分晓。”当下商议定了。次日平明时分,完颜阇母引军先行到楼峰口前摆下阵势,见对面一彪人马抵住,为首正是张觉,当下对垒。
旌旗从中拥出那员大将完颜阇母,左右仆虺、蒙刮二将护卫。当下仆虺纵马而出,欠身答礼,问道:“来者可是张觉将军?”张觉亦出马答道:“正是。”仆虺环顾左右,乃道:“久闻将军大名,今日有幸相会!”见张觉不言,又道:“前次将军投于我朝,应知天命、识时务,为何要兴无名之师,叛我大金?”张觉不怒不威,答道:“我为大辽讨贼,要复国威,何谓之无名?”仆虺笑道:“你口口声声说为恢复辽国,如何却又投宋,见今做了三姓家奴,岂不是心口不一?如今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自然之理也。”一旁蒙刮听得头头是道,点首称赞。
对阵里张觉拿手点指,怒道:“金贼毁我大辽,霸占我等辽人家乡,何称有德之人?”仆虺道:“百年来天下纷争,辽金各自为伍,征伐累累损害社稷,生灵有倒悬之急,我太祖应乾兴运昭德定功仁明庄孝大圣武元皇帝,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万姓倾心,四方仰德,建立金朝,确立猛安谋克,创制女真文字。此非以权势取之,实乃天命所归也!我当今圣上,改元天会,神文圣武,继承大统,应天合人,法尧禅舜,处东北以收辽土,这岂非天心人意乎?今将军蕴大才、抱大器,何乃强要逆天理,背人情而行事?岂不闻古人云: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我大金带甲百万,良将千员。谅尔等腐草之萤光,如何比得上天空之皓月?你若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封侯之位,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张觉闻言大笑,笑罢,便道:“我曾闻招降榆关守军之计,正是你出谋划策。以为你来到阵前,面对两军将士,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不需多言,速来领死!”拍马舞刀来战。蒙刮见状,笑道:“兄弟舌头却说不动他。”仆虺闻言,恼羞成怒,舞一杆金锤拍马来迎。两个斗过十七八合,张觉窥见仆虺破绽,手起一刀,来劈他胸口。仆虺反应不及,遮拦不住。只得闪身,却慢了些,只把胸甲劈烂,露出内衬来。仆虺大惊,不敢再战,回马便走。蒙刮见了,正要出马,完颜阇母道:“你不是他对手,需本将军亲自出马。”言毕,舞一杆金枪出马。两个就在垓心争斗,果然好斗,如何见得?但见:
刀枪并举,交马错镫。泼风刀舞动,惹起凌凌寒意;点钢枪挥弹,照耀层层金光。舞枪的似哪吒探海,耍刀的如关公偃月。听得器械乒乓响,闻得马蹄飒沓声。看得盔甲并旋转,观得身手同奋力。
两个战了八十合之上,不见胜败。只是两边各损气力,张觉道:“我不敌你。”说了,回马便走。完颜阇母闻言,纵马来追。后面仆虺见斗将胜了,挥大军卷杀过来。张觉领军丢盔弃甲、哭爹喊娘、佯装败退,都入楼峰口里去。完颜阇母果然中计,一路追入楼峰口。后面仆虺、蒙刮二将引军也到,只见山路狭窄,两旁山势险峻。仆虺心中生疑,蒙刮却道:“将军已然进去,我等须保将军性命才是。”仆虺无奈,只得引大军入内接应。看看追上完颜阇母,仆虺问道:“将军如何在此踌躇?”完颜阇母道:“方才追他到此,看此间道路狭窄,恐其有诈,才不追逐。”正说之间,忽闻山上杀声四起,滚木礌石纷纷落下。金军登时大乱,首尾不能相顾。
两边山里各出一军,纷纷杀下山来。左边是易鸣、檀征武二将;右边是何顺、景东明二将。张觉亦率军回身杀来。金军困在山道中不成阵型,死伤惨重,只能仓皇逃窜。完颜阇母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却见蒙刮已然回马走了,单有仆虺在此。完颜阇母大怒道:“胆小之人,却瞥了主将先走!”仆虺劝道:“末将愿为将军杀出一条路来。”话音未落,只听得空中一声雷电炸响,忽的下起雨来。完颜阇母大呼:“天丧我也!”正要掣腰刀自刎,仆虺止住又劝:“主将莫急,且看身后。”完颜阇母看去,却见蒙刮翻身杀来,正冲开一条道路。完颜阇母二人见状大喜,忙回马走了。三人拼死冲开一条路来,引残兵败将退回榆关去了。张觉见走了主帅,又逢雨天,不好追逐;但此战大获全胜,杀败许多金军,因此也不气馁,就来犒赏三军,士气大振。众人皆赞景东明神机妙算。也自高奏凯歌,回营州去了。
