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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临崖勒马猛回头,万丈高楼平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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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来南去几时休,人在光阴似箭流。直待江山尽无路,始因抛得别离愁。距上次书房密谈,已过悠悠三载,柴进在民间养望,坐看朝堂风云。两年前,宋徽宗将杭州的蔡京召回京师,仍为丞相,改封鲁国公,民怨沸腾的花石纲也随之兴起,此时距离水浒开篇亦只剩五年。

盛夏的沧州城内,郁郁葱葱佳气浮,熙来攘往好热闹,只见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车水马龙,一片繁华。

八街九陌,市井中间,一座酒楼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楼畔绿槐啼野鸟,门前翠柳系花骢。只见刻着英雄楼三个镀金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光,门旁楹联上书“集五湖四海之美味,论千秋万代之英雄”。

此时楼内虽然客聚如潮,却只传来一人滔滔不绝的声音“想他累代金枝玉叶,却不嫌弃乞丐邋遢,亲自将其送去医馆,更是嘘寒问暖,捐衣赠食,并且自那时起河间府冬天再未冻死一人,皆因每年柴大官人慷慨输将,扶危济困,如此人物值不值得老少爷们喝声彩?”楼内宾客也还配合,皆大呼“好”。

不必多说,这英雄楼正是柴进的布局之一,自从他们叔侄俩达成一致后,柴进便在市井草莽间仗义疏财,急公好义,揽下莫大的名声。至少在河北、齐鲁之地,人人皆知“小孟尝”柴进,难闻“及时雨”宋江之名。水浒中柴进家大业大,散出去的钱财比之宋江绝对是只多不少,为何江湖好汉见到宋江纳头便拜,口呼“哥哥”,柴进只是被尊敬却难交心。盖因他一直自恃身份,对往来客商、地痞无赖、英雄好汉虽然能做到慷慨豪迈、热情好客,却高高在上,不能体察人情,缺乏领袖风度。

这一世的柴进,却是表面功夫做得极佳,江湖人士,不分贵贱,折节下交。同时深喑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的道理,冬日里赈济贫苦,也都上下打点,雨露均沾,既为知府县令做了政绩,也为门头小吏扩充了收入,皆大欢喜实为双赢。对仕林声称受恩师教诲“居其位安其职尽其诚而不逾其度”,姿态摆的甚是端正,这样一来名声在外,上面也不好再对他动杀心。

即便形式还算不错,柴进依然如履薄冰,之前被暗算坠马时刻提醒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依然不敢离开自家庄园太远,因为知道周边有眼线盯着,为降低对方的警惕心,模糊自身的相貌,柴进可谓煞费苦心,首先将庄园内彻查了一遍,庄客帮闲侍女身世来历全部核查了一遍,为此还制作了人员档案,根据人员资料的详尽与否安排底下人的差事,好歹有老辈人留下知根知底的人,否则初期他就会因无人敢用而束手束脚。

然后柴进假装坠马后又闹了场风寒,自此体弱多病,减少了出门次数,除了几场必须他出面的做戏,江湖大都只传其名,难识其人。

不过借此他也结识了叔父口中的那位安姓郎中,原来此人竟是神医安道全,学徒时便与柴皇城认识,出师后原本要回祖籍建康府落脚,不想被柴进邀来,并资助他成立了广爱堂,取意“博施济众,广爱天下”,如今神医之名虽未在杏林传开,但是仁医之名已广为人知。

经安道全之口,外界都尽信柴进体弱多病,短寿促命,更为施恩不图报寻到一个巧妙的借口:积德行善。并且柴进还借此机会,广招江湖豪客、武林拳师,声称希望练武强身,延续寿命,虽暂未招揽到水浒中有名号的好汉,但已有五十余壮汉成为柴进的门客。

柴家庄聚贤堂前,一众庄客饱食后,或使枪弄棒,或开弓引箭,呼喝声不止;后院却一片祥和,秩序井然,柴进练完一套五禽戏,深呼一口气,接过手帕,正擦汗洁面。便见冯忠焦眉苦脸的跑来,待到面前,来不及喘息,情凄意切地呼道:“高唐州派人来信,说官人叔叔已病入膏肓,通知官人去见最后一面,晚了怕来不及了。”

闻此噩耗,柴进大惊失色,强打精神吩咐道:“去准备马匹,让冯勇带几个人与我一起去,你留下来看家。”

