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凉城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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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后。
春末
凉城边陲
山丘河流
恰逢豆蔻与年少
满目绿草盈盈，野花芬芳。
一条碧玉的河直通南北，河岸杨柳依依，夹杂着不知名的花草果树，树上有花瓣随风落入河中，缓缓漂流远去。
此时阳光明媚，又有微风徐徐......
少女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发着呆，看着河岸边的风景，这一刻静谧而美好。
沈清絮记不清在外流浪多久了。
好像是十二年？
或者更久？
她不知是该庆幸活着，还是该感慨她还在这里！
……
她原本只是清贫铁匠家的二女儿，因帝国新规，贫民女子嫁人前需往书院简单学习两年，识得基本文墨后，在及笈前两月参加女子考核，考校合格便可归家嫁人。
来书院不过一年有余，便和周围同龄姑娘打成一片。
三三两两约着玩闹，平日里除了上课，私下时常会做做手工打发时间，或者看看话本子，品评书中爱恨情仇。
因作者一次意外借名，她进了曾经看过的一个话本里，成了开篇就死了的女主妹妹。
才来这个世界本该死的她没死，被女主和护卫救下，为不影响女主的复仇大计，才出生几个月的她就被送走。
沈清絮琢磨着那话本里她的命运不过几笔，这么多年，想必她也在剧情之外了吧。
未来会如何，她无法窥探！
那她呢？该何去何从，她亦不知晓！
多年前，她跟着女主姐姐的师父天机老人王天保开始流浪，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粗糙日子。
那老头不事正业，以乞讨维持二人生计。
在外的几年里，老头带着她日子也过得乱七八糟，能活下来已是上天怜悯。
隐约还能记起曾经在外苦逼的那两年。
当年王天保带着沈清絮一路北上，途中将沈清絮托付在同门家中数月，那同门家中有产妇，沈清絮才有了口粮！
待沈清絮大一些，老头才去接她，本要送些银钱以表感谢，但同门一家坚持不要，厚脸皮的老头走时还带走了同门家里不少口粮。
沈清絮撇了撇嘴：真是个没眼色的老头，人家说带点干粮，他就拉开大布兜去接！
老头带着沈清絮一路颠沛流离，辗转三月往东才来到这凉城。
“香喷喷的面糊糊，清絮乖，快喝吧！老头手艺还不错吧！”那个死老头子，用吃剩的馊馒头熬面糊喂十个月的她......
“清絮啊，今天吃汤泡饭哦，老头放了很多香油！”一岁多的时候，老头说给她做个好吃的，竟然是用刷锅水给她拌饭，还哄她说有油水。
那时不会说话的她反抗无效，就这么吃了刷锅水拌饭一年。
“清絮啊，今日咱们吃红薯粥，老甜了，你肯定喜欢！”两岁的时候，去路边捡来人家准备喂猪的红薯，不扒皮就给她熬粥，满嘴的疙瘩和泥，还有她啃不动的红薯皮......
“快趁热吃烧豆子，老香了，是吧！”两岁半的时候烧豆子给她吃，没熟，还连着草木灰一起喂，差点把她拉到死......
“清絮，清絮，看老头给你带了啥，是有糖的菜杆子，快吃，别让那小子看见！”五岁多的时候偷玉米杆子骗她是糖，可好吃了，早早地把牙崩掉了......
