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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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群欲火中取栗的好汉,领头之人赤发疤面,赤裸的双臂上鼓腾青筋犹如盘虬,端的是条孔武有力的好汉。其身旁略带削瘦的汉子小声悄声问道:“哥哥你那同乡别是露了怯,让兄弟们白跑一趟。”
费保知道结拜三弟狄成的性子,也不恼,反而轻声安慰道:“这关口,无论成败咱先别自乱阵脚,且再等一等欢哥的信号。”
众人自是对费保颇为信服,遂无二话,静心潜伏于芦苇丛中。
这般又过了盏茶功夫,此刻已近巳时,日头渐涨,轻飞的薄雾被火光中升腾的烟气替代。眼力极佳的卜青,率先发现东南处纲船上的铜锣反光,这便是费保同乡与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暗号。
卜青指着不远处,兴奋地冲费保说道:“哥哥,狗官在那边。”
费保点了点头后,冲众兄弟叮嘱道:“按先前安排好的计划行事,干完这一票,咱们便可回乡下做个员外,切记此行只为求财,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伤人性命。”
狄成、卜青自是无甚异议,众人用粗布裹好利刃,慢摇着渔船向东南方靠去。
另一边押送花石纲的船队,确是依然混乱,毕竟船大难掉头,加之水火无情、人心惶惶,主事之人朱彦也非心智坚定之辈,乍逢此等祸乱,早已失了分寸。
费保众人戴着斗笠,用湿布护住口鼻,一边高呼“救火”、“救人”,一边穿梭在纲船之间,一时竟畅通无阻,无人盘问。
待离朱彦所乘之船不过数丈之时,狄成、卜青二人环视四周,趁无人注意之时悄然下水。
而朱彦一行察觉到有贼人在凿船底后,更是如惊弓之鸟一般惴惴不安。
朱彦立在船头,环顾四周,亲信纲官皆是手忙脚乱、叫苦不迭。朱彦指着这群人怒其不争道:“平日里,酒肉在前,你们各个争先恐后,如今却无人能为我分忧,简直是一群废物、草包。”
亲信纲官们闻言皆低眉耸目,诺诺不语,心里却是各自抱怨。也怪朱彦平日里盘剥的厉害,加之龙不与蛇居,上梁不正下梁歪,值此危难之际,众人尚且自身难保,何敢言其他?
朱彦此刻依然顾虑重重,首先想到的竟不是自身安危,而是思索着如何保住送给蔡相的生辰纲。毕竟与家族前程比起来,他这条命也算不上什么,更何况天下承平以久,虽偶有匪患,但也未至伤及朝廷命官性命这般地步。
正待朱彦犹豫之时,先前向费保众人发送信号之艄公凑上前来,跪言道:“大官人不如先乘小船离开此处,靠岸之后召集人手,再抓捕贼人。”
朱彦亲信见此泼才竟敢冒头,忙不迭的甩锅道:“大官人万不可亲信于他,定是这泼才通风报信才引来贼人。”
朱彦虽然草包却也不傻,他们此行内情知道者寥寥无几,这突然冒头的艄公本就形迹可疑,如今又有此建言,定然有鬼。
艄公见状,连忙表忠心道:“小人只是担忧大官人安危,绝不是那贼人一伙的。”
朱彦闻言,眼珠一转,心生一计:“你这艄公若真是良民,便下水驱逐贼人,事成之后,本官收你做伴当。”
艄公慌忙摆手:“小人水性不佳,怕坏了官人大事。”
朱彦身边之亲信和纲官可顾不了许多,反正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一窝蜂上前将艄公扔下货船。随后观望起水面情况,几个呼吸过后,水里便没了动静,只见一团血红飘散开来,船上之人见状顿时失了胆气。
费保在近处观望着一切,见大戏已开幕,便用篙竿撑着船板,一跃而起,水中狄成、卜青等人也皆抛起揽绳,各寻方法摸上这艘名为花石纲实则生辰纲的货船。
一群有备而来的悍匪,自不是船上这群酒囊饭袋可对付的,费保众人也是人狠话不多,只照着朱彦随从、亲信下刀子,也都是经验丰富之辈,一个个刀花舞的煞是好看,落在人身上连砍都算不上,勉强算削。虽说见了血,其实不过口子大点,瞅着唬人而已。
如此拙劣的伎俩,失了胆气的朱彦一行中却无人识破,只能做了案板鱼肉,任其宰割。
从动手到搜刮财货,总共不过盏茶功夫,费保对手下之人的麻利劲自是满意,待将朱彦及其亲信纲官敲晕捆绑之后,费保将所得珍宝银钱一分为五,狄成、卜青带着另外三个水性好的兄弟背着财货泅水而去。费保与剩余几人则架着渔船朝芦苇丛中驶去,左突右进,绕过九曲十八弯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渡口,此处有人早已等候多时了。
离近之时,站在渡口最前方的黑瘦汉子竟是方才落水的艄公,只见他面带喜意,迫不及待的冲还未靠岸的费保喊道:“哥哥,得手没?”