且说完颜阇母引残兵败将回到榆关,惊魂方定。众人都到大堂坐罢,完颜阇母拍案道:“大胆蒙刮,竟敢阵前做了逃兵,左右,拖下去斩讫报来。”蒙刮闻言,忙来跪倒麾下,口称将军道:“且容小将一禀,死不足惜。”完颜阇母道:“你却说来。”蒙刮道:“小将非是贪生怕死,当时后军太乱,小将急中生智,先去稳住后军,随后领军反杀出一条路来,这才迟迟来救将军。”完颜阇母听得在理,又道:“即使如此,为何当时不报?”蒙刮道:“当时事态紧急,恐报知便来不及,因此不报。”完颜阇母正思虑时,仆虺道:“蒙刮将军因此救了大将军,也算有功,请将军息怒。”完颜阇母这才道:“确是如此,那便有赏!”言毕,赏赐金银缎匹等物,不必絮繁。
却说这蒙刮真如言语所说?实则非也。当时蒙刮见辽军三面杀来,心下大惊,也不思虑,瞥了众人,回马便走。正走不远,听得身后完颜阇母破口大骂,心中暗忖道:“这般走了,以后如何勾得晋升?”思罢,却见后军乱作一团。蒙刮见状,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于是整理军马,调转马头杀了回去,这才救出完颜阇母。后来故作镇定,向完颜阇母禀报,并邀功请赏,一气呵成。那完颜阇母这才信以为真,重赏了蒙刮。这蒙刮领赏退下,出堂去了。仆虺见走了蒙刮,完颜阇母又在那欣喜,谓之道:“将军,你却信他胡说?”完颜阇母道:“何出此言?”仆虺道:“我意,他定是要逃命的,只是听得将军骂他,才回身来救。”完颜阇母道:“原来如此,本将岂不是被他哄骗?”仆虺笑道:“也不尽然,若无他这一来一回,我等必死在山中。”完颜阇母听了道:“见得也是。”说了,各自歇息去了,数日无话。
是日,完颜阇母点将议事,众人都来大厅,分主次坐定。完颜阇母谓众将道:“如今粮草见急,我意要速取南京。你等意下如何?”众人都来附和,却有仆虺劝道:“将军不可,当今正值暑雨,不好攻城拔寨,当等暑雨节气过了,才好用兵。”完颜阇母道:“若如此时,粮草之急如何处置?”仆虺道:“可军屯润州,休养生息,遣人四散未降州县。一来可以征收粮草,二来使其不得与张觉交通。”完颜阇母闻言大喜,让仆虺、蒙刮两猛安去办此事。看看过了数月时间,正值九月前后。忽有探马来报:“朝廷遣使者到此宣读圣旨,已近城郭。”完颜阇母闻知有天使至,与众人出二十里外迎接。接到榆关之中,摆罢香案,请天使宣读圣旨。天使读道:
“制曰: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朕承祖宗之大业,开日月之光辉,普天率土,罔不臣伏。近遣完颜阇母为将军,征讨叛贼张觉一众,数月不见成效,前闻败于贼手,损我朝天威。诏书到日,即将应有钱粮、军器,马匹、军卒,交付麾下。只完颜阇母一人赴京,问责本罪。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天会元年九月一日诏示。”
完颜阇母谢恩已毕,置酒管待天使,问道:“不知郎主降罪如何?”天使道:“下官不知,还请将军回朝廷便知。”完颜阇母晓得,也不再问。且吩咐好军中备细,自引一队亲卫,同天使回朝,一路无话。当日上朝,郎主问罪完颜阇母道:“你却如何败与贼军,如实说来。”完颜阇母就把备细说了。郎主大怒道:“因你一时冲动,却险些葬送我大金许多勇士,若不罚你,如何服众!”便叫左右摘掉顶戴,褪其朝服,罚俸三年,贬职降衔。一切得当,郎主又问:“如今张匪未除,不知哪位爱卿能担当此任?”左右都见了完颜阇母下场,一个个不敢吱声。郎主又问一遍,一人出班道:“郎主万岁,微臣不才,愿当此重任。”郎主看时,心下大喜道:“你去最好!”朝中文武见了,尽皆称赞。正是:练兵阇母正休息,不敌张觉便换将。不知这人是谁,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