当年老头答应姐姐保她不死，果然仅仅是让她不死！
天机老头：不不不，我其实是作者找来的反派，只是这孩子确实比较难杀！
……
耳畔传来柴火噼里啪啦的响声，将沈清絮拉回现实，她转头看着不远处那个忙碌的少年，还好有他在，她不敢想象她一个人的生活会多么孤独！
这少年便是天机老人的关门弟子，也是沈秋池唯一的师弟——许星夷。
本来已经不打算收徒的天机老人，为了找个人照顾五岁的沈清絮，他好做甩手掌柜，在众多无父无母的孩子里，挑选了一个看着比较顺眼的收做了徒弟。
前些年天机老人每天同这个小徒弟念叨：“你师姐在外闯荡辛苦，作为同门，师姐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要好好照顾妹妹。”
等到许星夷能独立洗衣做饭，解决大家伙温饱问题的时候，老头开始游手好闲起来，有时在外疯玩几日不归也是常事，偶尔回来也是捣鼓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让大家伙尝试。
某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天机老人拿上一瓶自制的毒药，咕噜噜喝下后便躺在地上痛苦地喊着：“我好像要死了。”
天机老人本想交代一下后事，想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随后闭上眼睛不再理人。
年幼的沈清絮和许星夷见天机老人说死就死，两人哭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之后两人合计着怕天机老头死了去地下没钱花，便用为数不多的铜板去买了两刀纸边哭边烧。
烧了一会儿纸，许星夷抬眼看了看天，沉默着提上斧头去劈柴。
“师父啊，你死得好惨啊，你死了，我们该怎么办啊，明明每次卖的都是假药，为什么今天把自己毒死了……呜呜呜呜……”许星夷悲恸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八岁的男孩子泪流满面，挥舞斧头在备着柴火，脑子里除了师父死去的痛苦以外，就是盘算着要劈多少柴火才能将他师父烧成灰烬。
“师父啊，你一辈子做不出真毒药，唯一成功了一回还送自己归了西！师父啊……去了那边别卖假药了，徒弟会给你多烧钱……”
……
茅草屋前空地上，低声哭泣的沈清絮正将篮子里一朵朵山野小花堆放在天机老人身上，这老头平时身上臭烘烘的，她要多摘点香香的花盖着他。
认真摆花的沈清絮发现那个死了的老头竟然在抠鼻子，是花香把老头熏活了吗？
沈清絮喜极而泣，她正想叫许星夷过来。
“嘘！”老头制止了沈清絮，随后神神秘秘地在沈清絮耳边小声告诉她：他们在玩一个不可以说话的游戏，如果说话了，老头就会真的死了。
沈清絮害怕老头死了，眼含泪花捂着嘴不敢再开腔，忙点头答应老头的要求。
看着老头继续躺了回去，沈清絮不再哭泣！
之后再听许星夷鬼哭狼嚎的丧哭声，她竟好像不是那么难过了。
“柴火实在不够，我们把师父埋了吧！”
许星夷砍不出那么多柴火，最后无奈决定先挖个坑把老头埋了，等以后柴火备多些，再把师父挖出来烧成灰，装罐后方便他们随身携带和祭拜。
许星夷在前方费力地拉着车前行，一路碎碎念叨这些年师父不当人的事，后面推着板车的沈清絮，看着躺在车上老神在在的死老头，内心纠结极了。
她犹豫要不要开口告诉许星夷，但想到老头说的，说了老头就会死，沈清絮闭了嘴。
两人找好了地，奋力地挖坑打算埋葬老头，老头没忍住嘴角咧到了耳根，趁许星夷不注意还朝沈清絮龇个大牙，冲她笑着使了个你很棒的眼色。
沈清絮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想法，等到长大了才后知后觉那种感觉是被老头摆了一道的憋闷！
此后，假装撒手人寰的天机老头不知去处，将两个七八岁的孩子留在这凉城。
某一天夜里，老头悄悄回来，莫名其妙往沈清絮手里塞了一块玉佩，沈清絮不明所以。
老头见沈清絮清澈愚蠢的大眼，一拍脑门才想起自己干嘛来了。
他赶紧三两句跟沈清絮说完她的身世，又让她别告诉任何人，包括许星夷，随后哄骗她说要继续玩躲猫猫的游戏，这老头一躲便是六年。
许星夷知道了老头儿没死后，愤恨不已，连夜去刨了老头的坟。
许星夷告诉沈清絮，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以后不要相信他，他不过是躲懒想找个理由去逍遥快活罢了。
等大了一些的沈清絮脑子渐渐清明起来，便明白当时自己是多么傻，怎么就信了老头蹩脚的谎话。
后来，沈清絮跟着许星夷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在凉城过了几年，这几年除了乞讨就是跟老头捉迷藏。
现在老头儿也不知道去哪个犄角旮旯了！
原话本里，沈秋池用了八年当上了摄政皇太后，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了，皇帝还在掌控政权，她的女主姐姐也没有来接她。
是复仇的途中出了什么问题吗？
还是女主姐姐已经忘记她了？
关于姐姐的消息她一点也没有，每次准备打探消息，总会被以这样或那样的事情耽误。