费保心中虽然觉得有些张扬,面色却不显,待停好船只后,才答道:“一切顺利,狄成、卜青他们藏好货物之后便过来与咱汇合。”
话毕,费保又冲其身后的魁梧汉子关切问道:“兄弟没受伤吧,此事功成可多亏你那把火。”
倪云还未来得及作答,那艄公面露不满的嘟囔道:“若没我传递消息,如何能这般容易,哥哥好是不公。”
费保瞥了一眼这位所谓的同乡,顺着他话低声说道:“不错,欢哥也是劳苦功高,等风波过去之后,大伙分了那批财物,也可过些安稳日子了。”
那名为欢哥的艄公,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冲费保问道:“几时能分到兄弟手中,哥哥能否给个准信,兄弟我手头实在有些紧。”
费保瞪了其一眼,略带怒气的反问道:“欢哥儿难不成信不过我等?”
艄公闻言连忙摆手,解释道:“哥哥为人,小弟是知道的,只是我费了这般力气,连财物的影子都没见着,实在是心里…没底。”
费保摸了摸袖中短刃,大笑了两声,冲其说道:“确是我的不是,欢哥儿也算知根知底的兄弟,你且俯耳过来。”
艄公面带喜意连忙靠上前去,可惜等到的只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其临死前依旧满脸的不可置信。
倪云等人皆见怪不怪,反而非常熟练的挖坑埋人,处理血迹。待收尾完毕,狄成、卜青五人也已归来。
狄成见兄弟们一个不差,遂喜笑颜开,是个没城府的。卜青心思细腻,嗅出还未飘散的血腥气,便冲费保、倪云二人问道:“可是出了差子?”
费保对自家兄弟也没啥可隐瞒的,直接了当的答道:“那个嗜酒好赌的欢哥,竟然向我问你们去了何处,我顺手结果了这厮,省的他坏了咱们大事。”
卜青闻言,暗自点头:“哥哥也是为了兄弟们着想,只怕这等腌泼才脏了哥哥的手。”
众人尽皆附和,莫逆于心。随后四散开来,只待风声过后,再同享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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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正在转换路线的柴进一行,来不及感叹何等好汉做下这般大事,盖因柴进周身好汉皆陆战蛟龙,实不擅水战,又背负数起命案,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打算,只想闷声赶路,独善其身。
可惜城门失火焉能不殃及池鱼,运河上混乱的纲船船队,撞翻客船、小舟无数,水中尽是呼救的游客旅人。
柴进只好吩咐水手船夫力所能及的援救则个,直到岸边依稀瞅见巡城兵马司的旗号后,这才罢手,未避免被盘查询问,一行专挑偏僻水道,择了个无人渡口,准备将救起的旅客安置妥当。
这些人皆身受救命之恩,自是感激不已。只是其中一人许是被烟熏的久了,依然昏迷不醒,其眉头紧皱、衣衫尽湿,双手紧抱着怀中之物不放,似藏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柴进见他身体瘦弱,未免其感受风寒,病上加病,便命人替其换身干爽衣裳。
费了一番功夫后,船归航线,一路无话。
柴进看着手中褶皱的图纸,对那昏迷之人的身份有了猜测,嘴角勾起了一抹无人知晓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