冯忠应声后刚要去安排,又被柴进叫住。

“等等,先让冯勇去把安大夫接来,记住要快。”话毕,柴进又给冯忠使了个眼色,见他意会后,便不再多言。

待冯勇接来安道全,已过午时,来不及寒暄,柴进直接言道:“辛苦安大夫了,事已至此,只能麻烦你再陪我走一趟高唐州了。”

安道全面色复杂的应声答到:“理应如此。”

事情从急,众人轻装简行,快马加鞭,离了庄院望高唐州来。

不一日,来到高唐州,入城直至柴皇城宅前下马,留冯勇和从人在外面厅房内,柴进和安道全从卧房里来看视那叔叔柴皇城时,但见:面如金纸,双眼晦暗无光。悠悠无七魄三魂,细细只一丝两气。又听皇城的侍女言道:“自一年前夫人难产,痛失妻儿后,老爷便如失了魂一般,食不下咽,日渐消瘦,最终一病不起,大夫都说老爷这是心病,无药可医。”说完便泣不成声。

柴进触目悲苦,对安道全言道:“有劳安大夫施仁心仁术救我叔叔一命,柴进感激不尽。”说完便要朝他行跪拜之礼。

安道全连忙扶住柴进,口中劝道:“使不得,不说两位对我有大恩,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本分,我必全力以赴。”言罢便上前为柴皇城号脉。

约一盏茶的功夫,安道全眉头紧锁,摇了摇头对柴进言道:“令叔心有郁结,本就体弱,又有邪风入体,现已如风中秉烛,奄奄一息,药石难医,望节哀。”

柴进闻言痛哭流涕,柴皇城见状强撑一口气,嗓音沙哑的说道:“贤侄勿哀,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见你安好,我心甚慰、甚慰。”言罢,便放了命。

之后,柴进教依官制,备办内棺外椁,依礼铺设灵位,一门穿了重孝,又请僧修设好事功果。待断七了便遣散仆众,变卖家产,带棺回乡,葬进祖地,也算是木落归本,叶落归根。

待丧事告一段落后,柴家庄书房,柴进与安道全对面而坐,屋内茶香袅袅,静谧无声,安道全率先打破平静,开口问道:“何至于此?”

柴进答道:“无他,此番只为柴氏留一条后路。”

安道全听完默然不语,心里却明白如今他已和柴家绑在了一起,蝼蚁尚且贪生,况乎人哉,便不再多问。

待送走了安道全,柴进来到书桌前,转动砚台,只见书架缓慢移动,展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处密道,真是机关巧妙。柴进谨慎的望了眼屋外,便轻车熟路的走进密道。密道里斗折蛇行,走了约两炷香时间,方见一处光明,若是外人在此肯定会惊呼“诈尸”,坐在石凳上等待柴进的不正是‘逝去’的柴皇城吗,眼前的他红光满面,目光清明哪有半点病入膏肓的模样。

柴进面带笑容的迎了上去,说道:“苦了叔叔了,不过此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侄儿在此恭贺了。”

“全赖贤侄规划周全,此后世上再无柴皇城,只有周兴。”脱去家世名利枷锁的柴皇城,仿佛重活一世,对未来亦是满怀希望。

“只是可惜了婶婶,我那兄弟现可安好?”柴进关切地问道。

闻及此处,柴皇城面不改色答道:“他刚出世,便让我掉包换成事先准备的死婴,被送去郓城县姓周的一户人家,毕竟在梁山周边,日后我也方便顾他周全。至于你婶婶,贤侄不必悲伤,须知成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

见他没有放在心上,柴进心中略微舒了口气,柴皇城既然听了他的规划,就是日后关键的一步棋,若因此事心生芥蒂,就得不偿失了。

“叔叔说的是,侄儿记下来,我已为您准备了二十人的工匠,只待叔叔在梁山立足,各地酒楼客栈藏下的逃犯亦能送去,粮草也已备好,敢问叔叔准备何时启程?”柴进胸有成竹却不失恭敬的问道。

“时不我待,明日吧,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见,贤侄保重,叔叔会为你在绿林中闯出一片天地,若我有不测,还望贤侄对你幼弟看护一二。”柴皇城虽壮心不已,却舐犊情深。

“叔叔且宽心,侄儿会派能人去助您,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刀口舔血之事,叔叔不必亲力亲为,您只需人尽其才,奖罚分明即可。至于幼弟,侄儿会遣人去郓城县开办酒楼,日日向我汇报他的情况。”

柴皇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便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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