也许是这具身体与女主血脉相连，沈清絮人虽在凉城，但还是会担心远在京城的沈秋池。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她姐姐是重生回来复仇的，将一路大杀四方，最后睥睨天下，沈清絮早就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她两辈子加起来的苦都在这几年受了，第八年的时候，见自己还是没能回去，想一死解千愁，一了百了。
但内心又有不甘，穿书而来，难道就是为了受苦吗？
还有要是这么死了，也太不划算了，好日子没过一天，想想都憋屈。
想到这些年颠沛流离的悲惨日子，她心如猫抓，怎么都不甘心，她还没有享受过珍馐美馔，她还没有穿过锦衣华服，她也没有住过朱门豪宅。
她会执着于等待，是觉得自己曾经就算过得猪狗不如，也不会永远这样下去。
她一直安慰自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而且冥冥中，她觉得自己不该只来这里受苦受难，肯定还有什么事在未来等着她去完成。
望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河水，沈清絮思绪又在乱飞。
“人生啊，不该就这样浑浑噩噩！”
“咚！”一个石头砸进沈清絮面前的河水里，溅起的水花吓了沈清絮一跳，也将沈清絮神游天外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想死呀！吓我一跳。”沈清絮转过头凶巴巴地对着罪魁祸首许星夷道。
随后站了起来朝着许星夷走去。
沈清絮看着正在茅草屋前摆弄柴火的许星夷。
“喂喂！大哥，再不翻面烤鱼要糊啦！”说罢开始给烤鱼翻身，这烤鱼香气诱人，引得沈清絮咽了咽口水。
这许星夷不仅是天机老人的最后一个弟子，也是她姐姐的师弟，更是照拂她多年的乞丐兄弟。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沈-清-絮。”许星夷见沈清絮对着烤鱼发呆，投来个鄙夷的眼神，又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烤鱼。
沈清絮回过神，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啊......有在听啊，你不是在忙着翻柴火嘛，我也帮不上忙就翻鱼咯。”
七年前三人在河的不远处找到一个小茅草房，这里许久无人住，虽说房屋已是破烂不堪，但天机老头带着两个孩子乞讨卫生也不挑，便暂时在这住了下来。
后来老头死遁，许星夷又带着沈清絮在这所小房子里，缝缝补补住了好几年。
他们不乞讨的时候，食物来源是林子里的野物、河里的鱼、树上的野果。
两人相互扶持，虽说大部分都是许星夷在照顾沈清絮，但也相安无事到了现在。
等鱼烤熟后，许星夷将鱼递给沈清絮：“吃吧。”
“你不吃吗？我们今天就只捉到一条鱼哦。”沈清絮晃了晃手里的鱼。
“你吃吧，我刚刚吃果子吃饱了。”
“那我不客气啦！”沈清絮一口咬在鱼上，小口的撕咬着鱼肉，一脸满足。
许星夷托着下巴，目光柔和，认真注视着她，不知名的情愫一点点涌出，索性不再掩饰，直勾勾地望着沈清絮，眼里的宠溺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
沈清絮感受到他的目光，疑惑道：“你这副样子看我做什么？是不是后悔把鱼全给我了！你想吃我的烤鱼！”
“那，可香了，你也吃吧！”沈清絮将鱼递了过去。
“……吃你的吧。”许星夷丢下这句话，又推了推沈清絮胳膊，示意自己不吃，真是会破坏气氛的死丫头。
沈清絮龇牙笑着继续吃鱼，表情突然有些呆滞，接连打了两个嗝，紧接着她开始咳嗽起来。
许星夷闻声，见沈清絮咳得脸色通红，赶紧用力拍了拍她的背，随后给她递去水壶，看着她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呼吸顺畅后，才放下心来。
“蠢死了，吃个东西都能被呛！”
“我是被噎到了，你懂个屁。”
“我是不懂个屁啊，这么大的人还能被噎到，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我......哼！谁让你把鱼烤的这么好吃的，害我一下没忍住，就狂吃狂吃.....”沈清絮有些理直气壮笑道。
“你自己嘴馋倒还怪起我来了！”
“你做的东西这么好吃，要是哪天你给我下毒，我都不知道。”
“吃你的吧，我天天给你下毒，毒死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许星夷轻轻地拍着沈清絮的背，不一会儿又递给她一竹筒的糖水，沈清絮笑着接过。
阳光下，茅草屋前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在拌嘴。
微风轻抚绿树，沙沙作响，碧水蓝天，分支溪水潺潺，山林鸟语，遍地野花芬芳。
此时这处无比温馨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