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王氏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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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城东,王府。
从上午开始,就陆续有人求见王其缯。无奈的是,明知王其缯不在府中,仍有人不断赶来,而来的人大有不等到他不走的意思,这些大多是绸商。
客厅中坐满了人,王其绍只能代表家兄赔笑接待,一遍遍告知大家‘家兄不在,大家请回’。
王其缯躲在城外花隐园,身边除了长子王永诚,还有愁容满面的傅文华。
“傅老弟,你担心什么?”王其缯看似淡定的喝着茶。
傅文华犹豫着没说话。他是来当说客的,大家都知道今年苏州唯一没出货的就是王氏的桑蚕园,已经有人喊价高一成也愿意收。因为,不仅是苏州,湖州、嘉兴等地开局的价格已高过去年。
终于,傅文华看着王其缯问:“王兄手上的货,是不打算卖了?”
“我的这些嘛,有用。”王其缯说完这句,瞥了眼傅文华。
大家都惜售,为什么王其缯就不能等涨?这时候让他出货,还真没这道理。但他毕竟是苏州最大的一家,大家都盯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傅文华端着茶盏,喝了好几口,等再放下的时候,已换了幅轻松的表情,开玩笑的说道:“王兄,你收了江正召所有的茧子缫丝,可知有多少缫丝坊无米下锅了?”
王其缯笑起来,“这话,你当初怎么不和他说?那位又不太懂,只要你肯让那些缫丝坊都挂傅氏工艺的牌子,现在哪会这样?”王其缯心中也是极其无奈。说完,又喝了口茶,“至于原料涨价的事,老弟参与前就知道了,大家乐见其成,不是吗?”
见王其缯说透了,傅文华红了红脸。这事他确实没什么立场来当说客,所以才转了个话题,毕竟自己也想借江正召的势卖个好价钱。
静了半晌,傅文华忍不住问:“天方和什么林,是真的?我倒是又去了趟织染局……”说着,摇了摇头,因为吕大人根本谁都不见。似乎就在江正召来了之后,这位督造太监突然变的深居简出了。
这问题,让王其缯内心深深叹了口气,只能缓缓道:“郑大人前段时间,从云南祭祖回京,内官监将丝绸等物呈上。听说,郑大人已让太仓一带的海事衙门留意。”
“真的?”子衿与海外宗室做生意的消息,还真就是昆山、太仓一带传出来的。意思是,郑大人这次还要带丝绸出海?傅文华心中不是滋味,王其缯不出货,就是因为这个吧,但自己才是宫中采办的首选。
“当初你们见面的时候,那位不就提过?”王其缯不答。
确实,江正召是带了句郑大人又要出海了,但没说什么国要收丝品,还一收三年!难怪他只租三年的桑园。听说最近就会来收第一批货,到时市场价格还会涨。但这也不能怪江正召,本就是他的生意,摆明了便宜王其缯。
房中又静了下来,傅文华苦笑,“这几天,王兄还是住这花隐园吧,你府中全是想收原料的绸商。”
王其缯也笑起来,“不如让他们去江府坐着,为什么非要收茧?收生丝不也一样?”
“王兄是不知道,他家门口那块牌子上的生丝价,已比原来涨了一成五。”傅文华说道。
“茧都能高一成的价收,生丝涨一成五也不算高。傅老弟,你可是知道底的,与其找我,真不如现在下手收生丝。”王其缯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傅文华心思一转。不错,若这批生丝全部卖到什么国,市场上的缺口就大了,这绝对是个大商机!傅文华再也闲聊不下去了,匆忙告辞离开。
始终陪在一旁的王永诚,终于开口,只是语气急而慌,“爹,那位可是什么都没和我们交待呀!”
“除了圣上和楚王,谁能让他交待?”王其缯没好气的反问。
“那、那,爹,我们怎么办?之前五万两,可是有三万五千两借的,利是十八啊,爹!”王永诚都要哭了。
王其缯眼睛直直的盯着门口,之前自己说过,要以那位马首是瞻,但这段日子来,他接触的全是傅文华,也不知是不是早忘了自己。怎么办?仓库里,自家的蚕茧堆成了山,要是再不加工,都要飞出成虫了。
“仓库里的茧子熏过药了?”王其缯冷静的问。不得已,就算会影响品质,也只能熏药。
“这几天都在弄。”王永诚看着王其缯,忍不住劝道:“爹,他短短一个多月就让我们损失了几万两银子,汉王都没他狠。我们不能出了狼窝又入虎穴!”
王其缯摇头,“老朱家各个心狠手辣。但汉王有夺位之心,圣上真要计较,我们王氏算什么?至于那位爷,不过是个郡王,至少这点上翻不了天。”
“那现在怎么办?”王永诚发愁。现在,家中天天为那位免费加工,得利还要分给傅文华。听说,他已经在张罗着放桑蚕贷。这事,傅家好处占的太多,当初真不该顾忌汉王,直接与他合作就好了。
屋内静了很久。
王其缯终于叹出口气,不太肯定的说:“那两个什么国,未必是真的。”
“什么?”王永诚不解。如果真这样,那位要干嘛?
“就怕他,坐等大家毁约。”王其缯声音不响,却如惊雷。
这个可能,王其缯足足想了三天。关键是那位爷咬定三成起涨,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诱人毁约!
王永诚瞪大眼睛,那些园子除了他自己买下的,若是全部按签的租约退一赔三,那他平白就从苏州拿走了……景陵郡王,你狠!
“爹!我们不能等了,到时候所有的桑蚕园、丝坊、绸庄,不,除了傅氏,其他全部重创。不,是苏州的丝绸业会崩盘!”王永诚怕起来。
王其缯一脸嘲笑,“那四家还以为不与他合作就能趁势占利,也不看看自己的动作有多大,买树买蚕种,把稻田改桑林,还在外地买园子。那位不过带头做了个样子,而真正炒高市场价格的并不全是他。再说,按老朱家凡事做绝的性子,傅氏也未必捞得到好,呵。”
“爹……”
王其缯闭了闭眼,点头,缓缓道:“真相如何,要等下一期才见分晓,我们还有时间。”转头看向王永诚,正色道:“第一,以你的名义,私下将此事告之宫中。”
王永诚摇头急道:“爹,上次汉王要仪仗、礼器的事,大妹根本没回音。而且织染局的吕兴,已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好多天了。”
“永言这边有没有回音是一回事,我们说不说是另一回事,言儿清楚该怎么做。至于吕兴……呵,所有的事,圣上心中一定有数,只是时候未到。”王其缯一字一字的说。
王永诚叹气点头。
“第二,送我的名贴去江府,和他约时间面谈。”王其缯微微叹了口气。
王永诚一愣,问:“和他谈?”
王其缯点头,无奈道:“各地织染局的督造太监都有密折专奏之权,你说那位有没有?所以,在此事上我们不能与傅文华一般行事,但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唉,五万两银子借出去了,我说我们没参与这事,圣上信吗?”
王永诚满脸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搭上他。
“现在我们赌一把,我赌那位爷有圣上的密旨。”王其缯笑起来,轻松道:“再说,他收了这么多生丝,总要制成丝绸才好。不是国外也有人要吗?鸿福来的丝绸哪里够?至少把子衿绸庄开来苏州,在扬州多远啊。”
王永诚不解,“他会答应?”
“呵,至少他现在不敢拒绝。”王其缯抿了抿嘴,暗叹,“尽量减少损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